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布说: “经过大师们的手,她们的美貌会永存,永远也不会逝去。”
马隆的目光仍旧停留在杂志封面的女人上: “这么说,他又准备除掉她了。”
杰布说: “这是显而易见的。可是如果你打进他们内部,答应为她作画,或
许会找机会救她一命,她所知道的关于贝拉萨尔的内幕对我们非常有用。”
夜幕笼罩着四周,唯有汽车的灯光照在路旁的红桃心树林上。
“不行。”
“不行? ”
“虽然她遇到危险,但我不认识她,仅见过这杂志封面上的照片。再说她又跟
我没任何关系。”
“可是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
“我不想掺和你们中情局的事儿。”
“可这对你来说也是报仇的一个好机会啊。”
“报仇我自然有办法,但我决不会让任何人利用我。”
“我真不明白,难道你真忍心袖手旁观让她死吗? ”
马隆听杰布这么说心中很不快: “袖手旁观的是你,别把责任往我身上推。
就在几分钟前我还不认识她呢。如果你真的认为她有危险,为什么不派一队人马去
救她呢? ”
“我们不能这么做。时机还不到。如果我们真这么做的话,他就会加紧防范,
这样就失去了接近他的机会。”
“所以你们所关心的是如何接近他而不是那个女人的安危,对吗? ”
杰布没有做声。
马隆又说: “你想用她作诱饵钓我上钩加入你们,让我打进他们内部好调查
他们的内幕而不是去救这个女人,这才是你的真正用意。”
“我们的目的是两者兼顾。”
“不管怎么说,我就是不愿意被人利用。要找贝拉萨尔算账,我自有办法。”
“你能不能再好好考虑考虑? ”
“见鬼,你和贝拉萨尔有什么不同? 都接受不了拒绝。”
杰布打量一会儿马隆,然后说: “没有余地了吗? ”
“没啥好谈的了,说什么也没用,我不会和你们中情局掺和。”
“既然这样,那么好吧,”杰布平静地说。他皱着眉头看着前面小镇的灯光,
声音更加平静地说, “我想去喝一杯。”
“你生气了吗? ”
“你太不够哥们儿义气了。”
马隆预感到他们的友谊可能从此就崩了。
13
他们开车行驶在这个风景如画的小镇的主街上,到了一个紧临海边的叫高士达
.布拉瓦的饭馆前停了下来。他俩走进去,要了啤酒。他们喝得很猛,根本不是在
品尝,直喝到两人都感到有些醉意。这个饭馆的特色菜是龙虾,但马隆还是觉得这
个馆子远比不上耶特的科拉尔·里夫饭店,他开始意识到那儿的一切对他是多么的
重要。
两人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聚会都散得早,回到家后马隆想跟杰布再喝点酒,但
杰布却以旅途疲劳为由推托了。马隆毫无睡意,走出屋子来到漆黑的院子里,看到
四周被推平的沙丘和连根拔起的棕榈树,他垂头丧气地一屁股跌坐在吊床上。他坐
在那儿,仰起头、眯着眼睛望着夜空中的星光。心里琢磨着贝拉萨尔和他的妻子西
恩纳,这个可怜的女人现在还不知道死神已悄悄降临。
杂志上她的照片最初给他的感觉只是一种广告模特的美,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感
觉,当他仔细观察时才发现她微妙的双唇、高傲的头和迷人的眼神,尤其是那双眼
睛显得深沉而美丽。她的容貌和眼睛不停地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又想到了她那充满
活力的棕色皮肤,像燃烧的煅赭石一样的颜色,那是他最喜欢的颜色。想着想着他
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一会儿又醒过来,就这样反反复复地忽醒忽睡,但脑子里却
一直想着那个别人让他为之作画的漂亮女人,但又不完全像那个女人,那是马隆以
艺术家独到的目光从这个杂志封面女郎内心深处挖掘出来的纯粹的美。可是如果他
不帮助她,这么漂亮的女人就会被人毁掉。
马隆意识到要想帮助这个女人,他还真得答应贝拉萨尔的要求。他苦苦地思索
着,不知不觉地天都亮了,杰布提着箱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马隆说: “我答应贝拉萨尔的要求。”
第二章
1
索斯比大厦在上流人士居住的曼哈顿东岸的上区,位于约克大道和七十二街的
交叉处。纽约二月的天空灰蒙蒙的,正孕育着一场暴风骤雨。马隆冒着凛冽的寒风,
双手插在皮飞行服的口袋里观察着宏伟的拍卖大厦门前的动静,出租车和大型豪华
轿车排成一条长龙停在大厦门前,从车上走下的衣着考究的人们鱼贯而入。
昨天下午马隆所乘的飞机到达肯尼迪机场时晚点了,但刚刚过了十点,离拍卖
大厦关门还早着呢,于是马隆打电话给索斯比大厦询问今天拍卖的内容,得知是印
象派油画。昨晚他住在帕克·梅里蒂安饭店,因心中有事,一夜辗转未眠。
道格拉斯·弗尼尔曼曾告诉他今天上午在拍卖现场见贝拉萨尔和波特。马隆希
望他们的约定不会发生变故,他还要利用这个机会呢。自从答应和杰布合作后,他
就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找到机会接受贝拉萨尔的要求而又不引起他的怀疑,他曾一
点余地没留地回拒了贝拉萨尔要他为他妻子作画的要求,贝拉萨尔又不遗余力地毁
了他的家园以惩罚他。现在他又去接近他,他能相信他会真的屈服并为他作画吗?
贝拉萨尔会不会怀疑? 按理说以他马隆的性格不应该就这样轻易善罢甘休。想到这
儿他决定将计就计,先出一口恶气再骗取他的信任,这样才显得自然且不会引起他
的怀疑。
马隆在紧张地思索着,杰布露面之前我该怎么去做呢? 目前的情景出乎原来的
设想,虽然寒风刺骨,他的脸还是因愤怒而发烫。他看了一下手表,已是十点过八
分,随后他又将目光投到拍卖大厦门口,见到有两个彪形大汉从豪华大轿车上下来,
他们坚硬的短发和敏捷的动作让人一眼就看出是军人出身,身穿宽松的衣服显然是
为了隐藏武器的便利和应付突发事件时便于打斗。这两个人四下观察了一下,觉得
安全了才点头示意车里的人走出来。
马隆见到波特从车里走出,火冒三丈,这个五短身材的人看起来很忧郁,苍白
的面孔与身上穿的藏青色礼服形成强烈的反差,狂风吹得他步履艰难。他下来后,
退到一边迎候从同一辆大轿车上下来的人。马隆怔住了。杰布曾给他看过调查材料
上贝拉萨尔的照片,眼前的这个人正是他。
贝拉萨尔虽然五十多岁了,但看起来就像四十多岁,高高的个子,风度翩翩,
他那浓密的卷发和英俊的脸膛,使马隆觉得他像地中海国家的人。他身体健壮,上
着一件高档西装式运动夹克,下穿一条咖啡色休闲裤,脖子上围一条白色丝巾,没
有穿风衣,显得对严寒不屑一顾,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威严和力量,使周围的人都相
形见绌。
这个人一定是贝拉萨尔。波特曾说过贝拉萨尔从不允许别人给他拍照,但杰布
给马隆看过从远处偷拍的贝拉萨尔的照片,没锚,就是他。
突然从索斯比大厦的旋转门里跑出一个人来,他满脸堆笑伸出右手向贝拉萨尔
表示欢迎,他就是马隆原来那个艺术品经纪人道格拉斯·弗尼尔曼,红色的头发与
他红红的脸很谐调。贝拉萨尔爱搭不理地和他打了个招呼。他的手下全围在他四周。
马隆立即迅速向他们走去,但还没到跟前,他们就已走进大厦。
十五秒钟以后马隆也走进拍卖大厦,来到接待大厅,穿过众人向贝拉萨尔靠近,
这时他看到道格拉斯递给贝拉萨尔一份拍卖物品单,显然道格拉斯想为贝拉萨尔参
加这次竞拍做参谋。可贝拉萨尔却对他不屑一顾。贝拉萨尔的保镖们沿着围着铜栏
杆的大理石楼梯向左侧的拍卖大厅走去。
马隆来到了楼上,接待台的工作人员正在为每一个来这儿竞买的人登记,这是
竞拍的序幕。大多数来参加竞买的人都已登记完了,所以马隆仅等了一分钟就排到
了,他出示了驾照,在登记簿上签了名。
那个工作人员见到马隆的签名吃惊地说: “蔡斯·马隆? 你就是——”
他还想和马隆再说下去,马隆已转身走进灯火通明、铺着绿地毯的拍卖大厅。
2
拍卖大厅里有好几百号人,熟人之间相互交谈着。马隆扫视一下众人,发现贝
拉萨尔、波特以及道格拉斯在大厅中央站着呢。贝拉萨尔的保镖们分布在大厅四周
警惕地观察着大厅里的每一个人,马隆站在大厅的后面,靠在一根石柱上等着拍卖
开始,很快拍卖师开始拍卖了。
第一幅画《埃丁的天空》底价六十万,这是一幅有名的作品,马隆看到电子显
示屏上所显示出的价格,不禁想起十年前他这个作品只不过才卖到一百元,而现在
已升值到数十万元。在这个尚不是人人都富有的社会里,有谁的画儿会值这么多钱
?他的这种想法其实有些虚伪,他以前也从未拒绝过金钱,然而他赚钱是为了保证自
己的自由。真没想到自己的画儿这么值钱,如果他这次对贝拉萨尔的计划失败了,
他也要拿回这笔属于自己的钱。
拍卖师又开始叫卖下一幅画,这是一幅风格独特的作品《克里》,底价八十五
万。拍卖师又开始介绍第三幅,B 隆对其估价为一百二十万美元,然而出于竞拍规
则,拍卖师以五折的价格打底竟叫价六十万,这时大厅里的人们纷纷骚动起来。
马隆看到贝拉萨尔坐在大厅正中央,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魁梧、肌肉发达的保镖。
道格拉斯拿着一个簿子对拍卖师做了一个手势,拍卖师立即会意地把价格抬到六十
五万,当即有人竞买了这个价,道格拉斯紧随其后出七十万竞买这幅画,有人又出
了更高的价,道格拉斯又要了高于他的价,最后这幅画涨到一百万。拍卖师问:
“还有人愿意出高于一百万的价买这画吗? ”
马隆这时突然叫道: “一百一十万。”
道格拉斯惊讶地听到有人出更高的价与他竞争这幅画,循声望去,原来是马隆,
他大吃一惊,转过身去对贝拉萨尔和波特耳语几句。听了道格拉斯的话,他们都怔
住了。
拍卖师又喊道: “这位先生出一百一十万,还有没有人愿意出比他更高的价
?”
道格拉斯说: “我出一百二十万。”
“我出一百三十万。”马隆立即跟上。
“一百五十万。”
拍卖师也震惊了,他上下打量着马隆,心想这个穿皮夹克、牛仔裤和运动鞋的
家伙真能买得起这幅画吗? 于是问道: “先生,如果——”
一个家伙走到拍卖师跟前对着他的耳朵说了些什么,别的竞买者也都窃窃私语
起来,他们都认识马隆,大家低声谈论起他来。
拍卖师又恢复了平静: “好,一百五十万,还有没有人出更高的价? ”
“一百六十万。”这次不是道格拉斯,而是一个带有意大利口音的男中音,原
来是贝拉萨尔。
“一百八十万。”马隆立即跟上。
贝拉萨尔以挑战似的口吻叫道: “二百万。”
马隆耸了耸肩说: “归你了,我想从你嘴里是听不到‘不’字的。”
贝拉萨尔气得眼里冒火。
马隆对拍卖师高声叫道: “谁也没有黑军火商钱多,是吧老兄! ”
贝拉萨尔噌地站了起来。
马隆继续说: “当然他的钱是沾满鲜血的,可是谁又能说他只爱鲜血而不爱
艺术呢? ”
站在大厅两侧的保镖们这时向马隆扑过来。马隆一边躲闪着,一边向贝拉萨尔
靠近。
道格拉斯见状惊叫道: “蔡斯·马隆,你要干什么? ”
大厅里的人们又开始骚动起来。贝拉萨尔脸色铁青,说: “你逼我多花了一
百万买那幅画。”
“我并没拽着你的手往外掏钱。是你自己愿意出这么多钱的,怪着谁了? 你毁
了我的家园,毁了我的生活,你应该出这笔钱作为对我损失的补偿。你不是对我的
画感兴趣吗? 我已经决定改变我的艺术风格了,我现在要开始‘表演艺术’了”。
马隆说罢两手分别从皮飞行夹克口袋里掏出两管事先已打开盖的水彩。对着贝
拉萨尔猛挤出去。贝拉萨尔考究的棕色西式夹克登时被喷满了猩红的水彩。
贝拉萨尔慌忙躲闪着。
马隆说: “我的水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