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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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旅人-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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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大汉,正是活死人杜铭,眼皮掀也不掀,道:“嗯。”
  百里清笑道:“是探亲啊是访友啊?是路过啊还是做买卖?”
  杜铭掀起眼皮来看看他,又去低头饮酒,道:“关你什么事?”
  百里清笑道:“按说是不关我什么事。可是我听说老兄在打听一个白衣的公子,今天早晨在城西破瓦巷,刚发现了一具白衣的尸体,穿着相貌,与你所述之人一般无二……”
  杜铭顿时变色,脱口道:“蔡紫冠死了……”忽地反应过来,森然道,“你诈我?”
  百里清也想不到这大汉的反应竟这么快,想再继续套话已不可能,便冷笑道:“原来那人叫做蔡紫冠啊。”伸手摸出腰牌,“啪”地拍在桌上,道:“我是本城捕头百里清,你涉嫌刨坟掘墓,与我衙门里走一趟吧!”
  杜铭冷笑道:“你算老几?”一边说,双手一推桌子,人已欲站起离去。岂料双手着力之处,那桌面竟朽如豆渣,“刷”的一声碎了。杜铭双手推空,人就是一个踉跄,百里清右手一起,已将他的右腕脉门拉住,往怀中一带,狞笑道:“我算你祖宗!”
  杜铭手腕粗大,摸上去凉得惊人,直不似个活人。百里清用力一扣,倒更像是抓了个泥胎石像,才一愣,杜铭右手用力回夺,“嗒”的一声,已挣脱了他的控制。
  百里清借着方才拍腰牌那一下,不动声色地将木桌拍碎,为的就是夺那一瞬间的先机,岂料那大汉明明已经受制,却仍若无其事地逃开,不由也是糊涂。
  杜铭往后一跳,皱眉道:“小小年纪,如此奸猾!”
  百里清笑道:“不还是没抓住你么?”往前一蹿,左手已从腰间掣出铁链一抖,往杜铭的颈上套去。
  天下的捕快都拿铁链拿人,普通的都能十中七八,何况百里清这样的高手?只见这铁链如灵蛇一般向着杜铭的颈上绕去,杜铭久在军中,却也知道其中奥妙,眼见铁链就要缠上颈子,这才一抬手,以掌中刀刀鞘一拍,拍在链首,这正是破这公门拿人招数的不二法门。
  铁链遭此迎头一击,软了下来,杜铭向后一跃,蹲在二楼窗台之上,冷笑道:“我没工夫和你玩。奉劝你一句,那个蔡紫冠,你不是他的对手。”一翻身,跳下楼去不见了,百里清冲到窗前一看,只见他正在往酒楼旁的小巷子里疾走。
  百里清回过头来,只见杜铭带来的小黑狗还在凳边蹲着,见百里清回过头来,哀鸣一声,侧身翻倒,前爪抬起来谄媚地乱挠。百里清皱了皱眉,将手指放到口中,打个忽哨,小黑飞奔上楼,百里清引它来到杜铭坐过的凳子前嗅了嗅,在它背上一拍,小黑“汪”的一声大叫,从窗口一跃而出,径追那大汉去了。
  三
  小丁看着小黑两耳扑棱着从窗台上跳下街,吓得舌头都吐出来了,百里清笑道:“没事的。”小丁来窗台一看,果然小黑正在街上低头嗅查那大汉的气味,然后猛地往西追去。原来小黑和百里清一起长大,百里清从小就爱拿它练招。从一开始的大洪拳到后来的擒拿手,到再后来的水火棍法,一路人打狗狗咬人地闹下来,百里清固然成为六扇门顶尖好手,小黑可也已经是超一流的好狗了。等闲的两三个二流毛贼,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那白鼻的小黑狗还翻着肚皮呜呜咽咽地示好。
  百里清便告辞离开了酒楼,天已近午,想起今天还没有点卯,便往衙门走去。才过了两条街,突然间迎面有一个人满脸是血地跑来,远远地看到他,哭叫道:“清哥!”竟然是小海。
  只见小海哭着跑来,道:“清哥,那个白衣人找到赌场去了,我们几个都遭他打了。他让我告诉你,今天晚上,他一定会把玉猪抢回去!”
  百里清勃然大怒,道:“他还敢来倒打一耙?好啊,让他来!我让他有命来没命回!”说着给了小海二两银子,让他带兄弟们去治伤。
  小海拿了银子走了,百里清在大街上站了一会,看着来来往往的男女,往旁边的小巷一拐,七穿八转,终于找了一个没人的死巷,前后看了看,道:“出来吧。”
  “刷”的一声,巷口拐角处有人合起折扇,施施然走出来,笑道:“清捕头真是料事如神。”身穿宝蓝长袍,手拈纸扇,正是小丁口中的白衣人。
  百里清冷笑道:“你能找着小海他们,却什么也不问。当然是等着看他们挨了打,会去找谁。这样的放饵钓鱼,我干多了。既然你想送上门来,我也就不等了。”
  那人听他这样说,将纸扇倒持,拱手道:“既然百里捕头爽快,我也就不再绕弯子。在下蔡紫冠,那些小贼所盗之玉猪,于我有莫大的干系。祈请清捕头归还。”
  他竟然自报家门,显见诚恳。可是他说得越正式,百里清越是恼怒,道:“哦?那玉猪是你的?真是你的?”
  蔡紫冠道:“不错!”
  百里清怒得一掌拍在旁边墙上,骂道:“放你妈的狗臭屁!”这人睁着眼睛撒谎,真令他无名火起,骂道:“这猪是我家祖父的陪葬,原本已随祖父入土为安,是你这盗墓贼,坏我祖坟,盗取玉猪!这会儿竟敢大言不惭,你可有一点廉耻存在?”
  蔡紫冠一愣,道:“是……是你祖父的坟?你姓百里?”原来他只听小海等人叫“清哥”,却不知这清哥全名百里清,正是他此次盗墓的苦主。
  百里清叫道:“爷爷正是!”抽出铁链,舞将开来来打蔡紫冠。蔡紫冠往后一退,铁链抽在墙上,墙皮四爆。蔡紫冠叫道:“百里捕头莫怒,我虽开过令祖的棺,可是除了这只玉猪,我什么都没动过。令祖骨殖,还好端端地长眠地下。”
  百里清怒道:“你还想让我谢谢你么?”将铁链抖开,去势如箭,挥动如鞭,噼噼啪啪地将不宽的小巷全封住了。那蔡紫冠东躲西闪,在层层链影中仓皇逃避,口中还道:“这玉猪反正也已经出土了,总不能再开棺放回去。百里兄你开个价,我一定赔给你!”
  什么叫与虎谋皮?百里清都快被他气炸了,手中铁链攻势更急。那蔡紫冠兀自叫道:“那玉猪虽然雕刻精美,可是年头太少,玉也不是什么上佳,市面上值不了多少钱的,我给你五百两,你把它让给我如何……”话音未落,铁链已逼到,“啪”的一声,正正地给百里清一锁链抽在下巴上,整个人倒飞而起。
  百里清骂道:“你干吗不去买你奶奶的绣花鞋!”
  蔡紫冠一头撞在墙上,慢慢溜下来,口中满是鲜血,道:“我看那是你家祖坟,才对你容忍,跟你商量……你再不知好歹,别说我真的来抢了!”
  百里清叫道:“来呀!你不抢,你是丫头养的!”
  那蔡紫冠脸色一变,往地上一坐,整个人慢慢向地下蹲去,道:“是你逼我的!”
  他一蹲下,百里清就防着他蓄势跳起,可是只见这人越蹲越低,竟然是沉入了地下。百里清大吃一惊,抢步上前,一锁链向蔡紫冠头上砸去。蔡紫冠把头一缩,整个人便彻底消失在地面上。
  百里清惶然四顾,这时乾坤朗朗,四下寂然无声,蔡紫冠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消失在他面前,恍如噩梦,想到酒楼上那灰衣大汉的警告,不由让他心头发寒。
  突然间他的左脚脚踝一紧,紧接着,他整个人都向地下歪倒,幸好他身旁有墙,连忙伸掌扶住,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左足已整整齐齐地陷入地面,脚面在平坦的地上消失,只剩小腿肚子莫名其妙地插在地上。
  百里清大感慌张。他平素抓人办案,不管对方是如何穷凶极恶之辈,总归是血肉之躯,明刀明枪他怕过谁?可是现在这蔡紫冠竟然能钻进土里,这不是说书人嘴中《封神演义》里的土行孙么?这世上竟真的有土遁之法?而这土遁之法,竟然也能把别人拉进去?
  他想得虽多,可当此危急关头,也只是一瞬间而已。既已受困,右脚用力蹬地,猛地向上拔左脚——一声闷响,平坦的地面上裂开一个大洞,百里清左脚脱困。几乎就在同时,从土里伸出一只手,猛地一拉百里清右脚,百里清右脚受了化土之术,硬板的土地再也不能受他一蹬之力,“扑”的一声,将他的右脚直吞至膝盖。
  左足出而右足陷,百里清给闪得一晃,右腿膝盖生疼,几乎断掉。大惊之下又撞上小巷对面的墙壁,伸手一撑,这才站住。百里清大急,既不敢再拔腿,又不能坐以待毙,伸手在怀里一摸,骂道:“我扔了它也不给你!”一抖手,将那玉猪远远地抛了出去。
  那玉猪对蔡紫冠十分重要,眼见百里清扔了,本能地想去捡,又想到应该先将百里清彻底制服,才略一犹豫,地上百里清已大喊一声,奋力拔腿出来,两臂在小巷两边的砖墙上一撑,“噌”地上蹿五尺,两腿也在墙上撑住了。
  蔡紫冠的手露出地面一划拉,未能最后抓住他。百里清不敢停留,倒手倒脚爬到两墙的顶部,右脚用力一蹬,人向左边撞来,右手攀住了墙头,一翻身跳了上去。想来蔡紫冠的土遁术虽能将他碰触的东西拉入地下,可是这么一大堵墙,累也累得死他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头看时,自己两只脚上,左脚没了靴子,右脚连袜子都没了,两条裤管也被泥土扯得稀烂,回想起来,不由心有余悸。
  地下蔡紫冠已捡回百里清抛出的“玉猪”——那哪是什么玉猪,不过是他的一粒扣子而已。蔡紫冠气愤愤地探出头来,骂道:“鹰爪孙逃得倒快!”
  百里清哧道:“好过你这见不得人的地老鼠!”
  蔡紫冠冷笑道:“我看你就不落地。”
  百里清嚣张道:“踩你一脸脚气!”
  蔡紫冠大怒,作势欲扑,百里清到底心虚,沿着墙头赤脚跑了。
  四
  百里清在捕快房的房顶上睡了一夜,到天明时,弟兄们才将他要的裤子靴子长刀镣铐备好。百里清将十二柄长刀左四右三地插在肋下,左二右三背在肩后,这才像只大蜘蛛似的跳下地来,用力跺跺脚叫道:“蔡紫冠,有种的你再来!”
  昨天中午,他被那蔡紫冠的土遁术逼得满城跑,赤着脚在房上墙上乱窜,大是丢人。好不容易逃回衙门,那地老鼠终于不敢现身,这才给了百里清一晚上的休整——便是这样,也不敢下地,只在房顶上过了夜。
  这时他装备齐全,底气又回来了。将那玉猪用线拴了,往自己脖子上一挂,横着膀子出了衙门,后边的弟兄们不放心,还追出来,被他挥手喝退了。衙门口两个女人唇焦发乱地迎上来,其中年轻的一个还断了条手臂,叫道:“官差大人……”
  “没空!”
  那女人被他一吼惊退,街上的人看他这么杀气腾腾,更不敢拦路,往两边一让,百里清顾盼自雄,却也茫然无计:那蔡紫冠老在地下行走,他可上哪去查踪迹?
  正气闷,忽听汪汪狗叫,不由大喜,回头一看正是小黑。只见大黑狗跑得呼哧呼哧的,见他回头,两前爪在地上一按,直接掉了个头,又往来路跑去,百里清知道它昨天追踪那酒楼上的大汉必有收获,这便提步跟上。
  一犬一人一前一后来到城南山神庙,小黑慢了下来,将身子伏低,下巴贴在前爪上,蹑足向庙门爬去。百里清知道大敌在前,闭住了气息轻轻来到庙门外。
  只听山神庙里两个人正在争吵。一人叫道:“杜铭,该干吗干吗去!老跟着我干什么?我盗墓寻宝,你老跟屁虫似的缀着算怎么回事?”
  另一人冷笑道:“你又偷了人家什么东西?你这回偷的东西又有什么用?镇酒?还是腌咸菜?教你个乖,下次想偷偷摸摸,别把太平扔下。这狗子虽然胆小,鼻子可不差,你跑到天边去,它也能找着你。”
  百里清听得眉毛一跳,屋中两人,先说话的正是蔡紫冠,后说话的正是酒楼上那灰衣大汉,原来他叫做杜铭,他们两人果然是一伙的。偷眼往两人脚下看,果然那酒楼上的白鼻黑狗正趴着,原来是叫做太平的。
  蔡紫冠冷笑道:“我偷什么关你什么事?怎么,你还想跟我做这刨坟掘墓的缺德事?”
  杜铭恨道:“不关我事?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弄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好端端的将军当不了,失责获罪,还不都是拜你盗墓所赐?”听起来,两人倒不像是好友,倒似是有深仇大恨一般,百里清听他说自己“不人不鬼”,想到他冰冷僵硬的手腕,不由好奇。
  庙里安静了一会,蔡紫冠再说话时,声音平和了许多,道:“盗墓之事,上干天和损德折寿,你做了一次,就已经将自己误了,你变成现在这样,那就是报应!现在还能留下命来,还不知足么?别再在我这耽搁了。”
  杜铭冷笑道:“损德折寿?那你怎么不死?我倒霉我认了,可你也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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