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予了她,他这是在从侧面证实他的忠诚可靠?
但,局势实在不明,安叹卿曾经的立场也无法令人完全放心。对于他的问题,武令媺只以面无表情回应之。她半句话都没有,甚至不曾看他一眼。径自在金生水和许绍烟的护卫下这就要赶往澄心殿。落在她后面的安叹卿。不禁不着恼,反而从嘴角逸出一丝笑意。
忽觉背后如芒如刺,而殿内哭声突然间就弱了许多。武令媺下意识扭头去望。就见几位皇孙正扭头直勾勾地望着她。
脚步停顿,武令媺声音舒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轻声道:“你们皇祖父大行。你们父王因事无法在这里守灵尽孝,你们便多给你们皇祖父磕几个头。既是为了你们父王,也是为了你们自己!”几位皇孙连忙点头,不敢再看她,急急转身再度伏地哭嚎起来。
武令媺低叹一声。不再迟疑,快步走出长青殿。一路无话,她裹着夜晚阵阵寒风。踏足澄心殿。一进去,淡淡扫了几眼。她便将情势看得清楚。
禄郡王、瑞王、泰王成三足鼎立,各据一方。和王泰王两兄弟窃窃私语,东昌兰真公主与几位宗亲不知在说什么,康王缩在角落里还在流泪不止。安老帅、礼部杨尚书、兵部尚书桓国公谢骏以及辅臣之一的刑部尚书连尚介老大人和其余几位部堂高官也自成一个小圈子,默然无声静静站立,脸上多有悲色。
见到武令媺出现,众人都看过来,众臣请安行礼不迭。武令媺示意免礼,也见过了几位宗亲和皇子。
东昌兰真公主地位超然,原本她这个出嫁女没有圣旨是不能径自入宫守灵的,但她就是与其余姐妹不同地来了。不仅来了,她还堂而皇之地插嘴新君之事,把武令媺扯进浑水里。
说实话,武令媺真心不想再看见她,但也知道这不可能。东昌兰真公主不仅是正儿八经的嫡公主,还是背后站着几位重臣的实权公主。她和别的公主,不一样。
“玉松见过皇姐。”武令媺向东昌兰真公主行礼。
东昌兰真公主缓步行来,状似亲切地扶住武令媺,脸上满满的哀愁之色,低声道:“玉松儿,这事儿咱们躲不开,你费费心罢!”
武令媺抬头,凝视眼前这张美丽也丑陋的容颜,摇头道:“皇姐,国之大事,玉松不会躲。但是皇姐,”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冷淡,“您是出嫁女,未经传召擅自入宫倒可以用为父皇守灵尽孝这借口来推托。可父皇遗诏立谁为新君,这事儿,您,管、不、着!”
后面几个字,武令媺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口的。自她得知颜无悔竟然是先孝仁太子的遗孤,她就放胆猜测在新君之事上东昌兰真公主绝对会起妖娥子。本来几位皇子争夺大位就已经够让人烦心了,东昌兰真公主这个不孝女还要搅风搅雨,实在叫人厌恶之极。
东昌兰真公主面容微僵,神色也渐渐变冷。她忽然掩口一笑,端的风情万种,但还不等她开口,武令媺又道:“父皇英灵不远,皇姐为何事笑得如此开心?您生得极美,但有些事儿就不要想得太美了!”
“玉松啊玉松!”东昌兰真公主深吸一口气,看向武令媺的目光里终于流露出不再加以掩饰的鄙夷不屑,“你可知道,你……”
“好了!吵吵什么?你们父皇英灵未远,见你们姐妹不和能放得下心?”怀睦老亲王用手中龙头拐在地面重重一拄,怒道,“你们姐妹有什么话以后再说!玉松儿,先过来看看这两份遗诏。兰真儿,你去瞧瞧你父皇大行需要的各色物事是否齐备。明儿一早,各府就要进宫哭灵,万事怠慢不得!”
怀睦老亲王显然是站在武令媺那边的,东昌兰真公主咬咬银牙,还要再争,却见她的亲舅舅桓国公谢骏以目示意轻轻摇头。她也知在明面上自己于皇位之事上确实没有置喙权,只好不甘退下。
临走前,东昌兰真公主的眼角余光看向安叹卿,隐蔽地对他使了个眼色。安叹卿仿佛没看见这眼色一般无动于衷,她反而放心离去。
把那个将自己拖入浑水里的万恶搅事精给轰走,武令媺觉得心里稍微敞亮了一点。她示意金生水和许绍烟守在殿门口,自己走向那方她曾经多次伏案练字的大书桌。
手轻抚桌面,她真是悲从中来,眼里刹时就变得湿润,几乎不能自抑。在这里,她度过不知多少岁月。她的老父亲手把着手,一笔一划教她描红写字,抱着幼小的她在膝上柔声讲解书本。
武令媺喉中哽咽,轻轻颤抖着双手捧起一份遗诏。看着那熟悉的字体,她瞬间泪眼模糊,差点失态大哭,只得死死咬住嘴唇。
“殿下,还请节哀,国事要紧哪!”安老帅身为武令媺的封地太平县驻军龙骧军大将军,也是看着武令媺长大的长辈,见武令媺如此悲痛,再想想方才东昌兰真公主的言行举止,一时间,老将军心里感触良多,更有深深怜惜,但又不能不劝。
“抱歉,老帅,我心里实在难过太甚。我很快就好!”眼泪一行行止不住地流出,武令媺慌忙放下遗诏圣旨,背过身去用手帕擦泪。可这眼泪越擦越多,她努力不断深呼吸,好久才将情绪再度压制下去。
“殿下赤子孝心,先皇英灵未远,必定得见!”安叹卿沉声道,“殿下,先皇在天上看着您呢!”
不管是否与武令媺曾有龉龃,几位皇子也不得不承认,若论与先帝感情之深,还要数这个小妹妹。但他们也难免在心里嘀咕,任谁是由先帝一手一脚亲自带大,也都会有这般令人动容的赤子心肠。所以,尽管几位皇子都急于知道遗诏是真是假,却也明智的保持了沉默,个个脸现戚容,等着武令媺恢复正常情绪。
心中伤痛是真,拖延时间等武宗厚和徐皇后到来也是真。武令媺觉着再拖下去恐怕有人要跳墙了,便收了声止住泪,用帕子将手擦得干干净净,再度转身捧起了遗诏圣旨。
她陪伴大行皇帝十几年,在大行皇帝病重期间多次草拟过圣旨,再侍候大行皇帝手写诏书,她对这段特殊期间大行皇帝的字迹确实是相当熟悉的。
这份遗诏,从笔迹上来看确实出自大行皇帝之手,国玺和大行皇帝私印也像是真的。但是,武令媺还是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她仔仔细细地将两份遗诏都看过,反复揣摩,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她才抬头看向眼巴巴的众人,略一沉吟道:“孤有一个想法,不知是对是错,说给各位长辈和老大人参详参详。”
这小狐狸!多有人在心里暗暗腹诽,就知她不会当场明确说出是真是假。禄郡王是个急性子,强按不耐,急道:“有话就快说!”
“父皇病重期间,多次令孤草拟圣旨,再由父皇亲笔抄录。孤经常侍奉在侧,所以很清楚父皇的笔迹和笔力。开始时,父皇能支撑着写上几十字再歇息。到后来,字字减少,基本上每十几个字便要停下歇一歇。”武令媺低头再看手中两份遗诏,垂落的眼睫掩住了目中满满的寒意,“这两份遗诏字迹端正、虬劲有力、圆融无涩,恐怕是一气呵成的哪!”
众人细细咀嚼武令媺话中意思,那边厢又听武令媺在问:“良兴公公,父皇的圣旨你看得最多。你来说,孤的话,对,还是不对?!”
人们不约而同看向冯良兴,却见在玉松公主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视下,这位宣旨大太监的脸色渐渐发白。L
☆、第六章 第三份遗诏
可恶,可恶,真真太可恶!
她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对孤说话!
不知从哪里抱来的野种,冒充金枝玉叶尽享皇家富贵,还当真以为她就是那九天金凤临凡了?!
等到心愿得偿的那一天,定要将她重重打落尘埃、万劫不复!
快步疾走足足一刻钟,气喘吁吁的东昌兰真公主才将气头怒火压了下去。在她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对她说那样重重的话,旁边还有那么多宗亲重臣!当真是颜面尽失!
对于武令媺,自以为知道其真实身世的东昌兰真公主真是厌恶到了极点。尤其是想到,这个女娃竟然能享受皇太子一般的待遇,她更是怒火中烧。那些东西,原本都应该是她的宝贝侄儿的!
想到颜无悔,东昌兰真公主立时改了主意,没有去往内务司查看丧事祭礼的一应物事,而是转向了乾宁宫西翼的长庆殿。她闻听先帝大行便急急进宫,没有知会驸马,也不曾携子带女,而是赶紧将颜无悔找到匆匆带入宫。
这个夜晚至关重要,颜无悔能否正名,实在机不可失。只是有一样,颜无悔茫茫然随她入宫,一头雾水,还不知所以然。她必须告知他真相,以免他不明就里为人所趁。
来到长庆殿,随东昌兰真公主入宫的宫人正苦苦劝阻颜无悔。原来这段时日圣手的病情有了好转,但不时又出现反复,颜无悔本就不愿随义母入宫,只是奈何不了强势的义母。他惦记师父,打听到服用了解毒丸的季良全恢复情况良好。就打算让那宫人去禀报兰真公主送他回去。
一见东昌兰真公主进殿,颜无悔大喜,赶紧扑过去急声问:“义母,此处事了,可否送无悔回府照看师父?”
东昌兰真公主见颜无悔急得脸儿也白了,如此寒重夜晚他鼻尖还冒出汗来,爱怜地拿帕子给他拭去汗滴。和声道:“无悔。你且等等,义母有重要事情要与你说。你师父自有你师兄们照看,你不必挂心。”
颜无悔皱起眉。实在不明白他留在宫里能干什么。皇帝陛下大行,他也很难过。方才,他已经冲着长青殿那边三跪九叩,还真正伤心地留了一会儿眼泪。
论讲。子民的孝心,他是尽到的了。就算因为被册封了爵位必须给先帝哭灵。他也完全可以先出宫去看看师父的情况,明日再进来。
“义母,还是让我回府去吧!我实在不放心师父!”颜无悔还是苦苦央求,却又不由自主地被东昌兰真公主大力拉扯着去了偏殿。
对颜无悔的请求。东昌兰真公主充耳不闻,一连声吩咐人准备温水和干净帕子。待一应物事都被送到,她将所有宫人去驱至长庆殿殿外。严命众人好生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颜无悔见了那些清洗物事。便知道东昌兰真公主这是要让他洗去伪装。他更加不解,同时心里还莫名惶恐,总觉得义母的举止里里外外都透着十分的诡异。
“无悔,乖孩儿,你乖乖听义母说。”东昌兰真公主将门窗都掩得死紧死紧,冲到颜无悔跟前捧着他的脸,瞪大的眼睛里血丝清晰可见,她低声细语,“义母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牢牢记住!牢牢记住!你一个字也不许忘记,听到了吗?”
义母的神情异常亢奋,眼睛亮得吓人,颊边更是有两抹异样潮红,捧着自己脸蛋的手指尖长指甲都深深掐入了肌肤里。颜无悔以医者的身份发誓,此时义母绝对陷入了某种不正常的情绪当中。他努力挤出话来:“义母,您怎么了?让无悔给您把把脉吧……”
“闭嘴!”东昌兰真公主蓦然大吼,“你给我闭嘴,听我说!”
颜无悔吓一跳,却知不好再刺激义母,只能老实住嘴。他心里又惊又疑,不住猜测会是什么事儿令义母变成这样。若是因为丧父之痛,倒也可能。他不禁又想到了玉松公主,是不是也会这般伤心太过。
“孩儿,你的名儿颜无悔,是义母给你取的,你并非无父无母也无亲眷的孤儿。我的无悔孩儿,你可知道,你现在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你身上流淌着大周皇朝最尊贵的嫡脉的血!你,”东昌兰真公主将颜无悔一把抱在了怀里,紧紧搂着他,贴在他的耳边近乎耳语般呢喃,“孩儿,你父是先孝仁太子武宗严,你祖母是大行皇帝元后先敦庄皇后,你是我东昌兰真公主嫡嫡亲的亲侄儿,你本名武、延、嗣!”
颜无悔呆呆地看着义母,不自禁问:“义母,您可是伤心得糊涂了?我怎么可能会是……”
“你是,你就是!”东昌兰真公主刷地从袖袋里抽出一张巴掌大的卷轴小画,飞快地展开,铺在颜无悔面前,将他的头按在画像近前,低吼,“你看看,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亲生父亲的小像!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你敢说你不是他的儿子?!”
脖子被死死按住,颜无悔拼了小命才将头往后移动了一点儿,才得已看清楚这张小像。一见,他便愣住了。
尽管他脸上涂抹伪装的时间更长更多,但他对自己的长相毫无疑问是熟悉的。这张小像上的人,论五官容貌,确实与他有近乎八成的相似之处。再看纸张和画轴,也确实是经年旧物,不似新品。
“还有,还有。”东昌兰真公主又忙不迭地从另一只袖袋里抽出一卷黄纸,匆匆展开覆在人像之上,“这是先帝承认你血脉的遗诏!你自己看,你自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