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之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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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魉之匣下-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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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子,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话。”
“不,爸爸,已经够了。加菜子,已经不在了。”
阳子虚弱地抗拒了父亲的话。
“后来,就跟中禅寺先生说的一样,须崎来了。他说:‘任由加菜子就这样死去真的好吗?这场意外一定是柴田的阴谋’。又说:‘照这样下去资金就要见底了,加菜子活到这个月底就一定会死。警察好不容易陷入了混乱,我们就趁乱行事吧,这也算是告慰加菜子在天之灵’,然后——”
虽然说够了,阳子还是有满腹的话想说出口o
“雨宫很反对。他说这样加菜子太可怜了,非常反对。他也很反对截断手脚。我一开始就听说可能会截断,想说如果能因此多活两天,那就切断吧。雨宫先生则认为——反正终究不免一死,不如让她尽量保持完整地死去。听他这么一说——我迷惘了。但是须崎又对我说——加菜子不会死,只是从大箱子移到小匣子而已。只要钱到手了就立刻为她恢复原状。当然她是不可能走路了,但还是能说话,所以先把钱——”
“真是胡扯一通。就算真能存活下来,没有胃部没有腹肌也不可能正常地说话。”
京极堂自言自语道。
“须崎的方法——应该说计画才对吧?是以切断手脚为前提。雨宫——迷惘了很久,最后要求切下的手脚给他。他希望至少能带手脚去看湖。”
阳子眼睛的焦点变得模糊。
“手脚切下后,雨宫拿着从甲田先生那里拿来的铁箱——这里有很多,听说是战前——这间研究所刚成立时——陆军还很期待父亲时——为了能依照甲田先生的设计精准地制造出机器所做的大量试作品——”
不会吧?这里的箱子是……
“据说精确度非常高。”
这里的箱子——也是兵卫做的?
“大小也刚刚好。”
肯定没错,放在这里的为数众多的箱子都是御筥神的作品!
我突然觉得很想呕吐。
“雨宫先生拿来这些箱子——说要当作加菜子的棺材,要沉入湖底得用铁的才行。他说:‘就由我带去杳无人烟的宁静的湖里沉眠吧’。”
京极堂说得没错——那真的是水葬。
“那么左手打一开始就被须崎拿去了?”
“是的。应该是被须崎拿去处理——一开始就不在了。然后,雨宫躲躲藏藏地回避着警察的耳目——不,应该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那样还比较不引人注目——把加菜子的手脚放上须崎的卡车——”
“果然是卡车吗?”
京极堂的猜想很正确。京极堂说过——载货台的锁坏掉了。
“那辆卡车的载货台的锁松掉了。福本,我没说错吧?”
福本连点好几次头。
“木场大爷提过,福本在刚来到这里时,不小心跟须崎的卡车发生擦撞。福本,大爷——注意到了对吧?而且他还去确认载货台损伤程度。”
福本异常地畏缩。
“对、对不起,我没提这件事。”
“算了,那只是我的职业病。”
木场的回答倒是十分冷漠。
京极堂继续说:
“但是也因此,雨宫先生的仪式泡汤了。山道蜿蜒难行,装手部的匣子因而掉落了。”
“左手——原来不是被回收了,而是自一开始就没有啊。”
鸟口像是在作确认般地发问。
难怪找不到。
“雨宫回来时脸色发青,他说手——不见了——只剩下箱子而已。”
被木材行老板发现了。
“愚蠢至极,多么愚昧的感伤。办什么水葬——我早就表示反对,果然如我所料引起了骚动。就跟平常一样丢进焚化炉里烧掉不就好了?”
美马坂自言自语地打断了阳子的话,以爬虫类般的眼神看着木场。
“当时焚化炉应该没办法使用吧?”
京极堂说。木场闻言,说:
“因为——我在那里吧。”
京极堂所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至少木场半夜并不在那里吧。
“如果是这样——我真庆幸我守着那里,否则加菜子的骨头就得跟那些猴子埋在一起了。”
阳子带着悲怆的眼神看着木场。
“之后雨宫与须崎就经常吵架。认识他的十四年来,我第一次看到雨宫如此大声吼叫。雨宫从一开始就与须崎不合,也对须崎曾经恐吓我一事感到很愤慨。雨宫并不知道恐吓的理由,也从未过问,就只是担心我与加菜子。所以他本来就很讨厌须崎了。因为顾虑到加菜子所以才一直忍耐下来。而且也因为有很多警察在,还不至于发展成互相殴打,但两个人经常针锋相对——就在那时,须崎说出了那件事情。现在回想起来,雨宫似乎从那时就开始变得怪怪的。原本非常反对的他从那之后却安静下来了。”
那件事情?
又是那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刻意隐蔽起来的“秘密”。
“接着,八月三十一日来临——”
消失之日。京极堂说魔术没有机关。
木场又坐上较矮的箱子。
两肘乘放在两膝上,双手相合抵在额上,静静地闭上了眼。
然后,他开口说:
“所以说,当时我看到的加菜子——已经只剩一半了吗——”
“没错。她当时的身体已经远小于常识中的印象。她——只剩下能恰恰好塞进那个匣子的大小。”
京极堂指着美马坂旁边台上的匣子。
高约四十五公分,宽约三十公分,长约二十四公分左右——
“她那时应该受过外科手术处理,让那些大小管子能一口气取下来。因此我想他们当时的做法是——”
“掀开床单。”
——美马坂在入口等候准备完成
“拆下连接在加菜子身上的管线与点滴。”
——突然发出喀啦喀啦的小碰撞声
“放入匣中。”
——碰撞声变成咚、砰的极大声响
“把伪装用的石膏拋在地板上。”
——接着转而变成惨叫
“同时蹲倒在地上大声喊叫。”
——美马坂翻开帐棚
“然后美马坂先生,你实行了揭幕式!”
——你们做了什么好事!
京极堂站起来,作出拉下布幕的动作。
——病床上空无一物。
“这段过程花不了几秒钟。木场大爷去调查病床时,你说——有股说不上来的古怪感,那是因为病床上只有上半身跟石膏的部分有凹陷的关系。石膏本来就只是摆着而已,丢到地上立刻摔得粉碎。至于其它东西,当然也不怎么凌乱。”
“所以说须崎拿来的机械箱子——就是用来装加菜子的小匣子嘛?”
听到鸟口的话,青木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苍白,我想他肯定是回想起来了。
回想起同样被塞在箱子里的少女们。
“须崎不知道在这之前早有人先见过加菜子,熟练地完成预定的行动,将加菜子移到小箱子后依计画等候数秒,拔掉连接在小箱子上的细管,迅速离开。没受到他人注意,也没人觉得他可疑。加菜子离开了这个粗糙的巨大身体,朝另一个身体的方向前进。”
“另一个身体?那是什么?”
“我想应该就是焚化炉。”
京极堂回答。
“什么意思?”
“按照计画,匣子里的加菜子原本应该会先藏在焚化炉里——我没说错吧?”
美马坂背对大家,保持缄默。
阳子回答:
“我想——应该是如此没错。”
“须崎认为——一直守着这里的木场大爷,在听到骚动的声音后一定会朝加护病房前进——事实上则是人早就在这里了。只要大爷不在这里,这附近就不会有其它人。大小也很恰当。我想在两、三天前早就做好收容的准备。等木场刑警回去后,半夜想怎么处理都没问题。我原本一直想不通须崎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后来才想到是这个原因。里面装设的不是焚化炉,而是须崎式简易生命维持装置对吧?”
“这么说来……”
“我说无法焚烧加菜子的右手双脚的理由就在于此,而非木场大爷在的缘故。同时——加菜子的左手应该也收藏在那里。”
“嗯——”
阳子没有回答,但她的沉默彷佛是在肯定京极堂。
“——京极,你说那只手当时还活着——吗?”
木场姿势不变,开口发问。
“或许该说——被强制维持着生命才对。”
“所以说,我就是一直在加菜子上面睡午觉了。”
木场小声地说,声音里带着颤抖。
“这——喂,这该算啥罪?喂,增冈,这是你的专门吧?”
“嗯——”
增冈不知该如何作答,硕大的双眼充满血丝。
“这、这个嘛,如果是已经诈取到遗产或绑架赎金的话还没话说,嗯——这似乎只能讨论算不算正当医疗行为而已——”
“原来如此。喂,青木,你能原谅这种行为吗?福本你咧?没触犯法律的话,我们警察真的啥也干不了吗?只能说句‘原来是这样喔’就回去吗!”
青木——似乎还陷于那些箱子里的女孩们的幻影之中。
福本则乖乖地保持沉默。
“喂!你们说话啊!”
木场再次爆发了不知第几次的怒火。
“京极,你说该怎么办!你这家伙,每次都等一切都结束了才出面!这件事可以就这样算了吗!”
“当然可以!”
京极堂很干脆地让木场彻底死心。
“木场修,你听好,你的敌人——是你自己。敌人打从一开始就不在外侧。这个柚木加菜子伪装绑架未遂事件是犯罪,这点毫无疑问,但是美马坂幸四郎可说等于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在人生观或价值观上与我们不同罢了。对于这点,我们不该抨击也无法检举。我像现在这样扮演这幕闹剧的丑角——原本也是不应当的行为。”
“中禅寺,没想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所以说也玩够了吧?这出闹剧该闭幕了。”
美马坂说完,极缓慢地转向我们。
“很可惜地,这出戏尚不能结束,请你再多演个一回吧。这出剧总共由四幕,不,是五幕所构成。还剩三幕。”
黑鸦对白蛇如此说。
“你这家伙,每次老是玩这招。”
木场心有不甘地说完,闭上了嘴。
“好,接下来主角该换人了。下一幕是加菜子绑架暨须崎杀害事件。”
京极堂有气无力地说着。他的主持毫不留情,疲惫的我们只能任凭他牵引。但是——期望这种状况的其实是我们,这位饶舌的迷宫引导人不过是顺应我们的希冀,勉为其难出面罢了。
“这点我不懂耶。虽然上次中禅寺先生也这么说,但加菜子实际上不是已经被绑架了吗?怎么又是绑架未遂呢?这当中是怎么区分的,我真的想不透。”
鸟口勉强打起精神发问。
“在阳子小姐作出契机,木场修太郎将之起动,须崎演出下成立的加菜子伪装绑架案——以诈取遗产为目的的这场扭曲犯罪,完完全全地失败了。”
“你说什么!不是成功了吗!加菜子像魔法一般地消失,没人看破机关,而且要不是受到阻止,他们差一点就成功骗得遗产了耶。”
“关口,难道说你以为须崎把自己的死亡也策划进计画之中吗?那是不可能的,那绝对是出乎预料的意外。”
“第三故事的主角是——雨宫典匡。”
“雨宫!”
阳子的反应超乎预期的大。
“原来是他,可是……”
“我不知道雨宫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完全不知道他在考虑什么,他的人生以何为志。但是这些事情并不重要。不仅限于这次的事件,他在这十四年间,一直安守着配角的身分,从来没有人以他为中心来讨论过。至少,现场的关系人士都是以这种定位来诠释他——”
京极堂看着增冈。
“增冈先生,你认为雨宫是个笨蛋吧?”
“以我的人生观与经验法则来做推论的话,他的确是个大笨蛋。不懂得把握良机,没人要求却表现得过分忠诚,主动让出幸运给他人,过度的自我奉献,对于劳动不愿收取正当的报酬,没有明确的人生观就这样受到环境左右过了一生。他把自己的命运托付给他人,却没因此获得恩惠,不管抽什么都是抽到下下签。他不是不幸,而是不知道何谓幸福。而且最后还犯下大罪。任谁来看,他都是个笨蛋。”
增冈一口气进发完这堆话后又嘎然停止。
阳子间不容发地为他辩护。
“请您不要说他坏话。他——是个好人。”
增冈哼了一声。
“的确,用好人来形容他是再适合也不过了。共同生活了十四年,分文不取地援助妳们的生活,这样的人当然是个好人。好人。如此普遍的赞美,就算是路人也说得出口。要是真的这么好,妳怎么不跟他结婚算了?妳一点也不觉得他不好,是因为玩弄他人生的人就是妳自己。妳只是在有意识无意识之中感到责任罢了。共同生活了那么久,妳对他又有什么了解?妳什么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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