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似蝶似蜂的怪物翅膀变幻莫测,图案刚刚还是山水花草,瞬间又幻化为工笔仕女图,图中美女云鬓高挽,凝眉秀目,逼真得呼之欲出,其美摄人心魄。
时而又化为宫阙重重,云雾缭绕,亭台楼阁之上雕梁画栋,其间有仙人若隐若现,令人眼花缭乱,心旌神摇。
我被它翅膀上的花纹之美所震慑,忍不住想离近观看,一时竟忘了此刻生死系于一线,想不起来要逃跑。
怪翅扇动,有一股异香蹿入我的鼻腔,我鼻中的鲜血就像自来水一样流了下来。
血流入口,舌间感到一阵咸腥,全身一震,顿时清醒了过来。
此时,我已与那怪物近在咫尺,来不及多想,用手捂住鼻子止血,转身就向后跑。
怪蝶刺刺怪叫,一展双翅,随后赶来。
我听得身后风声,知道它离我极近。心神激荡之下肾上腺素急速飙升,头脑越发清醒,心想陆军是绝对跑不过空军的,若是笔直向前狂奔,便是再有一百条性命,今天也一并断送在此了。
于是转身一闪,不跑直线,绕到宾馆服务员墓碑和它兜起了圈子。
怪蝶虽然一时奈何我不得,但是人力终究有其极限,如此绕下去,终究会力竭而止。
而且鼻中血流如注,来不及采取应急措施止血,就算不累死,只需再流上两分钟鼻血,多半也是无幸。绕了几圈之后,头脑发晕,脚下就如同踩着棉花,马上就会晕倒。
墓园中清幽寂静,绝无人踪,只是偶尔有数声鸟鸣从林间传出。我向远处的天空望了一眼,发现以前见惯了的蓝天白云竟然如此绮丽动人,心中对生命眷恋无比,今日实在是不想命丧于此。
怪蝶追了几圈,发起狂暴急躁的性子来,不再同我转圈,腾空而起,凌空落到我的面前,双翅鼓风,产生了两股强大的气流,阻住去路。
我无法再跑,只得背靠墓碑坐在地下。
只见怪物下体之中,“噌”的一声探出一根略呈弧度的尖刺,日光照耀之下,尖刺发出金黄色的光泽,刺身上还有无数细如毛发的倒刺。
我心中一寒,傻宝石说的果然不假,我太大意了。
随着呼啸一声,尖刺冲我直刺而来。我失血太多,难以支撑,但是死到临头,求生的本能把身体中最后剩余的几分体力爆发了出来,左手猛按墓碑侧面,右手撑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把整个身体向左甩出。
那怪物来势太猛,把体内的针尖全部插入了墓碑,想拔却拔不出来了。急得它连连怪叫。
我连忙撕下一块衣服塞住鼻子,暗自庆幸,心想我这脑袋可不如石头墓碑结实,被刺中了焉有命在。
既然那怪物脱身不得,我可不能在此慢慢等你拔出刺来,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我回去就搬家到新疆去,你再想杀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打定主意,转身就逃,跑出五十多步,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那怪物有没有脱身。
没想到那怪物已经一动不动,身体变得枯黄,我停住脚步仔细观瞧,发现它竟然在蜕皮。
我心中发起一股狠劲,心想如此良机,若不顺手宰了它,纵然自己逃得性命,它也必然继续为害一方。我此时怎么能贪生怕死,只考虑个人安危。
只是手中无有器械,却又如之奈何?环视左右,发现路边有几块山石,最小的一块约有十七八斤的分量。我何不趁其蜕皮的机会将它砸个稀烂。以前打架经常用板砖拍人,这山岩虽然使着不顺手,但也将就着能用。
我抱起那块石头,走近怪物的所在,只见它就如同蝉蜕皮一样,刚才还五颜六色的外皮枯黄焦萎,尾上的尖刺仍牢牢嵌入墓碑,腹中破了一个口子,里面黏糊糊的躯体正在挣扎着往外钻。
我大笑一声,举起石头就砸,怪物在枯皮里面的躯体疼痛得抽搐扭曲,不断有腥臭无比的墨绿色汁水冒出,也不知是它的血液还是什么。
我毫不手软,既然动手了,就绝不留情,仔仔细细的从头开始用大石头一下一下地狠狠砸它。
其实此刻我也是害怕已极,虽然一向认为自己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但是毕竟从来没杀过这么大的生物,以前顶多就是弄死几只老鼠,蟑螂之类的小东西。
只得一边砸一边说话给自己壮胆:“你还想吃我?吃了我的老板也就算了……我是什么人?能让你吃了?……我跟总理握过手……我跟总书记合过影……我……我我他妈的还是全国十大杰出青年呢我……我让你追我……你看我不砸扁了你……”
也不知砸了多久,手中的石头终于碎成了若干块,虎口被震破了,全身都是自己的血和怪物的绿汁,衣服也被挂破了几条口子,真是狼狈不堪。
低头看看怪物,基本上已经没有形状了,能砸到的地方全砸了两遍以上。
我坐在墓碑旁大口地喘着气,也许是我命不该绝,最后竟然活了下来,虽然是惨胜,但总算是把这天杀的王雪菲送去了另一个世界。
这时我发现墓碑后面有一个类似蜂窝的三角形小土堆,用手一摸之下,原来那土堆是一种类似透明分泌物凝固之后形成的蜡状物质,上面留有一个小小的洞穴,刚好可以让一只飞蛾大小的昆虫进出。
看来这就是服务员亡灵所说的,王雪菲的老巢。
我用手把它从中间扒开,那巢建得甚是坚固,连加了三次力,才掰成两半。
里面的空间大约和骨灰盒差不多大小,阳光照耀之下,洞中的事物亮晶晶的耀眼生辉,竟然全是白金项链钻石戒指之类的珠宝,足有上百件之多。
掏出来两样拿到眼前细看,都是如假包换的真货。估计都是那怪物生前害过的男人们给它买的。
世人皆爱财,常言道人为财死。想不到这怪物也是个贪图富贵的,真可谓是与时俱进,顺应时代的潮流啊。
我喜出望外,心想今天总算没白忙活一趟,这些珠宝项链,我就不客气地收下来,就算是这怪物赔偿我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刚才虽是九死一生,也不枉我受了这一番惊吓。
在物质文明的刺激之下,手上的伤口似乎也不疼了,刚刚还因为失血过多感到头昏眼花,现在也立刻变得精神焕发。
我把里面的财宝拿出来,用外衣包了个小包,拎在手中,对着宾馆服务员的墓碑拜了两拜,又回头望了一眼地上怪物的残骸。自言自语道:“良园虽好,却不是久恋之所,洒家去也。”
随即步履蹒跚地离开了界龙公墓。
后来我用这些珠宝变卖得来的钱作为资金,同阿豪臭鱼一起做了药材生意。
一年之后无意中看到一条新闻,在本市黄楼镇界龙公墓中,管理人员发现一个埋有大量尸体残骸的洞穴,尸骸全部属于成年男性,经鉴定,大部分为东亚人种,少数为欧洲人,据保守估计,尸体数量在两百具以上。死因及时间等目前仍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我暗自吃惊,那怪物竟已害了这么多人,想想也真后怕,就差那么一丁点,否则自己现在也上新闻了。
不过随即又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己为民除害,单枪匹马地解决了这么厉害的怪物,真可谓是盖世无双的豪杰身手,比起当年的那些大侠恐怕也不亚于此。
可惜当时没有目击者和媒体现场直播,不然我名扬四海,不知道有多少美女会被我的事迹感动,主动送上门来。
唉,运气不好啊,只能继续默默无闻了。想到了莫斯科无名英雄纪念碑上的铭言来安慰自己:他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他们的功勋永垂不朽。
雨夜妖谭 第六章 雨中的丽人
我的故事讲完,屋里鸦雀无声。我转头看看,阿豪臭鱼还有陈老头,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我被他们看得有些发毛,一巴掌先拍臭鱼脑门上去:“看什么看,中邪啦?”
臭鱼拍巴掌,阿豪也跟着拍,俩人一齐作仰慕状。
阿豪说:“你可真能编啊,是早就打好腹稿了,还是临场发挥现诌的?”
我裂着嘴笑道:“我这么诚实的人能编假话吗,那些都是我的亲身经历。”
臭鱼嘁一声,话里已经带上了调侃的味道:“你丫真残忍,那么一个会变大美女的蝴蝶就让你给活活砸死了。”
我说:“不给它拍扁了,我还留着她生崽子么?我只恨天下没有这么大的苍蝇拍,害得我很辛苦的一点一点地用石头砸。”
臭鱼说:“你可真没经济头脑,这要是活捉了,或者做成标本什么的,拉到中东去,卖给哪个喜欢搞收藏的石油大亨王子之类的人物,咱们下半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我说:“你赶紧歇了吧,就属你聪明。咱们要是倒卖这种怪物,搞不好被公安抓了,给咱们扣上个走私国家特级保护动物之类的罪名,咱下半辈子就真不愁吃喝了,在监狱里面天天吃窝窝头去吧。”
臭鱼说:“这样的怪物怎么能算是国家特级保护动物?我看比起国宝也差不多。比大熊猫值钱。”
我说:“反正在中国,稀少的东西都值钱,咱们这就一样东西多,也最不值钱,你知道是什么吗?”
臭鱼说:“我当然知道了,咱们中国就是人多。”
我们三个平日在一块儿耍嘴皮玩习惯了,到哪儿都改不了这毛病。那边的陈老头听得很茫然,他忽然重重咳嗽一声,暗示我们该轮到他说话了。
我们三个住了嘴,忽然这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
这么晚了,外面雨又这么大,除了我们,谁还会深夜赶路,而且停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陈老头站起来,叹口气,好像挺不高兴又有人来打扰他。
我们三个互相看了看,都对来人充满了敌意。
这时候来药铺的人,不用说,肯定抱着跟我们同样的目的。陈老头那些宝贝儿,任何一件拿出去,都够人吃喝一辈子还带拐弯的。谁知道有这种好事,肯定都眼巴巴往这儿赶。天下甘于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主儿多了去了。但这些家伙啥时候来不好,偏偏要跟我们撞车,也就是说,如果陈老头今晚只愿意卖一件宝贝儿,那么,我们就有了些竞争对手。
不一会儿,听见外面有人说话,隔得远,说什么听不太清,随即脚步声传来。陈老头走前头,后面跟着两个女人。
见到女人,阿豪和臭鱼就开始笑,我比他们俩笑得还灿烂。
我们三个一齐歪头冲她们挥手打招呼。
俩女人,一大一小。大的二十七八岁,小的二十左右,穿着时髦,模样儿也都长得挺俊,搁哪儿都能算得上美女。碰上美女,哥几个当然也不会错过机会,不过夜深人静,大雨滂沱,荒郊野外,这几个词无论如何都没法跟美女联系在一块儿。联系上了,必有古怪。
我心里警觉,但看臭鱼跟阿豪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又不甘示弱,生怕美女落他们俩手上,三个男人两个美女,套句老话就叫做狼多肉少,不定最后淘汰了谁。
俩美女倒也落落大方,上来跟我们打招呼。
那边陈老头和善地给她们让座,还亲自上去给她们倒茶。女人的待遇就是不一样,这陈老头年纪虽大,看来也是色心不死。陈老头可能察觉到了我们的心思,冷冷地冲我们道一句:“人家只是到我这里来避避雨,不像你们,是有所图谋而来。”
原来,陈老头刚才开门时,就问明了两个女人的来意,确定她们并不是冲着他的古物而来,自然要和颜悦色得多。
俩美女坐下,臭鱼嘻嘻笑着介绍了我们三个,她们俩也自报家门,她们是师范大学的师生,老师名叫藤明月,学生叫陆雅楠。
我问藤明月:“我们抽烟,女士们不介意吧?”不等她回答,就掏出几根烟来分给臭鱼阿豪,然后递给陈老一支,用打火机给陈老点上。
陈老抽了两口,突然把目光停在我的脸上。我心说:“这老头,放着美女不看,看我干什么,是不是同性恋?”我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陈老,您盯着我看什么?我长得不好么?”
陈老头还是盯着我看,道:“我看你长得很像几十年以前来过我们这个小村子的一个年轻人,想不到天下竟有这么酷似的两个人。”
我笑着说:“天下这么大,长得像的人还是有很多的。演国家领导人的那些特型演员不就是例子吗。”
陈老头鼻孔眼里往外喷口气,头转向一边,不看我了。
那边的藤明月这时从包里取出一盒巧克力,大伙儿正好肚子都有点饿了,当即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吃。
臭鱼三两口把自己那份巧克力吃完,一看陆雅楠那份才刚吃了一小口,马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妹子,巧克力可不是这么吃的,你这吃法不对,我这当哥的不能视而不见,我来教教你吧。”
陆雅楠笑着说道:“吃巧克力还有什么方法么?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