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这样的。”马隆辩解道。
他们坐位下面的汽车发动机发出突突的震动声淹没了他们的声音。
“你在为谁工作? ”
“不为谁。”
汽车的后排坐位笼罩在阴影里。
“你刚刚还承认有人在给你提供情报,你背后肯定有一个组织在支持你。”
“事情不像你说的那样,我是在和某些人合作,但不是为他们做事。”
“是美国中央情报局? ”
“是的。”他很勉强地回答。
“上帝啊! ”西恩纳甩了一下手,说, “如果德里克发现或如果他认为我正
和——”
“我不是间谍。”
“见鬼,那叫你什么? ”
他们争辩的声音越来越大,坐在他们前面坐位上的人回过头看了看他们。
“小声点,冷静一下,容我解释。”马隆轻声说。
“我要的就是你的解释,”她放低了声音,尽量压抑着她的情绪,这使她的脖
子看起来有些僵硬。
“好吧,”马隆深吸一口气,然后向她讲述了在科苏梅尔所发生的事情。
“你的丈夫毁掉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一些东西,我的朋友告诉我该如何找他算账,
我就这么做了。”
“就是利用我来报复德里克。”
“那不是理由——”
“我本来很信任你! 我把你当做朋友,但你一直在对我撒谎,利用我来——”
“我从没撒谎。”
“你从没告诉过我真相。”
“没告诉你全部,但是如果我告诉了你,你会怎么做? ”
她张了张嘴,但又似乎不知道说什么。
“你的丈夫确实要杀你,但如果我告诉了你我是从何处得知这点的,你还会相
信我吗? 你还会跟我走吗? 你会不会认为我在骗你? ”
她还是不知如何作答。
“我确实是你的朋友。”马隆伸出了手。
但她没有握住他的手。
“我从没利用你,”马隆说, “如果你对中央情报局什么都不说,我也不会
怪你,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能把你带出来! ”
西恩纳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她盯视了他许久,终于抓住他的手,就好似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一样,而
只有他能把她救上来。
2
午夜时分,汽车驶入了尼斯,黑夜和刺眼的灯光交织在一起,使得马隆无法看
清这个城市,甚至他都没有闻到空气中传来的海水那种咸成的味道,因为这一路上
他的鼻孔里一直充满了汽车冒出来的柴油味,使他的嗅觉变得迟钝,不那么灵敏了。
为提防贝拉萨尔的手下在汽车站守候,马隆随便选了一个繁忙的十字路口让司
机停车,一下车马隆便领着西恩纳融入了人群中。 “我不知道在飞机场那儿出现
了什么意外,”他说, “但我和杰布还有一个替补方案。”
他们走进一家夜间便利店,马隆把他身上所剩无几的美元全部用来买了三明治、
水果、瓶装水和一张电话卡。
“走,我们去找一个付费电话。”
街角处便有一个电话,西恩纳紧张地给他望风,马隆插入电话卡后,开始拨打
杰布让他背下来的电话号码,快了,他想,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另一头,电话晌了两声后接通了,马隆的心怦怦地跳着,赶紧用杰布告诉他的
证明自己身份的暗语说“画家”——这时电脑发出的声音打断了他,而且说的是法
语,说得相当快,他根本听不懂,电话断了,“什么——”
西恩纳走近了一点, “怎么了? ”
“我肯定拨错电话号码了。”
他又试了一次,但同样是电脑的声音打断了他。
“我听不懂它说什么,你试一下。”他将电话号码告诉了她,看着她拨这个号
码。
她紧张地听着,过了一会儿,她皱着眉头放下了电话。
“这个号码接不通。”
“什么? ”
“可能是中央情报局欠费吧。”她恼怒地说, “这个电话已经不再使用了。”
杰布,你这个混蛋,马隆在心里愤愤地骂道,你怎么会这样对我? 到底出了什
么事?
3
几乎是凌晨1 点钟了,他们还在漫无目的地沿着树荫下的窄窄的人行道走着,
疲惫不堪。
“前边那个旅馆看起来不错。”西恩纳说。
“确实不错。”
他们从那个写着“欢迎光临”字样的大门口走过,不敢进去住,因为没有足够
的现金付房费。马隆本可以使用信用卡的,但现在贝拉萨尔肯定已经命令他的电脑
专家进入了每个信用卡公司的数据库,查找以马隆的名字所进行的任何业务往来。
如果现在马隆使用了信用卡付房费,那么不到早晨,贝拉萨尔和他的手下就会蜂拥
而至来到这家旅馆。
“我带了一些珠宝出来,”西恩纳说, “但是得等到明天早晨旧货商店开门
才能卖掉它们。”
“或许我们等的时间还要长。”
“什么意思? ”
“你的丈夫会检查你的珠宝,看你是否带走了,他会想到你要卖掉珠宝,那样
我们就掉进了陷阱。”
“好像什么都是陷阱。”
她脸上现出恐惧的神情,马隆不禁摸了摸她的脸。 “你只要一直想着你并不
孤单就行了。”
“不孤单。”
到了下一个街角处,他们发现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可以俯瞰港口的公园,
在棕榈树之间,有一个长凳,他们便坐了下来。远处,有几艘游艇上的灯光闪烁着,
隐隐约约从一艘游艇上传来7gM 琴弹奏曲《我全神贯注于你》,穿着晚礼服的男男
女女在聊天、喝酒。
“要鸡尾酒吗? ”马隆打开了一罐瓶装水递给她。
“我可以喝一杯。”
“来点小吃? ”马隆将各种三明治拿了出来,有鸡蛋沙拉、金枪鱼沙拉和鸡肉
沙拉。
“挑选的余地还真大。”
“是这个城镇最好的。”
“服务也相当不错,我们应该向所有的朋友推荐。”
“然后给他们相当高的小费。”
“当然,相当高的小费。”
西恩纳愿意附和着他的幽默使他打起了精神。只要他们的灵魂还存在,就不会
被打垮,但当微风吹动上方的棕榈树时,他注意到她抱着胳膊在发抖。
“穿上我的运动衫。”
“那你就冷了。”
“我挨着你坐,”他站了起来,给她披上衣服,双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后
突然感到非常疲劳,便斜躺在凳子上。他非常渴,几口就喝下了大半瓶水,鸡蛋沙
拉有点包裹它的蜡纸的味道、面包也发霉了,但他毫不在乎这些。在这种情况下,
这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顿饭了,游艇上又传来了另一首钢琴曲《美酒加玫瑰的Et
子》。
“想跳舞吗?”
西恩纳迷惑地看着他。
“我不禁想起了这首曲的配套抒情诗。”他说, “是关于遗憾时光流逝的,
我想如果我们要是坐在这儿的一对情侣,那真是一个美妙的夜晚,也是我们应充分
享受的一刻。”
“……是的,我想跳舞。”
当他们面对面站着的时候,马隆感到有点喘不过气来,在他右手搂着她的腰时,
他尽量不让手颤抖,而当她把左手放在他的肩上时,手也轻微地在抖动。他们随着
远处传来的忧伤的音乐声慢慢地舞动着。马隆的心狂跳不已,把她又抱紧一些,呼
吸更加急促,有一种就要晕过去的感觉。
他感觉到她的胸在一起一伏,也是呼吸急促。他们慢慢地轻柔地随着音乐转着,
这时,马隆看见在他们后面那条幽暗的小路上,有~对老夫妻牵着一只卷毛狗正站
在那儿看着他俩跳舞,然后老夫妻对视了一下,微笑着转过身去,老头拉着老太太
的手,继续朝前走去。马隆觉得幸福极了,眼前只有搂在怀里的西恩纳。随着钢琴
弹奏的那缠绵无比美妙动听的乐曲接近尾声,马隆不禁想起了吟咏诗词度过的那个
孤独的夜晚。当他和西恩纳不由自主地热吻在一起时,他感到自己就像个年轻人一
样,第一次神魂颠倒了。
4
西恩纳头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他们就这样坐在长凳上度过了一夜,他一只胳
膊环抱着她,只是打着盹,不时地被扰人的思绪惊醒,下面游艇上的灯光都熄灭了,
城市喧闹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这一切使他恍惚觉得他和西恩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
地方,但很快他又被拉回到现实世界里。贝拉萨尔肯定会对他们穷追不舍,一旦他
们卖掉西恩纳的珠宝或者马隆迫不得已使用信用卡时,就很有可能被追捕到。我们
得赶紧离开尼斯,他想,离开这个国家,离开欧洲。但即使他有钱也走不掉——因
为贝拉萨尔手里握有他们的护照。只有靠杰布的帮助,我们才有可能离开这里,虽
然马隆极不情愿承认这一点。
在凌晨朦朦胧胧的月光中,当马隆和西恩纳拖着疲惫的腿穿过几张人行道上摆
放的餐桌走向一个咖啡馆时,那个长着瘦猴似的脸庞的伙计眯着眼睛对他们不屑一
顾。早晨出来喝咖啡的顾客也抬起头来打量着他们,明显带有鄙夷的神色。马隆能
想像得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衣服皱皱巴巴,满脸胡须,他的嘴唇和左边脸颊的
伤口也结痂并肿了起来。他想就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也比自己的样子强多了,我敢
打赌伙计就是因为看了我这样子才瞧不起我们的。他以为我们是要饭的呢,虽然马
隆对咖啡的味道很熟悉,一过来便闻到了它的香味,但他的鼻子里还依然充斥着飞
机失事时冒出来的呛人的浓烟昧,心里还有那种惊悸不安的感觉。
还好,西恩纳看起来好一些。虽然她的衣服也是皱皱巴巴,而且她脸上的妆也
已经退去了,但她看起来仍然很美。先头她用他的梳子梳理了几下头发,更使她的
头发油光发亮,她的褐色皮肤熠熠生辉。不管她自己感觉多糟糕,但马隆觉得她永
远是最美的。
“先生,”伙计抬起手不让马隆靠近,虽然他的法语说得相当快,马隆听不懂,
但意思却很明显——这个咖啡店是不允许马隆这样的人光顾的,他最好走开到别处
去。
西恩纳打断了他,她匆忙地问了他一个问题,里面有一个词听起来像“老板”,
伙计一边作答,一边打着手势,好像是说他们的老板没空出来。
西恩纳转向马隆: “你还记得这个老板的名字吗? ”
“皮埃尔·贝尼特。”
这个名字引起了伙计的注意,接着西恩纳指着马隆把他的名字告诉了伙计,又
用法语说: “你的老板在等我们。”
这句话马上奏效,只见他愣了一下,紧接着的一番话使西恩纳大吃一惊:。
“怎么了? ”马隆赶紧问, “他说什么? ”
“他们知道你的名字,但并没有在这儿等我们。”
“什么? ”
“行动取消了。”
“天啊,可别再倒霉了。”
“比这还糟,他们以为你死了。”
5
“蔡斯,这太意想不到了! 你都无法想像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心情糟透
了! ”杰布嚷道,这已经是过了12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在咖啡店楼上的一问房里,
杰布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上楼来,比上次马隆见到他时又胖了一些,胖胖的脸涨得通
红。 “我在华盛顿听说你们的事就马上跑来了,我不想让你误会我不管你们了。”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上帝啊! ”杰布手拍了一下大腿说, “伙计,我们曾一起经历过许多事情,
出生入死,你还救过我的命,我发誓我没能去接你们并不是有意的。他们招待得怎
么样? ”
马隆指了指柜台上堆放的一摞用过的杯子和盘子等东西说: “你在电话里吩
咐了他们以后,他们就每小时送一次食物和咖啡。”
“天哪! 你的脸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
“你真的该看看我在清洗干净之前的模样。”马隆向他讲了他受伤的经过。
“狗娘养的。”
“我能想出更难听的字眼骂他。”
“那么……”杰布转向西恩纳。刚才他一进屋,马隆就向他介绍了西恩纳,在
随后的谈话中,杰布一直在不停地道歉。他显得很窘迫,不敢直视西恩纳的美貌。
“你受伤了吗? ”
“没有,”西恩纳说, “但是发生了这些事情以后就很难说了。”
“如果你认为我没有尽职,这也不怪你。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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