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短刀,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吱呀——”
老旧的门板缓缓移动,室内的光线强的有些离奇,少年不得不眯起自己的双眼。
“……是谁在那里?”略带迟疑的音色,温软可人。强光的刺激已然存在,不得已只能依靠声音辨识目前的情况。伸手挡在额前,终于勉强维持住正常的视觉范围,这才定下心来审视对面的情形。
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女惴惴不安地倚在门板附近探视着这边的情况,纤长的刘海盖住眼眶,因此无法确认真实的神情,却莫名笃定地认为此时的她没有丝毫的杀气和敌意。皮肤苍白通透,手腕和脚腕不规则地卷着纱布,幼细的手臂在此时显得更加脆弱。显然不合身材的连衣裙一直挂落地面,让人不免担心是不是会将其绊倒。周身不施脂粉,但意外地有一种自然的气息,就像是……青草的味道。
真是神奇的女孩。她是谁?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会只有她一人?这里是她的家吗?
脑中的疑问一齐袭来,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是……?”
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二句话。音色依旧温和,却无故多了一层担忧的意味。是在警戒我这个不速之客?还是从心底害怕我这个血迹斑斑的来者?想到这里居然感到有些悲凉。
“抱歉,吓到你了吧?”天知道自己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开始向对方解释自己是个无害的人,“我只是想借点止血的东西,绝对不是来伤害你的……请不要害……”
请不要害怕。当时的自己的确是想要这么说。谁知如此简短的话语却被少女的行动堵在了喉头。
“你怎么受伤了!”
第三句话。面对一个明显来历不明且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对象,她竟然毫不犹豫地说出这样的话。这是怎样危险的行为……她难道不懂得怀疑和猜忌吗?
忽然间有些明白了。先前她语气中的担忧并不是在揣测他的身份,而是在担心他的伤。结论来得水到渠成,顿时脑海只剩下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根本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
拥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便已被冠上罪恶之子的名号而被四周疏远,就连亲生父母的面也不曾见过几回。进入教会之后马上开始了猎杀的日子,日复一日,生活的重点便一直是这个。像这样罪孽深重的人,为什么?
无法很好地用言语表明,少年只是沉默。暗自揣测着对方的思绪,终究不能说明,少女苍白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不甘的红晕,径直将僵直着身子的少年拉到自己的房间,结结实实地按在了软皮沙发之中。恍惚地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黑发少年抬头:“那个……这是……?”
只见对方飞快地转身从角落的柜子抽屉中抽出一个盒子,忙不迭地信步奔回,在自己面前屈起身子:“给我看。”
“看……什么?”对话太过简短,以至于无法明晰对方的意图,Vincent皱起眉头,“我身上可没有什么稀奇的东西。”
“伤!”
又是坚定而简短的回答。似乎她并不擅长交谈,只能用简短的词句表现自己的心理。只是这简简单单的话语对于此时的自己来说却像是等待了千年的救赎,忍不住微湿了眼眶,竟乖乖地撤下捂在胸口的手,露出自己的伤口。
现在想来与她相似的,他也并不晓得对方的底细。为什么就能如此率直地将无防卫的自己堂而皇之地暴露出来呢?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便已经走进自己的生命,再也无法从记忆中抹除了。
“好严重……”边嗔怪着下手如此之重的犯人边仔细地清洁着伤口周围的皮肤,少女的额角渐渐渗出细小的汗珠。讶异地观察对方熟练到异常的动作,少年开口:“你常做这些吗?”
依旧埋头专注于伤势的处理,少女保持着低头作业的姿态:“包扎吗?嗯,经常做……”
“为什么……?”
问句出口的瞬间便感到有些后悔。
竟然忘记了一早便注意到了的事情,她的周身总是伤痕累累。这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原因,我又何必去揭人家的伤疤呢?
真是做了蠢事。意识到的时刻顿觉自己罪无可恕,只能自责地将视线偏过,不再言语。
感到气氛低糜的少女无辜地抬头,琥珀色瞳眸毫不掩饰地将少年的神情收在眼底。沉默半晌,忽然明朗地笑了出来:“不为什么啊,只是我容易受伤罢了~”
这究竟是一个善良到什么地步的孩子?天下哪里有这样帮着他人圆谎的家伙?
说实话,这样的对应让他非常地……困扰。你太过耀眼,让人无所适从。
“啊,对了。”终而还是自己开口切断了思绪,少年苦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你是?”
明明只是简单的问句却引来少女包含无数言辞的目光。
疑惑,不安,讶异……像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这样询问自己一般,深沉地思考着,缓缓开口:“那……你呢?”
稍显意外地张了张口,少年不经意地瞄到对面墙上的画作。茂密的森林层林尽染,与天空完美结合,飘荡开去。果然在这里说出真名有诸多不便,只能佯装出平静的笑容轻声说道:“森,我的名字。”
“森……森?森。森!”
毫不怀疑地接受这个称呼的少女随即淡淡地勾起嘴角,在唇瓣绽出漂亮的微笑。仿佛是害怕自己会忘记一般不断咒文般地重复着从少年口中得知的名号,不经意地,在眼角落下泪来。这又是没能预想到的展开,黑发少年一时间慌了神,急忙弯下腰去想要为她拂拭泪水,无奈胸前的伤口才调理到一半,这下又拉开了口子,引得少年暗自吸气。
好在对方没有发觉,只是用半泣朦胧的双眼望向自己,随即用那纤细的双手握住少年的左手放在脸颊边。言语零落,字字珠玑。
“谢谢……”
即便,那不是你的真名。
介于对方的挽留,少年便以调养身体的目的继续在那座废宅中停留,也自然与少女渐渐熟络起来。慢慢地,知道了关于这个女孩的很多事情。
她记得自己的名字叫“雨桐”,却不知道自己的姓。
她拥有停留在这个房子中的记忆,但完全不记得之前的自己究竟是何许人也。
她有时会呆呆地向着天空伸出双手,露出落寞的神情,却总是在意识到自己的到来同时换上漂亮的笑容。
她喜欢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弹奏落地窗前那家老旧的钢琴,却不熟练。
她讨厌煮熟的胡萝卜,却非常喜欢生吃。
她……
意识到的时候,她的身影已经占据自己所有的思绪,成为了生活中理所应当的部分,再也无法切除。明明知道没有资格享受如此平静的生活,也知道自己的拍档此时很可能正焦急地寻找着他,却怎么也说不出道别的话语。
不,或许是他自己心底也认为除了她之外的事情怎样都好吧?似乎只要在这里,和她一起,便可以忘记之前那个沾满血迹的自己,便可以远离争斗,远离杀戮,远离一切尘嚣。原先没有目的的黑白生活忽然间涂上了颜色,让人无法平静。是不是与她的相遇,便是上天给他的机会呢?让他可以静静赎罪,彻底地改变?
不知道,也不想深究。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是——在这里的自己,非常幸福。
从扶手椅中翻身坐起,熟练地起身打开门,端着食盘的少女毫不讶异地欠身进入,依旧笑得温和:“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不惊讶呢。”玩笑地丢过问句,黑发少年苦笑,“你明明就知道的。”
没错,不知何时产生的默契。能够清晰感知对方的存在,甚至可以在对方敲门之前打开房门迎接。而她也并不惊奇,像是早就预知到这样的进展一般微笑着进来,径自继续着手中的活。那一切在自己看来已成习惯,安宁祥和。
“啊哈哈,这样的对话……”轻盈地将食物逐个放置在桌面,少女的脸颊扬起幸福的红晕,“……哪里来的老夫老妻啊?”
听闻对方轻松的语气,不禁有些玩味的想法,不假思索地丢出话语:“恩~索性就这样真的成为夫妻也不错啊,我们~”
意外地,食器之间的碰撞嘎然而止。少年不解地抬起视线,发现少女正怔怔地望着这边,先前熟练的动作竟僵硬了起来。
是刚才那句话玩笑过火了吗?也是,我究竟在说什么呢?无论怎样亲密,怎样知心,我都没有从她口中听到过任何一句类似于“喜欢”的话语。幸福来的太过自然,甚至没有想去考虑她的想法。天知道我在想什么?这样的境况……太糟了。
只能缓缓上前抓住对方的手,诚恳地道歉:“抱歉,我……”
未等他说完谢罪的话语便被少女打断。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不是你的错。”
“诶?”
“不能永远的人……”偏过眼的角度,将视线停留在窗外一望无际的天空,少女静静地叹息,“……是我。”
“你们……”听闻至此的金发少年的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难耐地挑起一边的眉毛,不住地叹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剩下的事情你不也应该猜到了吧?”稍显疲惫地伸手支起脑袋,黑发少年长叹,“他们天使,是有转生时间的,在转生的地点生活的时间不会被计入物理流动的时间。也就是说在我进入那间废宅的同时,我的时间就已经停止了。而我遇到的她,正处于转生的时期。”
“也就是说你是为了她才脱离了教会?”
“……恩。”
“也就是因为要找寻她才加入了天使骑士协会?”
“恩。”
“甚至不惜通过那些让人生不如死的试炼?”
“……”
“真是疯了!”
“呐,你可以想象吗?在三个月到期的时候,曾经和你形影不离的那个人竟然就这样消失在了你的面前的感觉。”烦躁地搅乱自己的发丝,黑发少年弓起身子,“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那种空虚感,你明白吗?”
面对对方的不甘,忍只是静静地起身离去。关门的瞬间,终于还是忍不住抛出了话语:
“我……明白。”
(TBC)
第 26 章
(二十六)
“哎……”
盛大地叹息,金发少年无力地依靠着身后的树干闭上双眼。刚才听到的故事过于震撼,必须要好好消化。没错,之前的便一直存在着疑问。那个曾经最要好的拍档Vincent,为什么会在任务之后就消失无踪,再次出现的时候竟然就向教会提出脱离仪式的请求,并且还主动加入骑士阵营?
然而被告知的真相没有丝毫做作的成分,让人不得不信。
一切事件的发生在他看来是如此之快只是因为当时的他们停止了物理时间流动,因而即便他们真的相处了三个月之久,也不过就是自己一眨眼的过程。
“开什么玩笑……”
教会的脱离仪式在他看来只能用残忍来形容。
将受术者用雷电的网绳捆绑在十字架上,经受三天三夜的严酷拷问。水,火,雷,土,风五大元素的相继攻击结束之后如果还能存活下来便允许该人脱离组织。之前一直觉得会想要试验这个仪式的人绝对都是疯子,但如果与她相遇的人是自己……我会不会也……?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忍硬生生地坐直了身子。
其实教会这边的行动她一向比Vincent更加了解。在其脱离组织之后,主教马上派出了精锐部队追杀。虽然帮着那家伙解决了一些,但毕竟不能面面俱到,何况如果被上面发现他曾经出手帮助背叛者,肯定会有问题。
当时的确是埋怨过。有什么事情不可以事先告知,竟然会选择脱离组织。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因为当时的自己不够坚定,才会对其存有怀疑。
原以为看到Vincent被那个叫做William的男人救下之后这件事情便会告一段落,毕竟天使骑士协会这样的组织也算是与教会势均力敌,想必主教也不会轻举妄动。没想到回到教会之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Vincent的回收以及William的暗杀,并且执行者还指定是他。最讽刺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