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目三行看完这份条呈,皇帝龙心甚悦。纸张之上尤有墨香,然而纸上所载内容却更加芬芳诱人。“我儿……你这……”他微微蹙起眉尖,抬头目光闪闪地盯着武令媺说,“你这真是歪打正着啊!”
皇帝老子当真这样认为?瞧他的眼神倒像是七分相信三分怀疑。武令媺脸色不露半点痕迹,抿嘴直笑,得意洋洋地说:“可见享乐之物若是用得好,也能令风云变色。父皇,下回您可不能再说儿臣是吃货和爱臭美的小丫头了。”
“小舅把儿臣好一通说教。儿臣也确实不该为了一己私欲,置大周属国百姓的温饱于不顾,所以决定把魏国的这些产业都交给父皇处置。父皇拿去与魏国皇帝换了钱来,咱们的赈灾银子不就能解决一部份么?”武令媺笑眯眯地说,“父皇千万别和儿臣客气,尽管笑纳就好。儿臣也没旁的要求,只把儿臣先期投进去的嫁妆银子还给儿臣就够了。”
“你这丫头!父皇何时亏待了你?!”皇帝长眉舒展,靠在榻上软枕的身体也放松了几分。他笑呵呵地说,“那年你要银子要的急,又是过百万之数。食邑贡银向来封在国库中,即便有父皇的旨意,户部、大学士们乃至言官也要饶舌几句,毕竟那时国家正在打仗。我儿,父皇没告诉你,你拿的其实是父皇的体己银子。”
这事儿武令媺还当真不知情,不免惊讶。她赶紧表态,很狗腿地给皇帝又是揉捏肩膀又是敲打膝盖腿脚,心里确有几分感动:“父皇这样宠爱儿臣,儿臣更要替父皇分忧。索性这几年儿臣倒卖玉脂香蜜和别国特产也赚了不少银子,父皇就不必把那笔钱还给儿臣了,就当儿臣帮父皇置了产业。”
皇帝赏她双食邑贡银,四年前去魏国买地,她开口就全部提了出来,数量过百万。虽然说公主食邑贡银确有提前支取的前例,她的那笔钱对偌大国家来说也根本不算什么,只是时间紧急,并且不是什么正经理由——小女儿家爱臭美。
当时武令媺一张口,一刻钟没过去银票就进了口袋。她生怕下手晚了,忙忙急着和李循矩筹划,根本没想过银子拿得这么快有什么蹊跷。皇帝老子此时把事儿挑明,应该不是存有昧下她嫁妆银子的心思,但她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
皇帝把武令媺揽进怀里,牵起被角把她一同裹进来,朗声笑道:“父皇还能贪图我儿的嫁妆银子,岂非叫人笑话?此事已然不再是小事,必须慎重对待。你确实不能再自己掌着生意了,但该是你的,父皇半钱都不会少,且还有重赏。”
不说别的,皇帝老子是个相当大方的人,有功就会赏,从来不吝啬。武令媺笑得见牙不见眼,越发像扭股糖赖着皇帝。皇帝见她这古灵精怪又秀美清稚的可爱小模样,真是越看越爱。
至于小女儿是当真误打误撞,还是当年就预料到了可能会产生的后果,这些都不要紧。反正可以去和亲的宗室女子多得很,她的聪明才智必将留在大周。
皇帝抚着武令媺的背脊,又笑道:“明日休沐,后天你去学院告诉李循矩,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细细写出来再拿给父皇看。这个月的十六,父皇安排他去文宁殿讲课,到时候父皇也去给他捧场。”
李循矩若青云直上、官运亨通,日后就能与自己还有寿王守望相助。无论在哪个位面,团队的力量都要强于个人,武令媺深信不疑。
她笑着点头答应,记起自己来的另一件事,赶紧把想法简单说了一遍。皇帝笑容满面连连点头,深觉小女儿孝心可嘉。这些年他没有白疼了她,她也没有白去文武二宁殿听讲。L
☆、第八章 飞熊、奔狼、碧树
第八章飞熊、奔狼、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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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浩渺漆黑夜幕之中,一颗浅紫色大星徐徐旋转,环绕这颗紫星的是不少小星。虽然绝大多数小星都呈现黯淡晦涩的灰白之色,瞧着就像淡淡的印记,连星体都不太分明。但也有七八颗小星已经有了各种缤纷的浅淡色彩,只是光彩明灭变幻不休。
此外,有三颗恰好分布于紫星不同方向的小星颜色分外明亮夺目。若将这三颗小星视为三个点,两两之间连线,恰好能形成一个三角形,将紫星围拢于内。且这三颗小星不仅被点亮了鲜艳恒定的色彩,还会不停改变所处位置、时不时浮现异相。但它们永远位于紫星的三个不同方向。
离浅紫色大星最近的深红近紫色的小星里偶尔会出现一头仰天咆哮、背插双翅的巨大黑熊,龇牙伸爪的模样与武宗厚的坐骑大黑饿肚子时的德性真是一模一样。武令媺将它命名为飞熊星,以应合武宗厚的寿王府家将部队飞熊骑。
飞熊星左侧的淡红色小星则会隐现一匹四肢着地、奔腾不休的灰色巨狼。狼眼半开半阖,目光虽冷淡,却分外坚定,直直望着前方。武令媺唤它奔狼星。
另外一颗小星很是奇怪,平时是鲜亮的正红色,但若是星内通体碧绿的挺拔大树出现,它就会被树的颜色改变为绿色。这颗星被武令媺称为碧树星。
飞熊、奔狼、碧树这三颗星,出现得非常突兀。那时,武令媺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看见”星界,她几乎以为曾经的“幻视”已经消失。
李循矩还在魏国奔波时,武令媺就通过皇帝暗地里派去的人了解并且认可了他的才能和品性。于是。她下定决心要在未来好好与他经营这段尚且陌生的舅甥感情。
事成之后,李循矩送来大叠魏国地契房契商户开业契约。没料想,与他对视的第一眼,武令媺眉间沉默了许久的朱砂痣蓦然颤动,紧接着就活泼泼跳动起来。
她抬手按住藏在流海下的红痣,刹时就看见了将李循矩笼罩于内的红色光柱。柱中藏有郁郁葱葱好一颗参天碧树,让她油然而生安定稳重之感。
碧树并没有出现多久。数息间便消失。当天晚上。武令媺入睡之后就再度“看见”了大变其样的星界。她记得星界第一次和其后数次出现时,夜空中只有那颗最大的紫星恒定着光芒。李循矩的碧树红星是除紫星之外,第一颗有颜色有异相的小星。
也许李循矩是某个重要关键。碧树红星出现之后,一年内,武令媺的眉间痣又两次勃然跳动。第一次是寿王武宗厚从驻守在西疆边地的镇西军历练回来。据伴读小妞她爹安绥安老将军评价,武宗厚的实力已经超过了禄郡王。只是还欠缺大战经验。
第二次则是闭关半年有余的金生水终于出关,乌义传授给他的莲花宝典奇功已有小成。金生水的资质在内卫里并不算最佳的。难得他非常刻苦,又不耻下问。他这个年纪有如此功力算是不错了,可以胜任公主内卫统领一职。
由此武令媺确认了飞熊星与奔狼星象征的是谁。并且从那以后,无需红痣跳动提醒。只要愿意、只要人在当场,她随时可以按下“开关”看见笼罩于他们三个人身上的光柱异相,连皇帝的龙盘紫柱也是如此。
至于那些光芒明灭不定的小星。在奔狼星出现的同时闪现出来。初始只是三四颗,后来逐渐增多。如今已有十几颗。
星界究竟代表了什么?又需要什么条件异相小星才能再度出现?武令媺从那之后真正对星相上了心。她不敢明目张胆去学习,只因星相往往与国家运势接合起来。楚国的大巫据说还有窥测星相、直接推导天命运程的神奇能力。
幸好无论宫中的皇家藏书馆还是鸿博书院的图书馆都存有星相学的书籍。虽然里面的文字玄之又玄,并且以武令媺的看法,很多言论实在太唯心太迷信,但她多少还是知道了一些星相学的知识,比如这个位面的星空都有些什么星。
这个位面的很多星星与她前世所知的不少星星名字相同,寓意也不无分别,例如象征帝权的紫微星。武令媺并不奇怪,她早已经从历史书上了解到,此位面与她前世的位面只是历史在秦皇一统天下之后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而已。
前世,武令媺对星相学的了解只停留在自己的星座运程、避讳什么的。倒是今生为了弄清楚星界中那些星星的含义,乱七八糟地学了不少星相知识。可惜总归无人教导,她学得既零乱又很有些不求甚解。
直到李循矩彻底结束游历生涯,进入鸿博书院任职,武令媺才有了一位启蒙的星相学老师。只是从李循矩的父亲那一代起,就没有袭承其祖父的钦天监职位,他对星相的了解还不到精深的程度。他告诉武令媺,天下最好的星相师永远出自楚国的巫族,星象殿的星象士有七成来自巫族。
楚国是与大周鼎立相对的大国,武令媺的轿辇原材料巫木就生长于楚国巫族世居之地。巫族有六姓世家,楚国的大巫只可能出自此六姓之中。
巫族地位崇高,其天赋最好的子弟尊贵堪比王爵。据说,如今巫族大姓君家晚辈里已有人将观星之术练至了大成。楚帝开了金口,下一任的大巫非此人莫属。而星象殿则是楚国征召星象士为国家服务的机构。
弄清楚了巫族状况,武令媺断然打消买人抢人偷人的种种可耻想法。几个月前,李循矩突然告诉她,好似在晋国有人收藏了一幅从楚国星象殿秘密外流而出的星相详图。武令媺大喜过望,央求李循矩外出替自己购图,正好顺便去魏国巡视产业。
现在。这张长十八尺、宽六尺的巨幅星相图就搁在长乐殿的寝殿未央殿地毯之上。让今晚在寝殿值夜的掌事宫女萧泠替自己举着火烛,武令媺蹲在地上仔细观瞧图纸。
无数线条、墨点、蝇头小字组成了这幅让人眼花缭乱的星相大图。随着图纸缓缓铺平,众多星垣便从头顶殿外的夜空翩然降落,汇成声势浩大的河流,直接把武令媺冲晕。
盛名之下无虚士,楚国星象殿不愧是号称天下最懂星相的官办机构。随图附送的观星指导小册之上清楚注明,这幅《周天星辰图解》并没有涵盖有史以来发现的所有星辰。只是标注了重要的著名的星辰——譬如天下所有君王恐怕都会感兴趣的紫微垣诸星。但就是这些星辰都比武令媺目前所抄录的星辰名单要多出数倍不止。
画图之人写得一笔好字。注明星辰名讳的字体清峻挺拔、飞扬不羁。见字便如见人,武令媺觉得此人应该是个男子,并且是年纪不大的男子。他的字里没有成年男子经历过世情磨炼之后的凝沉感觉。显得很跳脱,蓬勃朝气喷薄欲出。在图的左下角盖着一枚朱红色印章,是“淇奥”二字。
不管星相图再怎么详细,平面图和立体影像就是有差距。武令媺看得昏头涨脑也没瞧出什么所以然来。
她的星界是立体的动态的。无色小星基本上不动弹,色彩明灭不定的小星移动速度很是缓慢。但总归在动。而那三颗禀赋异相的小星就像长了飞毛腿,无时无刻不在变换位置,就连浅紫色大星也在缓慢自转。
所以,武令媺无法把星界和星相图对应上。必须要有专业人士来指导才能弄通一二。可是借口何出?星界之事一吐露,她会被当成妖孽烧死么?
再者说了,星界只是她自己的命名。它究竟是什么东西她并不能肯定。哪怕星界当真就是周天星辰,它出现得如此诡异。又有谁能知道它对应的就是此位面的星辰?
诸多念头一起,武令媺的满腔热情宛若被兜头冷水狠狠扑下,兴趣不禁大减。她强撑的精神有点稳不住,不时揉眼睛打哈欠,神色也倦怠起来。
“殿下,明日虽然休沐,但您还是早点歇息的好。”瞅见武令媺疲态毕显,萧泠终于看不下去,出声提醒,“方才小金不是来报么,太平皇庄佃农的房子都被大雪压垮了,您不是说要亲自去瞧瞧吗?”
又掩嘴打了个哈欠,武令媺向前一扑,直接栽倒在星相图上,揪着头发、双腿胡乱踢蹬,沮丧地呜呜闷吼:“看不懂看不懂看不懂,萧姑姑,我眼睛都快花了。”
萧泠好气又好笑,将烛盏放在床边灯柱上,轻轻推动武令媺的身体,柔言细语道:“您如此宝贝这幅图,若是还压在上面,奴婢笨手笨脚的,不小心扯坏了可怎么好?”
武令媺一骨碌爬起身,麻利让开地方,任由萧姑姑小心翼翼把图卷好拿去放置。三名给她暖床的二等司寝宫女急忙起身,由侍立在旁等候的司寝大宫女亲自帮着她脱掉衣裳,再服侍她在被窝里躺好,而后领人退下。
闭上眼睛,双手放在腹部,武令媺很快就进入了腹式呼吸的状态。她把所有想法都放空,数息间便沉睡过去。这一觉将香甜无梦。
这个位面的武学有内功和外功之分,武宗厚是天生的外功奇材,他走的是外功为主、内功为辅的沙场武将路子。而金生水则是彻头彻尾的内功武者,不适合征战沙场,倒是可以去闯荡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