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又怎样?
我要救她,与她的意愿无关!
莫名地想着,眼角竟掉落一滴泪水。温热的液体顺着金发少年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终而滴落在少女胸口绽出晶莹的花朵,翻涌一片心河。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鲜明地露出软弱的神情,也是第一次在她的面前掉下眼泪。真是奇怪,他明明并不悲伤,也不后悔,这泪水究竟是为了什么?输给Vincent的不甘?总是迟到一步的郁结?亦或是不得不背离她意志的……忏悔?
“忍……放开我。”她说,语气坚定。
“不行。”他答,却没了动作。
雨桐苦涩地笑着,稍事扭转手腕的角度便自力脱了出来。果然自己所想没错,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忍都不曾真心想要伤害过她。虽然不知道他此刻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却可以肯定他绝对是在用自己的方法保护着她。望着手腕上微微显现的粉红印子,雨桐叹息:“没有人和你说过钳制他人的时候要更用力点么?”
真是,连这种情况下都生怕弄疼了她的人,到底有着多少无处宣泄的温柔?
闻言忍只是挫败般地笑着,却不起身。他眼中的金色尽数褪去,只留那一抹清凉的碧水之色,隐隐透着落寞。他忽然伸手胡乱地擦拭着自己的眼角,嘲讽般地数落着自己的一切,不多时双眼便隐约泛红,让人阵阵揪心。
雨桐缓缓地伸手抚在少年脸颊之上。
她并不知道这个动作能否有一些安慰作用,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她只是静静地保持着动作,不急不缓地抚着少年的眼,少年的鼻,少年的唇瓣。她只想要告诉他——我相信你。
起初还略显狼狈的神色逐步回缓,忍终于浅浅地笑了一下。
他脱力般地伏下身子就这样趴在了雨桐身上。没有了身前衣料的遮蔽,少年所着衣料的触感显得更为鲜明,只是细小的动作也能良好地刺激神经。雨桐有些紧张地伸手握住他袖口的衣料,等待下一步的行动。
然而金发少年却像是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一般,几乎是恋恋不舍地开口:“再给我……五分钟。”
“忍?”
“不,一分钟就好。”他没有转头,声音闷在少女肩窝低低沉沉,“只要一分钟,请完完全全属于我。”
而此时的黑发少年却无法安宁地呆在屋里。他并不是个愚钝的人,自然明白雨桐那夸张的行为是为了遮掩什么。她真的没有演戏的天分,越是想要掩盖的事实便越容易显露在脸上。他莫名感到这次的事件与自己的罪业有关,无奈执行者时期他并未能知晓自己罪业的真身,而现在能够告诉他有关罪业的事情的,除却那个悠然自得的主教先生,估计便只有rancisco一个了……
长叹一口气,从袋中取出几片伤湿膏胡乱地贴上自己身上的淤青之处,微凉的触感让疼痛少了一些。他们两人都是老病号,因此对于市面上的药物作用很是了解,每次彼此受伤都能在第一时间找来药效最好的药品使用,以便赶得上下次出击。
“你还是没变。”森喃喃着,将未能用完的膏药放入药盒,简单地收拾好房间内散乱的物件方才起身。
其实他并没有具体的目的地。
rancisco是个很细心的人,如若他真的想躲起来只怕自己挖地三尺也不一定能找到他。可眼下的情形又让他不得不前去寻找,真是有够伤脑筋。其实从前开始他和自己的喜好就像得不得了,纵然外见上没有丝毫共通,他们两人内在却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从喜欢的饮料口味到中意的汉堡酱料;从一天中闲适的时刻到喜欢的季节的变迁;以至于现在……
不敢继续想下去,森沉沉闭眼聆听着自己颈项之上刻印的声音。此时的它微微发热,似乎是在传达一些信息,但跃动太过微小使他无法具体分析。不知为何会有种不好的预感,黑发少年淡淡地皱起了眉。
行走在未点灯的回廊,连脚步声都无端被放大了数倍,每一次都引起硕大的回声,搅弄他本就不平静的内心。转角处的阴影更为深邃,黑发少年猫着腰越过那片瘫倒下来的屏障,忽然感到身后投来一束如剑的视线。警觉地转身,就势拉起一片防护罩挡住了跟随而来的暗黑魔法,他压低声音:“谁!”
魔力汇聚而成的光球在障壁上反弹了出去,径直打上了天花板留下不能算小的空洞。森屏息注视着对面,渐渐能够从那团暗黑中看清人的轮廓,可容貌却还是掩藏着无法辨识。
“我说,有事的话就不能走出来面对面说吗?”左手支撑着防护罩,右手垂下开始聚敛能量,不多时莹蓝色的光束便缠绕在他的手边,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昏黑中的人影似是动了一下,他淡然地褪去罩在头顶的暗色斗篷,露出亚麻色的纤长发丝。步履轻缓地朝前行走,星光透过摇曳的大窗倾泻下来,打亮了一片光景。身形颀长的男子莞尔地笑着,很是享受地凝视黑发少年逐渐惊异的面容。他不经意地将落至眼前的几丝头发别过耳后,指尖轻抚过眼角下的紫黑色咒符,低低沉沉地落下了话语:
“Vincent,真是好久不见了。”
雨桐乏力地瘫软在床上,身旁侧卧着同样无力起身的金发少年。
先前两人之间刚刚进行完一项仪式,现在都因为那项术式的副作用而浑身无力动弹不得。就忍的说法,那个是记载于古魔法书上的延缓之术,可以抑制与森之间契约的代价索取进程。至于方法,雨桐实在是无法认同。
忍努力地支起身子,用食指抚过手腕上的伤口,血液渐渐凝固起来。他苦笑着依靠在床头,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手心:“抱歉……刚才那样,很恶心吧?”
这场术式所要求的魔法阵其实并不难,因此在最初与雨桐对话的时候他便轻而易举地勾画完成。但比较麻烦的便是之后引出效果所需的引子,因为这个法阵所要求的是大量的新鲜血液,施术者自行提供血液滴溅在受术者的身上,等到那些血液全部被受术者的皮肤吸收,便会在其体内产生魔力的融合。并且因为施术者和受术者之间曾经有过魔力的对接关系,因此这项融合仪式才可以顺利进行。虽然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却也可以切实地拖延时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那样便足够了。
听闻金发少年自嘲一般的语调,雨桐也努力地支起身子。
其实当她看到忍毫不犹豫地割开自己的手腕往她身前滴下血滴的时候,脑中便闪现了千万种言辞。他的血就那样平缓地滴落下来,在她身前绽开一朵朵鲜红的花朵,随即又全数被吸收,凋零。不属于自身的血液冲入血管,搅动着体内一切感官,一时间她只能感到浑身撕裂一般的疼痛和挥之不去的燥热感。咬牙坚持着,她不自觉地去搜索可以抓在手里的东西,而少年见状便递过自己的手,两人十指交扣,一起挺了过来。
平复一下呼吸,雨桐伸手将忍额前汗湿的发丝整(。。)理一遍,连笑容都维持不住:“你瞎说什么呢?”
无论是少年会这样做的理由,亦或是他努力的模样,雨桐都完全清楚。这种无从报答的行为早就让她感到无限内疚了,怎么可能会觉得恶心?现在唯一害怕的便是这项术式的后续作用,因为忍半点都不愿透露,这让她感到非常在意。
“没事就好。”看似舒心地呼出一口气,忍的眉却依旧锁的紧紧的。据说有些人会出现术式的抵触反应,不知道他们这一次有没有成功。
不确定地凝视着他,雨桐屈起身子环抱双膝坐在床中:“……忍你老实告诉我,这场术式你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未能料想到这个变故,金发少年错愕地翻了翻眼,忽然万分轻松地咧嘴笑了出来:“傻丫头,什么代价啊?我只是借用你的力量治疗自己的眼睛罢了,能有什么代价?”
言罢还很是得意地指着自己那只碧色的眼示意着,仿佛这一切都是他得了便宜一般。雨桐心中早就有了猜想,见忍执意不承认便不再从正面发问,顿了一顿后冒出了话头:“那你现在眼睛已经治好了,以后就不用继续这个仪式了吧?”
金发少年尴尬地挑了挑眉,半晌没有言语。这下可是被她棋高一着了,明明知道为了维持代价延时的咒符需要定期加强,她还真就挑拣了这么一个让人为难的地方发问,可见是已经确定了些什么。
不过心中早已下定决心不会说出实情,他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个问句就泄露了心底的秘密?甚为无辜地转过眼来,金发少年满脸的无害神色:“我说你以为这眼伤这么容易治的吗?不多借用您老人家的神力,我可不保证哪一天它就又看不见咯~”
“哪里有人这样咒自己的!”
“我只是在说事实啊~”
一来二去的两人都已经搞不清楚最初的论点在哪里,双双缄默起来。就在这时,忽闻门外一阵轰然响动,忍示意雨桐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按着手腕侧身出门探听虚实。
本应宁静的夜晚被攻击的声响划破了静谧的氛围,忍才刚刚窜出门去便感到走廊深处传来巨大的爆裂声,随即成团的烟尘便滚滚袭来,惊得他马上带上门靠在门柱内侧方才避免了池鱼之殃。半眯着眼轻声咳嗽,眼前依旧是一片模糊不清,好不容易驱散了几些尘烟,却又发现从烟雾缭绕中冲出两人,各自将手心中的光束投掷出去,在中心位置炸裂开来,一瞬间便毁了两堵墙!
边暗自嗔怪着最近真是多事之秋边用魔法将身后房门封死,金发少年的视线一直在烟尘中搜索。就刚才那种强烈的碰撞看,对战双方的魔力水平都不低,而且其中应该有风系的魔法,不然也不可能掀起这么大的烟尘。
难道是Vincent?
联想到这里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他在一旁的墙面上绘出一个圆阵输入魔力,圆盘四周淡紫色的光晕升起,终于传出了点声响,忍连忙接上话语:“Vincent,你搞什么,半夜三更拆房很好玩吗?”
对话器那边只是不住地传来噪声,并没有回话的迹象。金发少年知晓不能继续这样耗着便伸手捏碎了勾勒好的魔阵冲入烟尘。
可见度还是很低,他只能凭借听觉判断声源方向行走,每一步都是试探。猛然间感到左侧飞过来一个巨物,忍忙不迭地侧身,出于本能做出了迎击动作。谁知还未能完全准备好,尘烟中就抛出了一个人,硬生生地撞了过来让他垫了底。
吃痛地用胳膊支着地面,金发少年愕然地发现伏在他身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最熟悉的拍档!照理说那家伙的身手绝对不算差,怎么会落魄到别人直接摔出来?眼下最糟糕的是刚才帮雨桐完成仪式已经用掉了大半魔力,要他再拿出点什么来帮忙简直是难上加难,果然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Vincent,你给我躲开!很重!”不耐烦地将附在身前的少年推开,忍终于半坐了起来。而另一方面森也没有那么宽广的胸襟可以面不改色地被人推来推去。他抵着一旁的墙面站直身子,顺手将忍拉了起来却不忘落下讽刺的话语:“狗嘴吐不出象牙。”
可惜这一段令人怀念的双口相声也没能说得尽情,前方便骤然射来一缕光束。黑发少年仓皇地推了忍一下,两人双双跳开原先站立的区域,再去看时那块地面已经凹陷进去,甚是骇人!夸张地抽着嘴角,金发少年狐疑地盯着对面的森:“你惹到谁了?”
取代回答的是坚韧的刀刃冷光。
忍一手撑地快速向后滑行几步终于稳住了平衡,但额前的发丝早就被削去了几根,飘飘扬扬地落了下来。他诧异地咽了口唾沫,朝迷离的浓烟问询:“躲了这么久也够了吧,如果要打好歹也报个名字上来!”
一阵不易察觉的轻笑就这样颤颤巍巍地响了起来,这个声线是两人都极为熟悉的,因此听闻此番反应的同时也禁不住绷紧了神经。暴风的袭来总是那样狂烈,先前还无法辨识3步之外的景物,这阵强力的风力魔法一过四周顿时清明起来,也终于现出了来人的庐山真面目。
亚麻头发,似笑非笑的眼神,右眼下的咒印骇然可见,他本人却似是异常欢愉地噙着一抹喜色牵动嘴角,道出了名:
“……William•;J•;Stonic,你应该不会忘记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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