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的商場去逛,可以理發、買盆花、買鳥買蛔樱惶斓墓し蛟诓恢挥X中混過去。有時穿過朱雀門到外城去,那兒還有一大片住宅區,孔廟和國子監都在南外城,再往遠處就是各式各樣的道士觀。他們倦游歸來,有時在『臺樓』吃飯,那是對梁最好的酒館。或是走南門街,去逛著名的唐家珠寶店,挑選幾件溫州的漆器,或是在報慈寺街的藥鋪買點兒上好的草藥。
事實上,在奢侈豪華的生活和簡單朴伲纳钪g,論幸福,並洠в卸啻蟛煌8呗氾@位的榮耀,只有在洠в心欠N能力資格的人眼裡,纔值得羡慕。一般的道理是,在人不需要一個職位時,人家纔找他去擔任,人要求取某職位時,那個職位往往不需要他。一旦官癮過足之後,做高官的快樂不見得比做個成功的鐵匠的快樂大。蘇枺略谡摗簶放c苦』的一篇短文裡,即表示此種看法:
『樂事可慕,苦事可畏,皆是未至時心爾。及苦樂既至,以身履之,求畏慕者初不可得,況既過之後復有何物?比之尋聲捕影系風速夢爾。此四者猶有仿佛也。如此推究,不免是病,且以此病對治彼病,彼此相磨安得樂處。當以至理語君,今則不可。
元裕三年八月五日書』
還有人把京都的生活持一種很世俗的看法。他的朋友蒲宗孟就極盡奢侈享樂的能事。蒲家的兒媳終日不做別的,只教丫環做各式圖樣的『酥花』,加糖凝結,以備做飯後小吃之用。他一個兒媳婦,不許以同樣的『酥花』教客人第二次再吃到,而丫環們晝夜忙著做那些『酥花』。蒲宗孟有些特別的習慣,其中包括『大洗面』、『小洗面』、『大洗足』、『小洗足』、『大洗浴』、『小洗浴』。他每天洗臉兩次,洗腳兩次,每隔一天正式洗澡一次。在『小洗面』時,他只洗臉,臉盆中換水一次,由兩個僕人侍奉;『大洗面』時,要換水三次,由五個僕人侍奉,要洗到脖子和肩膊。 在『小洗足』 時,換水一次,由兩個僕人侍奉,只洗到足踝為止;在『大洗足』時,換水三次,由四個僕人侍奉,要洗到膝蓋。在『小洗浴』時,他用二十四桶水,由五六個僕人侍奉;在『大洗浴』時,也用二十四桶水,但由八九個僕人侍奉。在『大洗浴』時,他用藥膏洗,衣裳要放在金屬網子上,下有稀奇的香料點燃慢熏。他寫信給蘇枺抡f,此種洗澡法對他益處甚大。蘇枺禄卮鹫f:『聞所得甚高,固以為慰,然復有二,尚欲奉勸,一曰儉,二曰慈。』
做高官在社交和物伲希有兩種絕無可疑的好處。在那種年月,讀書人只有兩條路可選擇,一是做官,一是耄章衩簿褪歉熟敦氋v。人做學間可以得千秋萬歲名;但對很多人而言,不朽的盛名,即便可以得到,也無以搪铮T谔K枺聲r,有個笑話挖苦科考得意做了官,卻自稱是為國犧牲的人:
從前有一個讀書人,窮得洠уX買饅頭。因為铮没牛氤鲆粋辦法吃饅頭。他走到一個饅頭店外頭,突然大驚而逃,但是洠死頃K搅硪患茵z頭店,門口有一大群人。他看見饅頭,大喊一聲,做大驚狀,拔腿就跑,跑不遠,跌倒地上。一大群人圍過來,問他怕什麼。讀書人說:『怕那些饅頭!』人都大笑,從來洠犝f此等事。饅頭店老板不相信,想試試他。他把讀書人引進放有好多饅頭的一間屋子。暗中從門上的鎖眼裡往內看。讀書人一看妙計成功,大喜,兩手抱著饅頭狼吞虎咽。老板頗受感動,推開門很客氣的問他:『你還怕什麼?』讀書人說:『我還怕一杯好熱茶。』
一天,韓維——他屬於一個曾出過幾個宰相的富貴之家——有兩個女婿去拜郑K枺隆|坡問他們的岳父近況如何。
一個青年人回答說:『他老人家近況很好。他告訴我們說,他已到老年,他要以聲色美酒自娛,否則不知道何以度日。』
蘇枺抡f:『我想他做錯了,正因為他只剩有晚年。我告訴你們一個故事,回去告訴令岳丈聽。』
年輕人說:『是,當然。』
蘇枺抡f出下列的故事:
頃有一老人未嘗參禪,而雅合禪理,死生之際,極為了然。一日置酒大會親友,酒闌,語眾日『老人今且去』。因攝衣正坐,將奄奄焉。諸子乃惶遺呼號日『大人今日乃與世訣乎,願留一言為教』。老人日『本欲無言,今為汝懇,只且第一五更起。』諸子未諭日『何也?』老人日『惟五更可以勾當自家事,日出之後,欲勾當則不可矣。』諸子曰『家中幸豐,何用早起。舉家諸事,皆是自家事,豈有分別?』老人日『不然,所謂自家事者,是死時將得去者。吾平日治生,今日就化,可將何者去?』諸子頗悟。
蘇枺陆又f:『令岳丈以為餘年無多,所以想盡量享樂。你們倆給我帶個話兒去好不好?說我要他只注意他自己的事,不要把日漸消弱的精力費在醇酒婦人上。他最好思想,到了人生旅程的末端他能帶什麼走。』
在他敬重的朋友范鎮死後,蘇枺抡f:『范景仁平生不好佛,晚年清慎,減節嗜欲,一物不芥蒂於心,真是學佛作家,然至死常不取佛法。某謂景仁雖不學佛而達佛理,雖毀佛罵祖,亦不害也。』
蘇枺卢F在名氣之盛,達於極點。他受所有的文人、朋友崇敬,在朝廷上又官居高位。他為堅持己見,飽受其苦,因此也更為人所佩服,在這方面,朋友輩都望塵莫及。司馬光死後,當代學者之中,無人能望其項背,雖然他並不十分適於宰相之位,但大家公認,以人品論,在整個官場之中,他是巍然高出於眾人之上的。有一度他的兩個朋友居朝廷最高的官位,一是呂公著,一是范純仁。他弟弟子由在哲宗元裕元年也已回到京師,任御史中丞,次年,昇為尚書右丞。所有當年貶謫到南方的朋友現在都回朝官居要津,包括駙馬王說、王鞏、孫覺、范祖禹。他在黃州的老友陳糙也到了京都,不是來做官,而是來看蘇枺拢硎苡讶藲g聚之樂。大詩人黃庭堅,原已與蘇枺峦ㄐ庞心辏F已來京相交往,並正式拜在他門下。有數年期間,蘇枺略谕ㄐ胖校瑢掖钨澝浪摹禾K門四學士』,因此大為提高了四人的名氣。這時『蘇門四學士』已是盡人皆知,他們就是黃庭堅、秦觀、張來、晁補之。後來,又增加兩個,一是李鹿,一是陳師道,共為『蘇門六學士』。
蘇枺轮钴姳娡瑓s破壞了一門婚事。原來學者章元弼對蘇枺滤貥O崇拜。他本人長得並無足觀,卻娶妻甚美。婚後,妻子發現丈夫整夜讀蘇枺碌脑姡瑢ζ拮硬簧趵聿恰a醽砥拮咏K於不能忍受,對丈夫說:『那麼你愛蘇枺聞龠^了我!好吧,把我休了。』丈夫便把她休了。這位丈夫章元弼告訴友人說他妻子遺棄他,全是為了蘇枺隆!
這時蘇枺轮苋藲g迎,竟致好多文人模仿蘇枺碌拿弊印LK枺麓饕粋特別高的帽子,頂上窄而微向前傾,這樣帽子後來叫『子瞻帽』。一天,他陪拢{到難泉游玩, 當地正由宮中的憐工演戲。 一個丑角頭戴『於瞻帽』在戲臺上自誇道:『我這個作家諸位比不了!』別的憐工說:『怎見得?』丑角兒說:『難道你們看不見我戴的帽子?』這時皇上微微一笑,向蘇枺驴戳艘谎邸!
在這種情形之下,蘇枺潞团笥褌儎t恣情笑濾。在他官居禮部尚書又兼主考官時,他和幾個朋友和幾個考官入椋鼛资臁T谵k公時間都忙著閱卷,蘇枺聞t不停的在各屋裡轉,閑談笑濾,簡直教人無法專心做事。到了夜晚,他纔自己做事,看試卷,評等級,迅速之至。
有好多軼聞,說他如何當場捏造笑話。那些笑話裡包括雙關語,尤其是他和另一個富有機智的纔子劉那說話的機鋒相對。有些笑話是可以譯成英文的。
有一次,蘇枺氯グ菰L宰相呂大防,呂極胖,蘇枺碌綍r,他正在午睡。蘇枺碌攘撕镁茫浅⿶馈W钺釁未蠓莱鰜砹耍K枺率种赶蚩蛷d中一個大瓦缸裡背長綠苔的烏龜。
他向主人說:『這種枺鳑'有什麼稀奇,難得的是一種三對眼睛的烏龜。』
呂大防眼睛瞪得圓圓的說:『是嗎?會有六個眼睛的烏龜?』呂大防心想不對,自己一定被捉弄了;但是蘇枺聦W問如此淵博,定在什麼書上讀到過。
蘇枺禄卮鹫f:『當然,在唐中宗時,有一個大臣向皇帝進獻一個烏龜。皇帝問他六個眼睛的烏龜有什麼好處。大臣說六個眼睛的烏龜有三對眼,普通烏龜只有一對。所以,你看,六眼烏龜午睡時,他要睡三個普通烏龜的覺呢。』
蘇枺鲁O蚺笥彦X辯得意揚揚的誇大,說他多麼喜愛他在鄉間過的那種簡朴生活。他說吃飯時只有米飯、蹋贰⒁粋清淡的湯,可是他十分快樂滿足。一天,錢辯送給他一個請帖,請他吃飯。請帖上說:『將以三白待客。』蘇枺聫膩頉'聽過那種枺鳎恢诪楹挝铩D翘焖坏剑灰婂X辯為他准備的只是很簡單的一餐,只有三件自枺鲾'在桌子上:一碗白米飯,一盤白蹋罚有一碗無色的湯。蘇枺潞鋈幌肫鹱约旱恼F大,知道是受人愚弄了。蘇枺碌冗^了一些日子,他送給錢辯一張請帖,請吃『三毛餐』。錢辯去赴席,發現桌子上一無所有。蘇枺抡埶拢瑑扇硕甲隆_^了好久,還洠в胁松蟻恚X辯抱怨說餓了。蘇枺麓笱圆粦M的說:『咱們開始吃吧,不用等了,快吃「三毛餐」吧。「三毛餐」就是毛米飯,毛蹋罚藴!唬x如洠В┨K枺逻@樣報復之後,他也寬恕了那個朋友,二人開懷吃了一頓盛餐。
做翰林學士時,蘇枺鲁T谝寡e深鎖宮中。有一個極為崇拜蘇枺碌模陟端亚筇K枺碌淖郑K枺旅恳粋短簡便條若由蘇枺碌拿貢唤o他,他就給秘書十斤羊肉。枺乱呀涳L聞此事。一天,秘書對友人的口信請蘇枺禄貜停瑬|坡已經口頭回復了。秘書第二次又來請求,蘇枺抡f:『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
秘書說:『那人一定要一個書面的答復。』
蘇枺抡f:『告訴你那位朋友,今天禁屠。』
論語裡有個司馬牛,是孔子的弟子,與司馬光同姓。一天,蘇枺聻閲潞退抉R光爭吵得很厲害,而司馬光仍是堅持己見。蘇枺禄氐郊遥验L袍扔在躺椅上,向朝雲嘆了口氣說:『司馬牛!司馬牛!』
這幾年,蘇枺略谒恼撐淖盅e,時常申論『慎思』與『公正』二義為賢臣之所必備。但是慎思與公正實為黨人之所憎惡。一天,一頓豐盛的晚餐之後,蘇枺略谖菅e欣然捫腹而行。他問家中女人他那便便大腹之中何所有?在中文裡是慣於說『一肚子學問』。一個女人說是『一肚子墨水』;一個女人說:『你是一肚子漂亮詩文。』蘇枺露紦u頭說『不是。』最後,聰明的侍妾朝雲說:『你是一肚子不合時宜。』枺麓蠛粼唬骸簩Γ 凰齑笮Α!
一次,一個素不相識的文人去拜訪蘇枺拢瑪y帶他寫的詩一卷,請蘇枺轮附獭D莻可憐的文人自己高聲朗誦, 抑揚頓挫, 鏗鏘有聲,顯然是頗為自得。他問:『大人,不知尊見以拙作為如何?』
蘇枺抡f:『百分。』
那個文人臉上欣然色喜。蘇枺逻@時又說:『誦讀之美七十分,詩句之美三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