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真公主痛快点头:“你放心,皇姐必定保你的子子孙孙富贵满门,荣华绵延!”
康亲王涩然一笑,拿上装着画的木盒,出门没入夜色。L
☆、第八十章 家贼难防
公主府药材库管事宫女湘禾由“禾熙”大人扮演。
…………
幽沉的夜色覆盖整座太宁城,玉松公主府静谧非常。名医们走了以后,府里刹时就冷清了许多。奴仆们知道自家殿下心绪不佳,哪怕隔着内宅很远很远,大家的说话行事也都透着十足的小心。
亲军在三道高墙及至外院院墙之间的区域巡视,尤其密切关注文英武英二殿和银安殿的动静,那里存放着不少文书。护院穿梭往来于外院至内宅高墙之间诸多屋宇,府中此处最为人多,必须小心提防。内卫则游走于内宅各处,尤其是自家殿下起居之处是重中之重。此外内宅还有内监值勤。
亲军、护院、内卫,这便构成了玉松公主府的三重警戒线。此外,府里的供奉们轮流值夜班。他们猫在什么地方,只有亲军统领霍去疾知道。
夜沉了,秋草里偶尔传出几声没精打采的虫鸣。位于长乐殿左侧的偏殿是武令媺的书房,和乾宁宫里的那座书房一样也叫静神斋。此处巡视颇为严密,内卫和往来值勤的内监交错,时间空隙极小。
再小也不是没有,若是熟知内卫与内监交替巡察的时间安排,找到机会靠近静神斋也不是多艰难的事儿。百密总有一疏嘛。今儿不巧,这一疏就被人逮着了。
此人将时间掐得很准。内卫武功高强,原本高来高去不会留下什么痕迹。但架不住这个人同样有不弱功夫在身上,他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内卫值班之人远去的飒飒风响。
他立刻闪身从方才藏身之处避到殿外走廊一根盘龙柱后面。刚刚藏好,就在他方才躲藏的地方正对面来了一队提着灯笼的内监。若他还在那里,必定会被这些人发觉。
待内监走后,此人脚尖点地。迅捷无比地靠近了静神斋的院墙,缩在了墙脚之下的阴影里。而数息后,那队提灯内监还不曾走远,又有内卫从院墙上空飞掠而过。
好险,若是偏了一分位置,恐怕就要暴露。这人汗湿后背。在头顶那名内卫带起的风声消失的刹时,他一跃而起。轻松翻过了院墙。
进了院子。眼前不远处就是静神斋的一扇窗户。此时这扇本应该紧紧关闭的窗户却透着一条缝儿。这人一边缓缓推开窗,一边留意四周的动静。待窗户打开得足够他钻进去,他便团身扑入。动作轻盈非常,进去以后便将窗户再度合拢。
如此一来,外头就不会发觉竟然有人进入了玉松公主的书房。这人也是如此想。吸了吸鼻子,他嗅到一股甜腻的香味儿。仿佛是香炉那边飘出来的味道。熏香是寻常事,他没有过多思考。不曾闪亮火折,凭着眼力在书房里迅速翻找。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必须掐准下一个内卫与内监交替值勤的疏漏离开。不过,书房如此重地。怎么外面除了内监值夜,连个常驻的内卫也没有?
唉,不管了。没有岂不是更好?这人脑子里转着念头,手下半刻不停。很快就将大书桌和墙边书柜翻了个遍。但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不禁也有些恼怒,上头的人就只是说玉松公主府可能藏着关系到储位决定的重要物件,却说不清楚那是什么,这让他怎么找?
“左边第三个书柜的最下面还有一个暗屉,公主殿下有些重要东西是收在那里的。”冷不丁,房里突然响起女子脆生生的声音。
夜入静神斋的这人吓得灵魂出窍,也不管那么多了,抖手向声音的来处掷出去一把暗青子,自己提起真气这就要破窗而出。可是,刚刚提起的真气突然毫无预兆的一泄千里,他很是狼狈地一头撞到了墙上,头破血流。
“本姑娘好心好意提醒你,你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刚才说话的那女子声音里透着不悦,“活该你撞死!”在偌大的书房东北角落里亮起微弱火光,缓缓走出一名身着一等宫女服侍的少女。
“入梦香的味道好闻吧?本姑娘刚刚和师父学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这名宫女笑眯眯的,用脚踢了踢眼神涣散的不速之客,轻蔑地说,“想打殿下的主意,整不死你们!”
将静神斋的殿门打开,这名宫女对门外守着的两名内监说:“去内卫的值房找金统领,这儿逮着了一只耗子。”
一名内监躬身行礼道:“湘禾姑娘,请您稍候。”说完话飞快地跑了。另一名内监踮起脚尖往里探看,笑容满面地说:“湘禾姑娘您真运气,公主殿下不定怎么赏您呢。”
湘禾随手摸出一个银锞子扔给这名内监,坏笑着说:“小六子,不如咱们先来炮制炮制这只耗子?本姑娘新学了几种让人又痛快又痛苦的药粉配方,正好在他身上试试。”
接了赏的小六子兴奋点头,跟着湘禾进了殿。金生水领着几名轮值内卫赶到时,正好听见从静神斋里传出一声惨绝人寰的短促凄厉叫声。他身后有人偷笑几声,戏谑道:“统领大人,湘禾姑娘绝对有成为刑卫的天赋。不如您问公主殿下调了她来?”
金生水瞪了这名下属一眼,却也笑着说:“湘禾姑娘替公主殿下管着药材小仓库,是殿下面前得用的宫女。我可不敢招惹她,免得哪天受了伤没有好药材用。”
“金统领可别埋汰湘禾了。”清脆女声从殿里传出来,接着湘禾在窗户边上探出小脑袋,笑嘻嘻地看着金生水说,“湘禾耽搁谁的事儿,也不敢耽搁您的呢。”
金生水与公主殿下身边的几位大宫女和一等宫女都有交情,也不在意湘禾说的话,只是一笑了之。随后他进了殿,当看见那名在墙角抽搐不停的黑衣人时,他蓦然瞪大了眼睛,怒火蹭地高涨,脸色立刻就难看起来。
紧随着金生水进殿的几名内卫也是面面相视,互视苦笑。不为别的,只因这个人正是内卫当中的一员。此人是一名鹰卫,常在外面跑动。湘禾大概不认识,否则按照公主府交互监督的规矩,她不能叫金生水过来,而应该请亲军驾临。
见了金生水的表情,湘禾反应过来,皱着眉头又踹了这人几脚,嘟哝道:“最是家贼难防,殿下又要伤心了。”
“伤心?有什么好伤心的?”武令媺看向众人说,“揪出家贼是件好事,难不成留着他在要命的时候再捅刀子?”
不过刚起来就听说这样一件糟心事儿,武令媺也高兴不起来。她坐在梳状台前,任由司寝大宫女给自己捣饬,打了个哈欠问:“可问出什么来了?”
金生水仍然臭着脸说:“湘禾姑娘的入梦香有致幻作用,一问,那人什么都招了。说皇上给了您一件关乎储位的重要物事,怀疑是传位遗诏,所以他来找。”
武令媺眼瞳微缩,传位遗诏她没有,密旨倒是有一封。见鬼,这事儿是怎么传出去的?
当日,季良全替皇帝陛下赐她密旨,殿中除了昏睡不醒的父皇,就只有她和季良全两个人。以季良全的暗卫本事,那时附近不可能存在能偷听到的活物。
她无比宝贝那份密旨,天天抱着睡觉,日日装在袖袋里。这份密旨关碍重大,她根本就没对人提起过。可以说阖府上下,不会有人知道她藏着这么一件大利器。
“真是胡扯乱扯,也不知是什么人放出来的谣言!传位诏书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会交给我?我再受父皇宠爱,如此国家大事也轮不到我来掌控。”武令媺哧哧嘲笑了两声,又问:“那人可供出是什么人指使的?”
金生水遗憾摇头:“没有。他只是接到了一张纸条,看过就烧毁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替什么人办事儿,但他的父母家人都在上头手里。”
“这次,我还将人交给内卫刑堂处置。若是还有下一次,小金,我可就不顾你的脸面,把人交给亲军了。”武令媺叹了口气,挥挥手说,“好好去查!一个鹰卫不可能这么熟悉府里巡视的规律,内宅肯定还有内鬼。”
金生水赶紧跪倒磕头,十分感激公主殿下保存了他和内卫兄弟们的颜面。他自己要跟着武令媺去上朝,便调派了内卫里最擅长刑讯逼供和查案侦缉的高手,立誓要将这事儿查个底朝天。
武令媺也没把此事太放在心上,谁府里都不干净,这种事真心不能完全避免。人心是肉长的,人家忠诚于前主,她也无可奈何。若是她的异能是听心术就好了。只是这么一想,暗骂自己贪心,她将此念抛开,上朝去也。
还真是奇事,府里出了内鬼的事儿不过发生了几个时辰,怎么大家伙儿就都知道了?怀睦老亲王和肃亲王都过来关心关心,免不了也要问一问,那玩意儿当真在你手里?
武令媺大喊冤枉,苦笑着说:“您二位说说,父皇是分不清事情轻重的人么?传位遗诏只有藏在宫里才安全哪!”
怀睦老亲王眯着眼思索片刻,缓缓道:“玉松儿,恐怕这是有人在故意散播谣言。你可要当心哪!”L
☆、第八十一章 先手准备
似乎有一只隐藏在暗中的大手正在向她慢慢伸来。事实上,不用怀睦老亲王提醒,当武令媺发现自家府中那点破事竟传得好似阖宫都知晓,就立刻知道不妥。
不用多猜,指使人入书房偷东西的背后黑手,与将谣言散得满天乱飞的人,绝对是同一拨。而且,自己府里恐怕有身居高位的内鬼。否则何以在昨夜下达封口令后,这谣言还能传得与昨夜发生之事相似度高达六七成?唯有高位者才能找到送信出去的机会。
心里转着许多念头,武令媺也不掩盖自己的心神不属,上朝时走神的模样人人都看得见。就让那些人暂且得意吧,最好是能轻视她。下了朝,她探视过了皇帝陛下,却并没有立刻回府,而是去了坤熹宫向徐皇后请安。
徐皇后是位秀外慧中的女才子,能吟诗作赋,会泡一手好茶。数月前武远嗣送进京的极品野生茶叶,皇帝陛下想着徐皇后也爱茶,便赏赐了她一些。今日武令媺来看她,她欢喜得很,拿出自己都不大舍得喝的好茶来款待。
摒退了殿中宫人,徐皇后只留下掌事宫女在旁边侍候。通过徐皇后的眼神,武令媺知道有话可以直说,便开门见山问:“母后,父皇可给您在城卫戍备军留了人手?”
徐皇后微怔,眼前养女凝重的表情让她油生不安,她低声回答道:“有一名参将。”
这就够了!武令媺点点头说:“母后能否给儿臣一道懿旨,让这名参将听从儿臣的调遣?”
这孩子想干什么?徐皇后缓缓攥紧凤椅扶手,声音急促地问:“媺儿,你这是……”
武令媺垂下眼帘沉默不语,殿中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徐皇后看见她这样子。忽然心中有不祥猜测。她霍然起身,眼里刷的流下泪来,颤声说:“可是皇上……皇上……”
皇帝陛下的气运柱已经变得如烟似雾,来一场稍微小点的风也能彻底刮没了。武令媺抬起眼睛,平静地看着徐皇后说:“母后,人心难测,咱们要有备无患才行。父皇让儿臣成为您的女儿。就是要保全您与儿臣两个人。让您与儿臣互相依靠。”
徐皇后飞快地用帕子拭眼角,连连点头说:“我明白了。”她从袖袋里取出一枚令牌递给武令媺,“施零见到这枚令牌。就会听从调遣。”
盟友越强大,己身实力自然更强。徐皇后的顾虑其实不比武令媺少。现在监国的三位亲王都有生母在世,明摆着新帝继位之后,宫中将会有两位太后。
徐皇后如果不想日后被新帝的生母欺凌。就必须拥有强有力的倚靠。徐府清贵,不掌实权。不能给她太大帮助。但是武令媺不同,既有钱又有权还有人,所以徐皇后愿意倾力相助这个得来不易的养女巩固地位。
“竟然是施零?”武令媺大为讶异。这位施参将可是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禄郡王一党中坚,禄郡王某位侧妃的妹妹还嫁给了施零的两姨表弟。
盟友之间。信任最重要。在即将到来的凶险时刻,尤其要做到对彼此的实力知之甚深。
武令媺深思熟虑过,怀睦老亲王有襄郡王这个掌军并且定为辅臣的儿子。地位稳固。襄郡王的军权,也许新帝很想拿走。但襄郡王同时还是辅臣。这就增加了夺权的难度。所以不管哪个皇帝登基,最起码短时间内都要对怀睦老亲王这位宗族长辈多加宽抚。
而肃亲王掌管玉牒司多年,每位宗族成员出生和死亡都要到他这儿报备。他不参与朝政,专心放在族务之中。因其立场,他与每个派系的族人关系都不差。同时,他也是宗族九位长老之一,在宗族事务当中有不小话事权。这样的肃亲王并不防碍新帝掌权,可是若是料理了他反而易激起族人义愤。所谓得不偿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