印刷在粗制滥造纸张上之淫糜不道德的报导内容。也与喝下劣质烧酒后的烂醉感觉非常相像。
如同其他糟粕杂志一般《月刊实录犯罪》至今不知被检举过多少次,休休停停地撑了过来,也可算是一本经过大风大浪的糟粕杂志。从他们死撑至今仍未废刊这点看来,或许不同于其他赶流行创刊的糟粕杂志,也可算是有所坚持吧。
我不是人气作家,如前所述写作速度也不快。
光靠写小说实在难以维持生计,所以偶尔会隐姓埋名在糟粕杂志上写点内容胡来的文章来糊糊口,久保竣公看过的大概就是当中的几篇文章。
不——他看过的肯定是《月刊实录犯罪》。
我曾在《月刊实录犯罪》上写过三次文章。
能在三期就废刊的糟粕杂志上写上三回,已可说是该杂志的专栏作家。我之所以在这本杂志刊载这么多次有其来由。最近糟粕杂志流行像《山手(市区中的地势较高的地段,通常为高等住宅区。与低洼地带'下町'为对词)大小姐之闺房》或《娇妻的秘密》这类所谓的性爱报导。虽说只要匿名要写什么都百无禁忌,但我实在写不出这种玩意儿来,因此最近常回绝掉这类工作。至于赤井书房的杂志则不知该说是有骨气还是玩不出新把戏,总之就是坚守犯罪路线,从不要求我写其他内容,因此这里的工作对我而言很轻松。
老实说,我老早就接下第四次的委托工作。
只不过后来忙进忙出的,完全忘了这回事。而且原定刊载我文章的那一期也早已发售。所以我擅自认为既然截稿日早就超过,工作目然也就告吹。不过看样子说不定工作只是顺延到下一期,并未失效——那么,鸟口大概是来催稿的吧。
“鸟口,先不说这些,门口那辆是什么,那叫什么车来着?”
“那辆可是搭载了DC…3型四汽缸侧瓣式引擎、拥有二十匹马力的达特桑跑车呦——以上当然是骗人的,只是辆破车啦。我家老板凭兴趣改装的,算是改造车吧。原本好像是什么——算了我也忘了,总之是辆快报废的车子啦。”
对方彻底发挥装迷糊搞笑本色,这就是这名青年的特色。
这时恰好老婆雪绘端了荞麦冷面进来。
“鸟口先生可是等了很久了唷,几乎是你一出门就来了。”
“那你不就等我将近三小时了!”
鸟口大口大口吃着荞麦凉面,说:
“但我真的没作坏事喔,对吧夫人。”
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何吃这么清爽的食物还想狼吞虎咽,难道不能吃得更优雅点吗?
“我当然知道你没作坏事,我想问的是干嘛等我那么久,今日来访的目的又是什么?”
“又有新的尸体出现了喔。”
搞了半天还是不知他的真正意圆。
“我知道,刚听说了。据说这次是相模湖是吧?但分尸案跟我又有何关系了?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忙的。”
“老师不愧是顺风耳,但是您少骗我了,还说什么很忙呢,看——”
鸟口从皮包拿出《近代文艺》。
“我去买回来了,虽然还没看过就是。”
我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别看我这样,我和经销商也是熟得很,在发售前就拿到手了。哎呀呀,这期果然有耶。所以说——既然这期刚刊载老师的作品,就表示下一期不会立刻要您交稿吧。以老师的个性看来,充电期一个月是跑不掉的。既然如此。您就当作是转换心情,帮我们写个一篇如何?”
果然是来催稿的。鸟口仍装作一脸迷糊说道:
“——当然不是关口巽,而是楚木逸己的名义。”
实不相瞒,楚木逸己乃是写《实录犯罪》时专用的笔名。
所以说——毫无疑问地,久保看过的就是《实录犯罪》。
如今已被久保识破,不能继续写了。
鸟口笑眯眯地望着我,这样一来——我肯定又会半推半就地接下工作吧。刚才的短篇集也是如此,我一向不擅长应付强势作风。不过既然不愿意还是明白地说出较好,我皱着眉头,姑且表示出拒绝的意思。
“就算要我写,你说我该写啥。总不能写分尸案吧?”
“为什么?”
“因为——你们杂志的宗旨不就是报导已经完结的案件幕后的真相——像是没被报导出来的事实,或是犯人行凶前内心纠葛之类,再不然就是介绍足以颠覆案情的新证言等等,不是吗?分尸案昨天才被发现,也就是说算进行中的案子,连解决的线索都没个底呢,这要我怎么写?”
“老师说的是没错啦,只不过最近的报纸不也学起糟粕杂志刊载出一些很耸动的报导了吗?例如之前荒川分尸杀人事件发生时,朝日新闻连犯人的亲口访谈录都刊载出来了,这样一来我们根本赢不了嘛。所以我们这次才要在案子进行中开始取材,不趁早挖点内幕不行。好运的话还能抢在警察前面分析出事情真相。这么一来杂志肯定会大卖啦。”
“喂喂少妄想了,事情没那么简单吧。而且我也只是逼不得已才写犯罪报导,本职可是三流小说家耶。要我仅凭空想写得天花乱坠还行,要我分析出事情真相就超出能力之外了,你们杂志不也还有他高手?”
“这回不靠老师就没希望啦。我可是很清楚的喔。前阵子的、那个什么杂司谷的案子,听说事情内幕跟新闻报导差了十万八千里嘛?听说老师在这事件中大大活跃了一番,还解决了连警察都管不了的难题。所以说老师别想装迷糊,这件事早就传开啦。”
为何——为何鸟口会知道!
真相应该只有相关者才知道,不过他所说的也与事实稍有不符。
我在那个事件里只是一股劲的东奔西跑而已。说我妨碍了事件的解决恐怕更正确。不,那个事件应该算是自行终止了才对,根本没有解决。
话说回来他这番话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而且这一个月来也有其他两家糟柏杂志上门邀稿请我撰写关于这件事的报导。当然我全部回绝,只是觉得不可思议,秘密究竟是从哪里泄漏出去的?就连鸟口青年也知道近乎真相的传闻,事情或许如俗话所言——蛇道只有蛇知,因此出乎意料地广为流传吧。
不知是否察知我的复杂心境,青年完全不改原色,以亲昵的眼神说:
“而且老师不是跟警察关系很好吗?”
“你搞错了。确实我算得上是那事件的相关人士,但不代表我跟警察关系良好,顶多只是有个当警察的熟人而已。”
“警视厅的木场刑警对吧,我知道,而且我也知道老师您也回绝了好几件关于这事件的工作。不是有句俗话说舌道只有什么来着嘛。”
不知他是真的搞错还是故意装迷糊。
“听说这个木场刑警这次也是坐镇现场指挥。另外,老师您认识青木这位年轻刑警吗?”
鸟口说的大概就是上次事件中木杨曾介绍认识的青木文藏吧。
“你说那个头有点大,长得像小芥子木偶(日本东北地方常见的传统木偶。通常的形状为大大的球状头部配上细长的圆柱状身体,没有手脚部分)的青年?”
“对,就是小芥子。这个小芥子是木场刑警的伙伴,我接到情报说他今天一大早就出动到相模湖。伙伴都出马了,另一位没道理不去吧?所以木场刑警肯定也在现场。但木场刑警的上司大岛警部却还在樱田门,这就表示木场巡查部长是现场的负责人——总之简单推理一下就知道!”
“你还真清楚耶,我连木场上司名字都不知道。况且我跟木场自上回的事件以来也差不多半个月没见面了。鸟口,我看你和警察还比较热吧?”
看来泄漏资料给他的是警察内部的人。
“不不,我只认识小人物而已,顶多是穿制服的巡警。只不过经常出入警局的扒手流氓等分子我认识的就多了。所以一些有的没的的消息根本是完全开放。但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
听完这番话,总算解开一些我心中的疑问。如果是警察内部的人——例如赶去帮忙处理事件的警官——的话,肯定知道一定程度的真相。更何况对这种业界的人而言,没下缄口令,只是大家心知肚明不说,根本称不上秘密。糟粕杂志闻风来向我邀稿一点也不算不可思议,甚至是理所当然的。
自从被传唤到警局作笔录以来,跟木场刑警就没见过面。
想必顽强的他,现在应该正如同往常用高亢声音充满活力地指挥着部下吧,一想到此突然觉得该去探望探望他了。
“对了鸟口,关于这件案子你要我写什么?我既不是刑警也不是犯人,什么也不知道。根本没什么好写的啊。”
“喔,干劲总算来了吗?这个嘛,昨天掉手,清晨发现脚,整个早上相模湖一带已经展开大搜索了,当然警察是在找还没出土的部分。所以我想今天五脏六腑腰部之类的,还有头部胸部通通被发现也有可能啊,不趁这时采访要等何时啊。”
就算迷糊搞笑是这青年的特色,但这么残酷的内容居然也能讲得如此平淡,令人佩服。
“原来是采访——”
怀疑是否真能转换心情。
“对,就是采访。但是啊,我们这种杂志平常没干什么当局都已经盯得紧了,更别说去事件现场,肯定是会被撵出去。这时当然就有请名侦探兼现场主任的好朋友——关口巽大师出面,肯定一路顺畅啦。”
“喂,就算我出马,禁止进入的区域也一样进不去哩。”
“真进不去时再说,总之不安好心也是关心。”
这次完全讲错,不过我也懒得订正他的括。
“你计画得未免也太周到了吧。也就是说我不用写东西也妩妨,只要跟着你去就好是吧——到时候事情变怎样我可不管喔。但是鸟口啊,现在也过了中午,到那边也半夜了吧?搜索早结束了。”
“听说今天会持续搜查到很晚喔,况且这里离现场又不远。”
“不还吗?”
“不远啊,今天我可是开公司用车——达特桑跑车型破烂车来的,飙一下很快,差不多两小时就到。”
“两小时吗……”
“怎样,愿不愿意一起去啊?回程请您一碗红豆汤圆当采访费,如果您还愿意写稿的话就更棒了。等到正式发行的那一天一定支付原本稿费的两倍,不三倍——”
“你少吹牛了。这个嘛,雪绘你认为呢?”
虽然征求妻子意见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但总觉得就这样被这名青年煽动的话自己也太没用了点。
“你问我我也不知该回答什么。什么分尸事件,听起来呕心死了,我死也不想看这种东西——不过看你倒是还蛮喜欢这类玩意的样子——反正也让客人等很久,当作补偿,你就走这一趟如何?”
雪绘一脸意兴索然的样子。鸟口一听许可令下达,立刻起身用充满精神的语气说:
“俗话说,‘吃红豆汤圆不落人后’(日文中,红豆汤圆称作'善哉',迷糊的鸟口又把另一句俗语'行善不落人后'。讲错了)。出发前往相模湖吧——”
这辆车乘坐起来绝称不上舒适,地面的凹凸不平直接变成震动传达到屁股。看了照驶座上的岛口,他手中的方向盘也震个不停。
“交通局居然准许这种车上路,要是我肯定连生产者一起送进废车场。”
“老师,您别这么说喔,我们公司的妹尾兄对这辆车可是大大称赞呢。”
这位妹尾其实就是鸟口唯一的上司,《实录犯罪》的总编辑。
这辆车的改装者老板赤井先生只负责经营,从不插手编辑工作。
“那是他在拍老板马屁、呜。”
差点咬到舌头,赶紧闭嘴。
车内热度热得吓人,原以为上路温度就会降低些,看来是我想太多。打开敞篷该还蛮舒适的,只是我怕随便乱搞,这车会报废,结果自动吞回快说出口的提议。才刚风干的衬衫又开始冒出湿气来。
“很快对吧,已经到三鹰了。”
鸟口说。
我所认识的搞糟粕杂志的人性格都很阴沉。
至少上门来邀稿的那几个看起来都很阴郁黑暗,像是非常厌恶照到阳光似的。唯独个性洒脱的鸟口在这些人当中特别不同。不,不只是他,赤井书房的人一个比一个开朗,或许这就是这家出版社的风格也说不定,其开郎的程度由他们日常生活老在接触的阴惨题材看来实在难以想象。本来要分明暗的话我也算是阴暗性格的那型,不过我天生似乎很容易受到他们这种人的影响。
据说鸟口因想当摄影师而进入这行,现在杂志刊登的照片都是他拍的。或许正是如此,他充满了活力,搬运重物等难事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鸟口的体格有如运动选手般健美,除了两眼之间的间隔有点近以外,算得上相当帅气的好男儿。大概是正值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