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造就呢!”
这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宗亲的面,武令媺表达了对小皇帝的不满和厌恶。小皇帝冷哼一声,高高仰着头,也看着圣祖的画像说:“皇祖父若知道您不是他的女儿,会更加失望!”
武令媺连连摇头,怜悯地扫了一眼小皇帝,又环视在场宗亲们,轻声问:“大家都不信孤身上流着和圣祖一样的血?”
与武令媺亲厚的皇室宗亲们。包括与她站在同一条船上的祥郡王和禄亲王等人,对此只是不屑低笑。但在场却还是有近三分之一的宗室面露犹豫之色,还有人假惺惺道,说什么都没用,还是要看证据。
此时,以太皇太后为首的后、宫女眷和十几位朝中重臣也都闻讯入殿。无论是小皇帝还是武令媺这边,都没有阻止他们。今天。既然有人闹出事来。便将过去的一些事都做个了断吧!
东昌兰真公主广袖轻拂,傲慢地扫了一眼聚拢在武令媺身边的那些人,漠然道:“便叫你们心服口服!延嗣。把东西拿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沉默寡言的懿亲王武延嗣身上,此人是圣手神医的关门弟子,难道他真的知道某些事情?
武延嗣低着头,在崭新的王袍袖袋里摸了又摸。慢腾腾地掏出一个白玉小瓶,双手捧给了东昌兰真公主。武令媺眼神微闪。低笑两声道:“皇姐,无论你我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之事,都请你不要亵渎已逝之人的清白。您看,我明明好好活着。您为何要说明辉淑妃的孩儿已经死了呢?”
东昌兰真公主正在轻轻抚摸白玉小瓶,闻言身体微震,下意识看了武延嗣一眼。冷哼两声道:“不要胡搅蛮缠,”她举起玉瓶。对众人道,“如今圣祖驾崩,明辉淑妃也早就不在,无法再滴血验亲。但是,这瓶奇药可以令同一宗族血脉之人的血互相融合。取水来,孤先验!”
小皇帝跃跃欲试:“为表公平,朕也要验,所有人都要验!”
武令媺默不作声,任由东昌兰真公主当真取来了数十碗清水。她将玉瓶中的药水滴入碗中,透明澄澈的清水立时变成淡蓝色。她再刺破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滴入,那血也染上一层诡异的蓝盈盈光芒。
小皇帝取过银针同样施为,他的血滴入碗中以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与东昌兰真公主的鲜血相互融合在了一起,同样变成了淡蓝色。接下来,永泰亲王、懿亲王以及几位宗亲长老都将自己的鲜血滴入碗中,也能同样相融。
东昌兰真公主又叫来几位朝臣,让他们也将鲜血滴入碗中。而这些人的血无一例外的都无法与先前滴入的血相互融合,而是泾渭分明地各自占据了碗中清水的一部份。
接下来,宗亲们自愿或者不甘愿地做了这个宗族血脉大测试。也同样每每测试几个人,便将一位与武氏宗族没有半分血脉关系的朝臣、宫人或者侍卫的血滴进去,每每都不能相融。
最后只剩下与武令媺关系相厚的那些人,东昌兰真公主的目光里满是挑衅之色,一指面前那些盛满了清水的瓷碗,说道:“该你了,好皇妹!”
不用武令媺说什么,安国怀睦老亲王带着长肃亲王和武宗厚亲自去外面取了清水。盛水的茶杯还是老亲王自己用惯了的白玉茶杯,走到哪里都不离身的。
显然,这几位都怕东昌兰真公主在碗和水里动手脚。对此,东昌兰真公主只是冷笑,不免还讽刺两句。
那药水滴入白玉茶杯里的清水中,也同样将水染成了淡蓝色。安国怀睦老亲王才刚要动手刺破手指,武令媺制止了老人家,笑道:“叔祖就别凑小辈们的热闹玩笑了,难不成还有人会怀疑您老人家的血统不成?”
安国怀睦老亲王气咻咻地拄着龙头拐,瞥一眼另一方的那些人,阴沉着脸道:“今日之事必为天下人的笑柄。本王忝为如今武氏宗族最年长之人,却坐视此事发生,日后到了地下恐怕无颜去见武氏列祖列宗和圣祖。今日事后,某些人必要付出代价!”
老亲王向来慈眉善目,对待晚辈们都非常和蔼可亲。这是第一次,众多皇室晚辈瞧见老亲王杀气腾腾的一面,多有人心中生寒。长肃亲王也道,宗族内断然容不得那些无事生非之人!
至于武令媺的铁杆死忠永寿亲王武宗厚,从开始测试起,就用不善的目光逐一扫视那些质疑他家妹妹的人。他眼里的凶光简直如有实质,钵大的拳头始终捏得死紧。
武令媺不再多说,将自己的血滴入玉茶杯里,然后邀请东昌兰真公主:“皇姐,请您的一滴血,如何?”
东昌兰真公主款步行来,自信满满地笑道:“便是你不说,孤也要自己来验!咱们可是……亲姐妹呢!”她的语调拖得老长老长,与武令媺站在一起时,凑过去与她耳语,“不怕么?”
武令媺扭脸看她,同样悄声道:“父皇在天之灵必定会庇佑于我,我有什么好怕的?皇姐,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不瞒您说,今日,我也有一份大礼要奉上呢!”
“我等着你!”东昌兰真公主蓦然大笑,取过银针刺破手指,将自己的指尖血挤入玉茶杯里。然而,她想象当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只见自己的那滴血虽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与武令媺事先滴入的血液融合在了一起。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东昌兰真公主震惊大叫,猛地抓过身边一个人的手,看也不看就刺破其手指,再挤入一滴血。这滴血也同样缓慢坚定地与前面两滴血紧密相融。
“皇姐,您还没有闹够吗?!”这个被抓住手指的人正是武宗厚,他用力摔开还死死攥住自己手腕的东昌兰真公主,厌恶指责,“皇姐您是不是瞎了眼睛,若是瞎了就赶紧滚蛋!”
武令媺低笑两声,取过银针再次刺破了自己的手指,再将鲜血依次滴入了剩下的七个碗内。她又亲手取来药瓶,滴入药水,再一一点名,让那些与东昌兰真公主站在一起的宗亲们上前试验。最后,她问脸色青白一片的小皇帝:“皇上,您不试试?”
小皇帝嘴唇蠕动,半响才带着哭音道:“小皇姑,朕,朕是被大皇姑骗了。小皇姑,您能不能原谅侄儿?”
“不能!”武令媺和颜悦色地说,“孤的颜面事小,圣祖荣辱事大。今日之事,无论是皇上,还是兰真皇姐,都必须要给孤一个交待!否则……”
“否则如何?”脸色也极其难看的永泰亲王走过来,护在小皇帝身前质问,“辅国你难不成想谋逆?竟敢威胁皇上?”
“八皇兄您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吧!”武令媺面对永泰亲王可没有面对小皇帝时的好脸色,立马脸挂冰霜,冷哼一声道,“断亭先生日前托梦给孤,说他死得好冤好冤呢!您与兰真皇姐合谋假造祥瑞、欺瞒圣祖,以为这事儿当真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吗?”
“皇上,您以为您当真是天命之君?若不是您的这位好王叔自导自演了一场陷害王妃落水以致早产的戏码,您以为您会有那么合适的机会出生于金鳞朝天、紫微正照中天之时?”武令媺温言细语,却字字如刀似剑,直刺得小皇帝体无完肤,“可怜泰王府的平妃娘娘和长嫡子无辜受累!这一对母子,可都成了皇上您的垫脚石呢!当然,那时候您的好王叔可没有想过您会抢了他的皇位!可不管原因是什么,您是最后的得利人,这毫无疑问!”
那边的永泰亲王长嫡子,也就是原泰王平妃之子武远嗣双目赤红,眼中的恨意简直能喷出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父王为了自己的野心,牺牲了他的母妃,也葬送了他的未来!何其冷酷,何其无情!L
☆、第五十章 矫诏之罪
金鳞朝天、紫微正照,这是小皇帝最大的骄傲。他很清楚,若非如此,皇祖父绝不会对他抱以厚望,在他还那么小的时候便秘密安排大儒教导于他。
但是,辅国公主她说什么?自己引以为傲的所谓天之所命居然都是父王一手操纵的?还是与东昌兰真皇姑合谋?
小皇帝敏感发现,自小皇姑说出那样的一番话之后,在场绝大多数宗亲重臣女眷的眼神都不对了。尤其是太皇太后,直气得脸色发白,浑身直发抖。
圣祖遗诏里将为何立小皇帝为新君的原因说的很清楚,当先一句便是“朕之十六皇孙武赟嗣,降生时天呈吉兆……”,小皇帝不禁胆战心惊,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他这皇位……
“胡说!胡说!胡说!”小皇帝瞬间激动,猛烈地挥舞双手,眼睛刹时通红一片,恶狠狠地瞪着武令媺厉声斥责,“小皇姑,你对朕不满已久,朕念在你是长辈才百般容忍。但这不代表朕就会毫无底线地容忍你的一切所作所为……”
“皇上,何必动怒?”武令媺打断小皇帝的突然爆发,好脾气地笑了笑,转身看向东昌兰真公主,笑问,“此事真相如何,皇姐清楚,郑家人也很清楚。郑大人,孤说的可对?”
失魂落魄的东昌兰真公主似乎根本没在意这边的争执,她死死瞪大眼睛盯着证明了武令媺血脉纯净的有力证据,神情变得憔悴不堪。
其实,她还可以让武令媺与李循矩来一个血脉验证。事先,她不是没考虑过这个手段。然而方才,武令媺那句有关于“明辉淑妃”的话就是一种警告。这表明武令媺已经知道了真正与明辉淑妃有血缘关系的那个人是武延嗣。
东昌兰真公主害怕一旦她让武令媺和李循矩验证亲缘关系,武令媺便会将武延嗣扯进来。这是她绝不能容忍之事!
此时她哪里不明白,圣手神医骗了她,也骗了敦庄皇后。他带进宫的根本就不是由敦庄皇后事先安排好的济民堂孤女,而是不知从哪里找到的武氏宗室后人,还与圣祖未出五服。
兰真公主心中一片冰凉,尤其在听到武令媺点名“郑大人”时。她更是感觉天旋地转。原来。出卖了她的不是别人,是她曾经的婆家人!原来,郑家与她断绝关系。并非昌国公所言只是权宜之计,而是真的要与她恩断义绝!
这算什么?年轻时跪在自己面前发誓不弃不离的安叹卿,与她成了陌路;号称对自己一见钟情,费尽心思令圣祖将自己下嫁于他的昌国公。欺骗了她背叛了她!
她的好儿子好女儿,视她如无物。恨她令他们蒙羞!她的好侄儿武延嗣,从来都是被动麻木地接受她的安排,从来没有主动为她筹谋过什么,漠视她呕心沥血却自始至终无动于衷。
她这般苦心孤诣。究竟是为了谁?!喉中一甜,东昌兰真公主喷出一口鲜血,眼前陷入黑暗。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武延嗣急忙上前将她扶住,却不敢就此退下。只能躲到人群后面。
有点站不住脚,永泰亲王也觉得心口绞痛、脑袋发昏。他脸色铁青,看见郑云阁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到武令媺身前,满脸笑意地说:“殿下慧眼如炬!”
永泰亲王便是有眼无珠了!此时,他哪里还不明白,他花大力气不惜暂时向武令媺妥协退让才拱上了天官宝座的郑云阁,根本就是武令媺那一派的人。
郑云阁向太皇太后行礼,再对各位宗亲重臣团团拱手,谦逊笑道:“众所周知,我郑家乃书香传世之家,家中藏书众多。东昌兰真公主下嫁郑家之后,对郑家藏书深感兴趣,从藏书楼带走许多书籍研读,那里面有不少关于祥瑞的书。”
接下来,便是断亭先生出场了。此人是东昌兰真公主费尽心思网罗而来,出身于前商国大儒之家,博学多识、心思灵巧。受东昌兰真公主所托,他去面见永泰亲王,这才有了小皇帝出生之日的“金鳞朝天、紫微正照”。
永泰亲王紧紧抿住嘴唇,冷然不语。他无话可说,但他肯定不会承认此事。东昌兰真公主不会傻到去认帐,而断亭先生已死,仅凭郑云阁一面之辞,并不能将他定罪。毕竟,现在的皇帝不再是圣祖,是他的亲生儿子。
郑云阁的反水,承受最大打击的人是小皇帝。他常召郑云阁入宫,视他为心腹重臣,不仅向他请教学问,偶尔也会说些私密话以示君臣相得。但这个对他的恩遇曾经感动得无以复加甚至痛哭流涕的臣子,竟然,竟然一直在骗他!
小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两位皇姑都给朕消消气!回宫!”
武令媺挑一挑眉,小皇帝这是想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逃避能解决问题?她叹了口气,举步拦住了小皇帝的去路。
小皇帝眼里刷地流下泪来,近乎哀求一般地说:“小皇姑,朕知道以前犯了很多错,朕以后一定会改,小皇姑您饶了朕吧!以后,小皇姑您说什么,朕就做什么,这还不行吗?”
此言一出,多有宗亲和臣子眉头微皱,面露不忍和愤怒之色。不管以前永泰亲王做了什么事儿,小皇帝毕竟是圣祖遗诏承认的大周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