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跳舞”的惊险和难堪,阎锡山就越来越认清了自己真正的目标。他说:“我竭尽全力反共,乃因为我指挥共产党的军队八年,又与之斗争五年,前后有十三年之久,深知共产党的做法。”联共抗战的经历,让他切身体会到了共产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号召力,看到了共产党为贫苦百姓谋利益的决心和力量,也看到了在共产党的发动和组织下,穷苦人民站起来时爆发出的仇恨和怒火的可怕。不管他在理论上如何大谈“物产证券”、“按劳分配”的合理,也不管他提出过什么样的治理国家的良方,只要共产党存在,发展,他阎锡山就没有好日子过,更不用说继续当山西的太上皇。自当都督以来,他的财产天文数字般飞速上升。其父、岳、继母、妻、子、亲戚等,都先后挂上了董事长、经理、名誉董事之类的职衔,在名目众多的“公营”和私营企事业中大发其财。别的不论,仅在五台河边一带,阎家集地不下20万亩,已经是山西最大的地主了。政治理念与经济利益,都与共产党的主张和路线水火难容。一定条件下可以利用共产党为自己服务,但条件已变,就不能允许共产党在自己眼皮底下生存发展。
和平和复兴都等于消灭共产党,但消灭共产党又谈何容易。“共产党能笼络人心”,自己的作为又恰恰不得人心,为了维护和保持在山西的统治,除了军队之外,只有依靠特务组织。因此,返回太原后,他大力发展和强化特务机构,迅速组成了三大特务系统:特警处,政卫处和参训队。“特警处”全称是“特种警宪指挥处”,拥有大小70多个单位,1400多名专职特工人员,720名武装特务和900多名派出人员。其骨干分子是第二战区政治部阎的亲信梁化之手下的特工和共产党、八路军的一些败类。它规模庞大,权力无限,生杀予夺,为所欲为。可以随意扣捕山西境内任何军政人员和民众,任意审讯、残酷毒打并处死。在太原市的行政、军事、经济、教育各机关以及工厂、学校、商号、饭店、旅店等地方,都有秘密发展的“细胞”,随时监视着人们的一举一动。人们稍有不慎,言论中透露出对阎锡山的不满,就会被特警处抓捕、审讯、禁闭,以至杀死。日军投降后的山西大地,成为特务统治下的黑暗世界。“政卫处”仅次于特警处,是阎锡山掌握军队内部动向,搜集共产党、牺盟会和决死队情报的耳目。“参训队”全称是“太原绥靖公署谍报参谋训练队”,是训练军事谍报参谋和进行军事情报活动的特务机关。这些特务机关,与军队一起,成为阎锡山存在的支柱。依靠这些力量,阎锡山千方百计制造名堂,对军队和民众进行空前的残酷统治。
上党战役中,近三万官兵被俘,其他地区,也有许多当过八路军俘虏的兵士。八路军优待俘虏,采取宽大政策,对愿返回者,都发给路费,开给路条,予以释放。这些被放回来的官兵,特别是干部,成为阎锡山心中的一块病。一方面,他惧怕这些人受了共产党的教育,变成了他的敌人;另一方面,更怕他们回来宣传,瓦解和动摇军心。于是就成立了“晋绥军返部干部集训团”,简称“返干团”,他亲自担任团长,将被俘释放的干部都集中于内,实际上就是变相的集中营,以“警戒严密,追查彻底,宁枉勿漏,断绝归路”为原则,由“特警处”等特务组织进行残酷迫害。释放干部进团编队后,三个月内不准外出、不准窜队、不准和家属亲友见面,严密拘禁,强迫写自白书,并揭发别人。对所谓“有问题”者,分别开班斗争、队斗争、团斗争大会,采取车轮战、围攻、棒打等办法,反复予以肉体和精神的折磨。1947年6月之后,竟然仿照封建时代给囚犯刺字的做法,采用灭绝人性的“刺字刑”,给释放官兵臂部针刺上反共反人民的字样。他以为用这样卑劣的办法,就能够断绝向共产党向人民归顺的道路,迫使这些人永远受他的驱使,为他卖命终生。有一个上士班长,在额部明显位置刺了“誓死剿灭共匪”六字,受到阎锡山的特别嘉奖,奖给法币300万元,并赐予“忠贞先锋”称号;而在上党战役中被俘的一个中将炮兵司令,在大臂上刺了“雪耻”二字,受到严厉责难,迫不得已又在小臂上刺了“灭共”二字,才被释放出团。一个炮兵团长,被人密报在被俘期间说过“阎锡山已成瓮中之鳖”的话,立即被“特警处”拷打审讯后秘密活埋;还有的被刺刀刺死,被注射毒针毒死。阎锡山居然将这些罪行称作是“大慈大悲的教育,抹上红红擦红红的政治教育”。经过上述迫害和折磨后,这些释放官兵,还被组成所谓“奋斗雪耻团”,再次送到前线充当炮灰。阎锡山的做法,可谓丧心病狂而坏事做绝。
在对普通民众的控制和迫害方面,阎锡山也设计出了一套办法。他制定所谓《动员戡乱复兴工作纲领》,提出要建立“铁村”,完成“铁政”,展开了乱打乱杀的“三自传训”运动。“三自”包括“自清”、“自卫”、“自治”。所谓“自清”,就是让老百姓自己动手肃清“伪装分子”,即对阎锡山的统治不满,同情和倾向共产党的民众;“自卫”,就是让老百姓自己武装起来,反对共产党;“自治”,就是要达到处处、村村都加强他的反动统治的目的。晋绥军有一名团长名叫赵俊义,按照“三自”,制定了一套所谓“肃伪办法”。把驻区内的民众集中起来,先进行“自清”,让人们坦白或相互揭发是否共产党,是否给八路军办过事。“彻底坦白”的人算是“转生”,对“不自白”或“嫌疑大”的人,就分别进行斗争直到随意杀死。“自清”之后,将青壮年编成自卫队,经过训练,发给枪支,实行“自卫”;“自卫”之下,“秩序”和“治安”较好的村庄就实行“兵农合一”,让群众领取份地进行生产,就算是实现了“自治”。赵俊义按此方法,恣意迫害、残杀革命群众和无辜百姓,仅在寿阳一个十余万人口的小县,便杀了600余人。或乱棍打死,或刀砍、枪毙、草刀铡,或活埋、水淹,惨绝人寰,令人发指。而阎锡山却认为这是对付共产党的有效办法,并亲自命名为“俊义奋斗法”,将赵俊义擢升为副师长,以示表彰。“三自传训”的办法推广开后,强迫县、区、村的干部进行“自白转生”,“自白自己和共产党有什么关系”,自白之后,如被揭发为“不彻底”,就被大会斗争,当场乱棍打死。在阎锡山统治所及的地区,特别是太原附近的晋中地区,到处发生乱棍打死所谓“伪装分子”的惨剧。根据阎锡山的省政府1947年底的不完全统计,推行“三自传训”短短的两个多月时间里,在晋中各县遭受毒打和被杀害的民众,达到八、九万人之多。其中,被乱棍打死和杀害的就有三千余人。平遥县一夜打死700余人,介休县打死180余人,太谷县200余人,榆次县打死540余人,阳曲县300余人,清源县300余人,文水县200余人,晋源县打死100余人,祁县110余人,交城县86人,徐沟县68人,孝义县62人,汾阳县总共打死400余人,而一天之内,就乱棍打死180余人。太原城内一个澡塘里的青年工人李某,受不了被迫进行军训的劳苦,说了句“共产党进来怕什么”,便立即被捆起来用乱棍活活打死。在阎锡山直接指使下,阎军和特务机关犯下的这种骇人听闻、惨绝人寰的暴行,甚至比日本侵略者有过之而无不及。阎锡山同样将这些残害民众的办法赞美为“大慈大悲”,说什么:“处理人越是惨无人道,越残忍,就越能解救人。因大家看见害怕,便不敢再去接近共产党,那就是把更多的人救下来了。” 1947年1月12日,得到叛徒的告密,驻文水县的晋绥军和当地反动武装,包围了云周西村。年仅16岁的中国共产党党员刘胡兰和地下交通员石三槐等人,不幸被捕。阎军头目强迫他们“自白”,刘胡兰大义凛然,坚贞不屈,坦然躺在铡刀下,光荣牺牲。她的大无畏英雄气慨和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辞的崇高气节,使一切反动派胆战心惊。毛泽东亲笔题词赞颂:“生的伟大,死的光荣”。
在政治上强化控制的同时,阎锡山还搞了不少名堂,从经济上加强控制和搜括,以满足他扩大军队的需要,巩固其政治统治的基础。一是强化“兵农合一”政策,强行组织所谓“兵农小组”,以六人为一组,其中一人当常备兵,五人领份地耕种当国民兵。国民兵出优待粮、棉,一部分供给常备兵,一部分优待其家属。在营的士兵不发饷,把扩军的负担完全转稼到民众头上。仅1946年上半年,通过这种“编组”办法,就拼凑起常备兵二万多人。阎对这套做法,很是自我欣赏,洋洋自得,他直言不讳地承认:“今天的兵农合一,就是现代的井田。”二是实行“平民经济”,为发展官僚资本,恣意抢掠民众财产,将国计民生紧紧控制在手中。日本投降后,国民党政权进入城市,借机大发接收财,投机商推波助澜,造成物价飞涨的严重局面。到1946年底,全国通货膨胀,物价比战前增加2900多倍。上海物价涨至8000多倍,而山西更厉害,太原物价高于上海,达到了全国的最高峰。阎锡山看到这种局面,也甚为惊慌,认为:“自乱因素不除,本身就有瓦解危险。”于是提出“简化生活,保护生活,分配工作,配给产物”的四项原则,管制物价,特别是管制生活必需品。随即严厉实行粮食、面粉、布匹、食盐等四种生活必需品的经营管制,禁止“非商人”插手买卖,禁止囤积居奇,禁止滥抬物价,禁止买卖空盘。之后又成立了“平民经济”办事处,管制物资的输出输入,实行统一采购,统一定价,统一批发,将大利都揽到了他的“公营”商号中。在“限制过分利得”的招牌下,对发放高利贷得利的,从每千元日息中抽取一元“归公”,实际上是纵容和鼓励了高利贷,最终将负担转到了普通民众身上。
节节败退 只身逃出太原
不甘心失败的阎锡山,还企图扭转战局。1947年元旦,他连续发表三篇文告,吹嘘将此年定为“复兴年”。晋绥军再次与胡宗南的中央军配合,调兵遣将,妄图收复晋西。人民解放军太岳军区和吕梁军区则集中兵力,挥戈东向,向着晋绥军兵力薄弱的地带进攻,迅速攻克孝义,并逼近汾阳城下。孝义失守,就意味着阎锡山在太原周围的晋中地区的防线被打开一个缺口。阎锡山得到败兵的报告,十分恐慌,连夜从太原赶赴平遥,亲自坐镇督战调集大量援兵,企图收回孝义,解除汾阳之围,把行将溃决的防线稳住。解放军发起汾孝战役,仅仅11天,就将阎锡山的主力部队消灭了11万余人。
1947年3月之后,蒋介石全面进攻解放区的战略遭到彻底失败,被迫改为重点进攻。为了配合陕北解放区的作战,解放军太岳、晋绥军区在山西战场上连续发动晋南、乡宁、正太、运城等几个战役,歼灭了晋绥军大批有生力量,晋南重镇运城被解放,临汾成为一座孤城。正太线沿线300多里被解放军控制,太行、冀晋两解放区也连成了一片。阎锡山被打得目瞪口呆,除了大骂部下之外,再也拿不出什么妙招。1947年不仅没有成为他的复兴年,反倒成为他走向最后末日的转折年。
1948年2月,解放军发起了临汾战役。在山西全省的地图上,南边的临汾,北边的大同,是省城太原的南北屏障,也是山西境内南北两翼的中心。经过多年经营,临汾城周围建立起了坚固的工事,城墙又建筑在一个大土丘上,易守难攻。激战展开后,连蒋介石也惊慌失措,忙给阎锡山打气,宣称要“决心保卫临汾”,请美国陈纳德的飞行队派飞机助战,阎锡山则连续给驻防军司令梁培璜打电报,声称保卫临汾就是保卫太原,恶恨恨地令他“人尽物尽,城存成功,城亡成仁”,只能死守到底。梁培璜表示要与临汾“共存亡”,并在自己的床下堆了柴草,备好了汽油,显示与临汾共存亡的决心,同时就给部下下达了所谓“八杀”令:奉令进攻延迟者杀;奉令赴援延迟者杀;未奉令放弃守地者杀;邻阵被攻有力不援者杀;邻阵被陷不坚持本阵者杀;滥行射击虚报弹药、阵前无敌尸者杀;谎报军情企图卸责者杀;主官伤亡次级不挺身代行职务者杀。除了用一个“杀”字逼迫部下卖命之外,这位司令没有其它命令可发,充分暴露了在解放军的强大攻势面前,已经陷入完全绝望的状态。而最后的结果又极具讽刺意味:临汾城被攻破之时,这位晋绥军第六集团军中将副总司令并没有杀身成仁的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