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很容易办到,”他走向一个档案柜,翻了一下,接着拿过一份小小的米色水表卡,回到桌子边。他看着纪录,突然惊讶地抬起了眉毛。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吉尔卡特先生用水用得很多。他用的量,事实上是在每年四万到四十万立方之间……”
“而吉尔卡特先生除了一间中等大小的猎屋外并没有其他的了。”凡斯提醒道。
“是的,我知道这一点。吉尔卡特先生所用的水量足以供应一家工厂了。一年多前,他大量耗水的情况曾引起我们的注意,我们无法理解这个数字,当然就去调查了。不过,我们没有发现
什么问题,因此只能继续提供服务。“
“告诉我,”凡斯继续问,“随着季节不同,吉尔卡特先生的耗水量有什么不同吗?换言之,他的水表是否在春夏的月份比冬季小屋关闭期间高?”
“没有,”经理眼睛还继续瞄着数据回答,“实际上没有变动。根据卡片看来,在冬季月份所用的水和夏季月份一样多。”
他疑惑地看着凡斯。
“你认为我们应该更进一步调查这件事吗?”
“噢,不,不用。我也不会调查的。”凡斯漫不经心地回答,“对了,这种过度耗水已经持续多久了?”
经理再次往下看着卡片,把它翻了个面,接着读背面的数据。
“水管是一年多前架设的——更精确地说,是8月——而大量耗水几乎是架设好后就立刻开始了。”
凡斯起身,然后把手伸向经理。
“非常感谢,先生,那就是我所想要知道的了。很感激您亲切的接待。”
从古尔希水力公司的办公室出来后,我们前往几条街之外的恩格伍德电力公司的办事处。凡斯再次把介绍信送进去给经理,很快也受到接待。当凡斯说希望能检查吉尔卡特的耗电量时,他警惕地看了凡斯一眼。
“提供这类的资料不符合我们的惯例,当然,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告诉你也无妨:吉尔卡特先生在一年多前曾要我们给他提供充足的电力,数量远超过那间猎屋的正常使用量。我们的协议是供应他需求的五百千瓦,而不是通常提供的五千瓦。”
“谢谢你,先生。”凡斯递了一支烟给他,自己也取了一支,“但是当吉尔卡特先生和你商定这么大的用电量时,是否曾告诉你那是要用来做什么的?”
“我自然问了他这个问题,”经理回答,“而他只是说,因为实验的目的,所以需要这么大的电量。”
“你没有再进一步追问吗?”
“吉尔卡特先生对我说,”经理回答,“即将要进行的实验工作多少带点机密性质,所以对我的兴趣只能就此打住。当然,你应该了解,我们的宗旨就是尽可能为大众提供最好的服务。”
“谢谢你。”凡斯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门口。
当我们又坐在车上时,凡斯取出烟盒,又点燃了一支烟。
“我想,”他慢吞吞地说,“我们应当去看看吉尔卡特的小屋。”
我们开车大约往前走了两英里路远,就看到了一个路标,上面告诉我们吉尔卡特的狩猎小屋就在前面的某处。
很快,我们就来到那林荫茂密的乡村了。在一片空旷之地的中心,立着一间老式的两层楼石屋,但看起来非常荒芜,窗户用木板封起来,小小的门廊和大门都有一股废弃的气息。在这栋房子的右边是车库,凡斯把车子开进左边的浓密树丛中,然后走出来。
“它看起来像是被废弃了,是吧?”在我们走近前门时,他评论着。
他拉了旧式的铜门把几次,虽然里面有些叮当声,可是没有回应。
“恐怕这里没有人在,”他说,“可是我急着想要进去。我们到后面看看去吧。”
我们走下往北的通道,不过凡斯适直往车库走去,而没有直接走到石屋的后面。车库的门微开着,但是门闩上挂着一个很大的挂锁。凡斯注意看着挂锁,然后往车库里望进去。
“有人来过的迹象,”他低声说,“没有车,不过锁既没有灰尘也没有锈,而且车道上有汽车的胎痕,这座水泥地板上有新的油渍。结论是:这间石屋的一位或多位房客最近刚离开。”
他抬头看了看石屋后面的高处,接着在沉默中抽着烟。
“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进去,”他终于低声说,“喂,你有破屋而入的兴致吗?”
我们走近房子后面掩蔽的门廊,爬上通往门廊的短木板阶梯。门并没有日上,所以我们走进了门廊,这里有一扇门通往小屋,旁边是一扇小窗户。不过,门和窗户都上锁了。
“在这里等一下,”凡斯说,然后沿着通向后院的门廊阶梯消失了。过了一会儿,他带着从车子工具箱取来的凿子回来,“我总是有一股受压抑的强烈欲望想要做贼,”他说,“现在让我们试试……”
他用凿子在小窗户的两个小窗片上摸索着,很快,他成功弄开了圆形门闩。接下来,他插入凿子,把窗户抬起来。然后他把门廊角落一个空的木箱子放到窗户下面,站上去并费劲地钻了进去。
我把帽子拉过耳朵,也往前钻进窗户。
“我的天哪!”他叹了口气,“当小偷真是件相当费劲的工作,我没干这行真是非常正确。”
这一房间的门直接通向厨房,凡斯把打火机打着,带路走下楼梯。
“喔,我说啊,”从半黑的前头传来他的声音,“一栋狩猎小屋有这种门倒很奇怪。”
现在我就在他正后方,在阶梯的底部,从他的肩膀上方,透过打火机火焰的亮光看过去,是一扇巨大、坚固而且相当新的橡木门。门上面既没有门把也没有锁,在应该是锁的位置有一个很大的铁门问。凡斯抓住沉重的门问,将门向里推。从里面的黑暗中传来一股苦苦的化学气味,以及一阵阵像马达的嗡嗡声;在黑暗的远处,可以看见几道微小的闪烁着蓝色火焰的条纹。
凡斯在墙上四处摸索着,终于找到了电灯开关。蓦然,黑暗被十几盏或更多的悬挂电灯带来的光明所取代。
我们看见了令人惊讶的景象。原来我们置身于一个至少宽一百英尺、长一百二十英尺的地下室里。房间里摆满了一排排的大桌子,上面放着数以千计的玻璃广口小圆瓶。地窖的后面是一连串的电动机。
凡斯仔细看着,在物品堆放得满满的桌子问走来走去。
“天哪!”他低声说,“真是令人吃惊!”
他横过房间,走到一张放置特殊仪器的桌子边,我可以看到那儿有蓝色的火焰。
“重水,”他解释着,一边指着放在桌子上的几个筒状瓶子,“这些一定超过一夸特,如果品质很纯,吉尔卡特凭这些瓶子就可以发财了。”
凡斯将烟丢到地上,然后用脚踩熄。
“看,这就是制造世界上最昂贵液体的最先进的设施。它是财富的源泉……”
突然,在地窖的阶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凡斯突然转身,并且快步向前冲去,不过他还是太慢了。巨大的橡木门已经被猛然关上,而且几乎就在同时,那个沉重的门日就带着金属的砰然声被掷入了插口。
在马达的嘈杂声和哗哗的流水声中,我们清楚地听到楼梯上面传来一阵古怪而得意的笑声。
第14章 白色标签
10月17日,星期一,下午3点
凡斯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唇边出现了一抹痛苦的微笑。
“我的天哪,”他喃喃说,“我厌恶这种粗俗的恶作剧,我们还没吃午餐呢——现在已经是3点钟了。”他拉过一张松木椅,沮丧地坐下来,沉思地吸着烟。
突然间,地窖中的每一盏灯都熄灭了,将我们留在满是化学气味的黑暗中。
“我们的狱卒已经关掉总开关了,”凡斯叹息道,“好吧,好吧……不过让我们瞧瞧是否可以和俘虏我们的人沟通。”
他走到门边,用椅背大力拍击门好几次。脚步声再度走下楼梯,一个蛮横的声音问道:“你是谁?你到这里来想要做什么?你们一共几个人?”
“我们只有两个人,不会伤害你的。”凡斯平静地回答,“我们是旅行者,新泽西郊野的观光客。”
“原来是——那很好!”那个声音邪恶地笑着,“反正在解决你们之后,你们就会无害了。我先去通知骑警队,然后就会立刻来看你们。”然后,我们听见了阶梯上远去的脚步声。
凡斯再次用椅子打门。
“等一下。”他大叫。
“喔,现在又怎么啦?”这次那个声音似乎在很远的地方。
“在你惊扰他们前,”凡斯说,“也许我最好告诉你,纽约警察知道我在这里,以及为何会到这里来。同时,我和地方检察官马克先生5点钟有个约会,假如我没有出现,这栋小屋会受到最彻底的搜索的……”
一阵短暂的寂静后,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然后是低声的交谈。过了一会儿,地窖里的灯又亮了,马达也再度嗡嗡叫了起来。紧接着是门11被抬起来的声音,最后那扇笨重的橡木门往里面推开了。
站在门外的是吉尔卡特。他的脸比任何时候更像副面具。
“我不知道是你,凡斯先生,”他一副冷冰冰的语调,“否则我不应该如此无礼。我发现储藏室的窗户被人撬开,理所当然地认为里面有窃贼,所以当我看见地窖里有灯光时,就命令将门锁上。”
吉尔卡特将门拉开,接着站到一边。我们沿着楼梯走到厨房,由吉尔卡特带路走进起居间。在一张巨大的桌子边,站着一名年约三十五岁、头发火红的壮汉。他的脸紧绷着,裹着布绑腿、穿一件帆布工作服。
“亚翰先生,”吉尔卡特礼貌地介绍,“他负责你刚刚在检查的那个实验室。”
凡斯转向那个人,稍稍欠个身。
“啊!是布尔德和奎尔的同学吗?”
亚翰吓了一跳,接着他的眼睛笼上阴霾。
“喔,那又怎样?”他粗鲁地表示不满。
“就这样了,亚翰。”吉尔卡特说,挥手要他离开。
亚翰走回厨房,然后我们听见他走下楼梯到地窖去。吉尔卡特坐下来,以他金鱼般的眼睛端详着凡斯。
“你好像非常熟悉我的事。”他说。
“喔,不,不。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凡斯和气地说。
“算你走运,”吉尔卡特说,“通常亚翰碰到不请自来的客人出现在实验室时,会变成一个坏男孩。我要到大西洋城去待几天,所以亚翰开车去把我接到这里来。”
凡斯抬起眉毛。
“从纽约到大西洋城却经过这里,很奇怪的路线,是吧。”
吉尔卡特的脸绷得更紧,眼睛只剩一道细缝。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他反驳道,“我想在离开前和亚翰讨论一些事情,因此我搭火车来到这里。晚一点他要开车送我去火车站坐7点钟的火车……这样解释我的路线你可以满意了吗?”
凡斯点头,“可能吧。听起来相当合理。从邪恶城市的混乱中逃离一阵子,对吧?”
“见鬼了,有谁不会——在经历我所经历的事情之后。”吉尔卡特尽量修饰自己的语气,同时急躁地说,“出于对维尼亚的敬意,我决定关闭赌场一阵子。”他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带着恶毒的神情盯着凡斯,“不管你相不相信,先生,我恨不得亲手宰掉杀死她的畜生。”
“高贵的情操,”凡斯不置可否地喃喃说着,“真的很高贵。对了,在我们星期六晚上抵达那栋房子时,她的水瓶也是空的。”
“我的外甥已经告诉我了。但是那又怎样呢?喝一杯水犯法吗?”
“不,”凡斯冷冷地说,“制造重水也不犯法……你在这里所拥有的工厂很令人吃惊。”
“它是世界上最好的工厂,”吉尔卡特断然答道,流露出明显的骄傲,“是布尔德的主意。他看到了重水商业化的可能性,于是向我提出来,我让他放手去做,我则提供金钱资助。再过一个月左右,我们就可以销售了。”
“是的。很有商业头脑。”凡斯点点头,专注地看着吉尔卡特,“所以布尔德先生为实现这个想法,去找在普林斯顿实验室的奎尔,取得所有必要的资料,接着他找来亚翰,要他负责运作。
三个有野心的年轻化学家——全是好朋友——携手合作。非常精明干练。“
吉尔卡特狡猾地笑着。
“你好像和我一样了解我的事业,是布尔德告诉你的吗?”
“喔,不。”凡斯摇头,“他非常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不过,他避开得有点不自然,反而引起我的怀疑。我昨晚到普林斯顿去了。把各种事情组合在一起,你的狩猎小屋就浮现出来了,这也是我为何要来这里的原因。”
“为什么对我你这么感兴趣?”吉尔卡特挑衅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