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涛:《锵锵三人行》。最近我有人生体会,就是在网络时代,在个人隐私,公众事务的年代,这个明哲保身之道要有一些。比方说要保险,干脆这个性爱照片最保险就不要拍,视频就别拍,日记,日是可以的,但是不要记。
许子东:日不能记。
窦文涛:因为最近出了个局长,网友说他的日记就是日过了就记。
窦文涛:就日记,以至于出现了一种日记叫做“韩峰体”,许老师文学系可以开课了,网友们广泛认为这个人的文字好在简洁。
梁文道:朴实无华。
窦文涛:朴实无华,现在有一种“韩峰体”,网上很多这么写,“韩峰体”,记载的内容就是吃喝拉撒性、收钱、喝酒、唱歌、睡觉。然后语言极其浓缩,尾句他常常用一个字,比如说今天和某某局长喝酒,然后拿了2000块钱,然后去唱歌,回。或者说跟某某女人在哪开房,做了三次,累,这种题材。
许子东:没写爽。
窦文涛:爽都不写,文学当中简洁是最难的。
梁文道:写了爽字就露了。
窦文涛:没错,你看看咱们网友从文学的角度来评价,咱们导演给我们看看。“韩峰日记是一部实在的文本,它比任何文学、新闻报道都真实、生动,中国典型官员的日常生活,官场的真实现状,以及中国二三线城市的男女关系,他比所有中国作家更有资格得诺贝尔文学奖。你看这二三线城市说的什么,他这个官。
梁文道:示范一下。
窦文涛:还挺多,网友人肉搜索,他这个日记不知道被谁搞在网上,当然日记是不是真的,这也没有什么法律意见到现在。啪一下说此人日记的主人系广西来宾市烟草专卖局局长,后又任广西壮族自治区烟草专卖局法规处处长,事发前已转任广西烟草专卖局销售处处长。结果呢这个事情弄出去,你知道监察部门一查果然有点贪,好像查他收了多少赃钱,40多万,然后还有一套大概是价值30万的房子,多乎哉不多也。
许子东:韩寒不是说韩峰是个好干部吗?
梁文道:我也觉得是。
许子东:贪的这么少。
梁文道:我也觉得太惊人了,前后这么加起来七十多万,这叫贪吗?
窦文涛:你们现在都什么标准。
梁文道:你说什么标准。
许子东:另外一个标准,我们是双峰。
梁文道:你刚才在说嘛,说他这个文字好,他这个日记比得上以前雷锋日记,共和国有双峰,前有雷锋,后有韩峰,充分说明时代的变迁。
许子东:与时俱进。
窦文涛:历史四大日记,《雷锋日记》、《顾准日记》、《木子美日记》、《韩峰日记》。
梁文道:这个叫每下愈况。
窦文涛:你刚才讲韩寒,我觉得韩寒倒是会算,他确实说,他说我觉得这是个好干部,为什么呢?他在博客里讲,说这是我近几年第一次看见受贿两个字后面跟着的是5位数。我不知道他哪怕找来的数字,说半年时间内仅仅受贿6万元。
梁文道:日记里头算出来的。
窦文涛:到哪去找这么清廉的局长,对吧?
许子东:就一个月贪1万。
窦文涛:然后在他已玩。
许子东:烟草局的局长。
梁文道:能贪更多。
许子东:一个月一万。
窦文涛:他在已玩、正玩、稳定的玩和待玩的那些女人中,没有一个人属于包养的性质,这就高风亮节了。
许子东:没说给多少钱之类的。
窦文涛:最多一个小妹妹就比较干吗的,就是送手机,送MP3什么的,这基本上人家。
梁文道:基本上是正常男女交往。
窦文涛:没错,用最低的成本泡妞的国家干部,算是不错了。
梁文道:替老百姓省钱。
窦文涛:然后你看韩寒博客里还讲,不赌博、不嫖娼、不贿赂上司,办手机卡的时候按顺序排队,一排两小时,真把自己当普通公民。
许子东:两姓韩的。
窦文涛:喝酒,他在日记里写喝酒,说应酬喝酒仅仅89次,我们知道很多村干部一年应酬喝酒都要超过365次。
许子东:还有喝成烈士的。
许子东:因公殉职的。
窦文涛:而且虽然他玩女人多次,但是陪老婆逛街统计也有25次,给父亲还买手机。
许子东:家里红旗不倒。
梁文道:还孝顺。
窦文涛:没错,而且就是喜欢玩手机,跟许老师似的,玩电脑,买了一个新手机,花了2000块钱,买了一个新手机,日记里连续三天。
梁文道:高兴得不得了。
窦文涛:今天玩一天手机,第二天又玩了一天手机。
许子东:讲的比女人还详细。
窦文涛:没错,第三天不玩女人了,玩手机。
梁文道:基本上是个宅男,宅男在家玩手机、玩电脑,这是很健康、很高尚的一个娱乐,我觉得。
许子东:他这个问题,倒不能算是他发明,他应该没看过,香港有一个作家三叔,你知道吗?
梁文道:对,我知道。
许子东:写过一个经济日记,我们现在对他文学史地位评价还很高,当初是通俗小说,他写一个经纪人,他这个日记,跟他真的非常像了,他这个日记是怎么?比方第一篇日记上来就说,他在酒店开房,那个不是他老婆,酒店开房,然后那个女的走掉了,问他要了点钱。然后他就出去跟人家谈生意,讨价还价。
回到家看到家里的女佣在那里睡觉,有点感觉,他还想着人家。老婆回来了,一脸的酒气,他也不敢问老婆晚上哪里去了,然后一看老婆的钱包里面多出一些钱来,然后他又不敢问这个钱哪里来,就抽了钱拿去用,就这么来写他一天,但是你说这个人是坏人吗?不是,你后来看下去,他一旦赚了钱,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带老婆去买房子。
老婆也是做经济,做交际花这种,其他的女人跟别人,他不嫉妒,但是老婆他嫉妒,是一个很生动的文学形象,而且写法跟这个非常像,所以这种文体看来各地是有呼应,一个是虚构,我们也不知道广西这个到底是不是有虚构。
窦文涛:假如这是真的,要不人说呢,我自己觉得这个韩峰,我觉得有点冤。
梁文道:你也觉得贪的少。
窦文涛:我不是觉得贪的少,我是有这么一个感觉,就是说他现在出了事,我们说一个问题,就说网络反腐,到底好不好,我说好。但是我是皱着眉头说好,当我说好的时候,我不禁会想起毛主席的话,说革命不是大姑娘绣花,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就是这么狂风暴雨的。网络,我觉得它是有点非暴力的准革命的性质,但是精神上也是有暴力的。
我的意思是说,像我这个大姑娘绣花真是仔细,容易混淆大是大非,为什么我也说好?的确抓出贪官。可是另一方面我也觉得,我有90%的罪,OK,罚我90%的罪,可是罪犯也有权利,我有10%的权利,是不是也该给我10%的权利。
窦文涛:就好比说贪官贪了,查实该怎么办怎么办,但是冤有头债有主,谁把我的日记放在网上。
梁文道:这个是不对的。
窦文涛:这个侵犯公民权利吗?而且还不仅仅是他,这个日记里涉及到6个跟他关系亲密的女孩子,有名用姓,而且人肉搜索查出来是谁了,那你让这些女的人家怎么做人呢?
窦文涛:那么那些女的有什么错呢。
梁文道:而且我觉得真的是你要设身处地帮韩峰想,他真的会很难过,看到这个日记上网,他心想我这才贪了70多万,玩来玩去待玩加起来才这几个,就给人损成这样子,他心里多郁闷。
许子东:香港有一件可以相对来说的事情,前一阵香港告了一个男的,这个男的最后的罪名是他跟幼女发生关系,但是在这个罪名发生之前,他们不知道因为一个什么东西去查,家里找出100,光碟,性爱光碟100多个人,就说他拍了跟100多个人的性爱光碟。结果司法部门就去找这100多个人,结果呢只有4个人愿意出来指控。
就说4个人愿意出来指控,其他的人就不,她不愿意出来指控,这个光碟就不能作为罪证,你明白吗?我们道理上当然了一个人,你跟100多个人做爱,这个常识就算是坏的了,你还都拍了人家光碟,未必人家都知道。但是只有4个人指控,结果就根据这4个人指控来定他的罪,而其中有幼女,所以最后定了这个罪,但是其他的那些,你就不能算做他的罪状。
窦文涛:但是这个准革命在中国往往是不得不,因为什么?话又说回来,好比我说要是我得到了这个日记,假如说我是个好公民的话,我在里面发现有妨碍公众利益的情节,有收赃钱,那么我据此向有关部门举报,可是这样举报确实不见得有人理。
窦文涛:那么你不得不承认,他是发到网上去了,他发到网上,才会查他。所以人家就讲,不查都是孔繁森,一查都是王宝森,不查都是为人民服务,一查都是为人民币服务的。
梁文道:我跟你说,你要想想看他有时候不只是这样,你去举报的时候说不定你还遭殃。
窦文涛:没错,我跟你讲许老师,网友这语言有意思,不查问题都在前三排,一查根子全在主席台,不查学习心得各个发自肺腑,一查原来全部来自百度,不查都在为革命辛勤站岗,一查原来早已怀揣绿卡,不查全是优越性,一查都是性优越,不查他是公仆,一查原来他喜欢女仆。
窦文涛:因为都姓韩,所以韩寒的博客做了一个调查,我觉得这个里面确实你可以看到现在的人心,你可以看看这个调查,他的博客里现在有投票的功能。我们导演给看一下,就说韩峰,他到底,你看有96%,也就是说20万人觉得韩峰是个好干部,应该留任,有4%不到1万人,觉得韩峰是个坏干部,应该严惩。
梁文道:像之前的霞贪。
许子东:有一个朋友南怀瑾在内地设立了一个国学学校,很多有钱人都把小孩送去,很小就来接受教育。结果那个学生就问他们,教育了以后,你长大将来要做什么,结果有个最小的小孩,四岁半,长大以后我做贪官。
梁文道:这不是上电视的那个吗?
许子东:是吧?
梁文道:是真的吗?
许子东:真的。
梁文道:电视出了嘛,电视拍了。
窦文涛:因为贪官有很多很多东西。
梁文道:对,他是这么回答的。
许子东:而且在他那个概念里面,贪官不是一个负面概念。
许子东:在家庭的饭桌上,因为能指所指,小孩很认真,四岁半的小孩讲出来,大人就是笑了以后,就在沉思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文道:然后人家记者,我记得那个镜头里面记者还问他说你为什么要做贪官,他说贪官有很多东西。
许子东:不过韩峰日记,你们夸奖他文体,我们从文字上来看也真是一个写实话,以前其实这种事情都有,文学家都会用换一种手法,鲁迅写洗脚,鲁迅这个也是记买书。鲁迅没想过他日记会拿来发表,可是他的性生活都是由洗脚来代替的,后来都被人考证出来,郁达夫的日记里边也写,我今天跟王映霞。
窦文涛:怪不得现在全国人民都爱洗脚。
梁文道:从鲁迅开始。
许子东:都有日记,像郁达夫也是,他和王映霞KISS写得很详细,不过过几天他的日记里就说了,完了完了,王映霞看到他的日记了,大吵,就是KISS可以K的,写不能写的。他背后,包括这件事情,我想说的一个事情,它触及了我们文化的核心价值了,我们文化的核心价值叫什么?叫可做不可说。
许子东:为什么可做不可说?你仔细推究下去就是说,做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比方韩峰做这些事情,没什么了不起,但是他说出来,比方他写出来,他本来是没想说的,但人家把,他被说了。一说出来以后,除非你是批判他或者忏悔,否则的话你一旦说出来,就等于说这个事情是可以做的。
你知道事情麻烦在哪,比如说这件事情就麻烦在这里,本来一个贪官,惩罚一个贪官,再怎么贪,我们问题都不大。但是问题是他拿出来说,还有像韩寒这样的人跑出来说,大家都同情他,大家都认为好像他有理这样做,这个就对我们的整个官场文化,对我们的游戏规则一个莫大的挑战,所以一句话可做不可说。
窦文涛:说也不能太老实说,我再给你看一段,他写的工作总结,人家都有对比,他跟单位写的工作总结,咱都知道是什么语言,自个儿在日记里也写工作总结,你看看他这工作总结怎写。2007年过去了,这一年我的工作更顺手了,企业规范,中层干部努力,理解我的工作意图,我在员工中威信高,今年更是全面完成任务,收入又高达20万元,明年更好做。
鉴于此我都无所谓回不回区局了,然后你看将来能内退最好,今年儿子也正气,得了推荐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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