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还未至将军府门口,柳青青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李朝陵回身问她。
柳青青皱了皱眉道:“不对。”
妖精的嗅觉本就异于常人,李朝陵闻不到,柳青青却深感不适,那空气间弥漫出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此味非全然属于人性,一半类似于妖。
“哪里不对?”李朝陵犹自不知,却也是颇有警觉,见她那副认真的模样,立即转头四处察看,却未瞧见有任何异样。
柳青青站在原处仔细辨察了一会,忽然拔腿往身旁的一个拐角跑去。
“柳姑娘?”李朝陵连忙跟上。
柳青青一路疾奔,在转折处飞速拐了个弯,眼前的视线豁然大敞,一眼便看见路尽处三人两个影子。
“阿月!?”柳青青惊呼。
行走于巷尾处的连月气喘吁吁并且浑身都是血迹,一双手搀着同样满身鲜红的连堇,身后还背着一个人,那人因埋头在他背上遂看不清脸庞,但那发上一颗红色闪烁的人参果却分明告知了她的身份。
因为过于负重,几个人看上去都是摇摇欲坠的模样,连月听闻声音立刻朝着这边抬起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焦急:“柳姑娘?”
柳青青见了这番场景几乎吓得说不出话,连忙提起裙角奔了过去,伸出手来却不知道要放到哪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方才出去不是还好好的,你、你们受伤了么?”
“我没有受伤,是她和小堇,你快帮我扶着。”
柳青青慌慌张张地伸手将其扶住。
连堇几乎昏迷,全身是血却因着天色暗沉而看不出到底伤在了哪里,只微垂了脑袋靠在柳青青身上,微卷的黑发披散下来挡住了曲线温和的侧脸。
“你不是在府里,连公子不是去看戏了,你们到底……”
“小堇才没兴趣看戏,”连月嘴上说着,手一得空,晃了晃身子刚想将背上的人往上托得稳一些,“他去捉妖了。”
柳青青闻言一惊,脑中突然浮起在那楼阁外碰见小猫妖时她一脸惊慌的模样:“这么说……那里有魔障?他……早就知道?”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一个微带惊慌的声音:“诗诗!?”
“李将军。”连月闻声急忙抬起头来,果见李朝陵正焦急地往这边赶来,语气间微有些不耐,“快把你的媳妇领走。”
李朝陵快步转至他的身后,抬手一弯腰将鱼诗诗打横抱了过来,低头却见她紧闭双目不省人事,嘴角还挂着一丝血渍,声音一个不稳带出一丝颤抖:“怎么回事?”
“问她自己。”连月没好气,像是不愿与李朝陵多话,双手搀过连堇对柳青青道,“柳姑娘,麻烦你帮忙去找个大夫。”
柳青青连应两声,继而看了李朝陵一眼,转身奔出了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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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巷子口才忆起这人间的大夫何处寻自己根本不知道,加之心中焦急,柳青青在将军府外晃了一圈,咬了咬牙又往回走。
经人一指寻到连家两兄弟的房里时,连月正满头大汗地站在床边折腾着什么,柳青青看也不看两步迈了进去:“阿月!我……”
阿月闻声双手一颤飞速回过头来,身子一晃挡住她的视线:“天哪!你怎么那么快?大夫呢?”
“你在干什么?”柳青青见他鬼鬼祟祟,下意识探了探头,“连堇他怎么样了?”
“别过来别过来!”连月一下子提高了声音,一边手忙脚乱地道,“我正在给小堇换衣服……”
谁知柳青青却不计较这个,又迈开步子走了进来:“要换衣服你就换啊,我只是想告诉你……”
“都叫你不要进来了!”连月越发慌张,当事人昏迷着,反倒是教他彻彻底底地闹了个大红脸,“一点女孩子家的矜持都没有,柳青青你到是真呆还是假呆?”
柳青青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反应,一时愣在当场。
对于这番争执,连堇全然不知,只安然闭着眼睛靠在连月怀里,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因着方才被连月慌慌张张地胡乱扯了被子裹着,眼下正是一副半遮不遮的模样,柳青青混乱间倒是真的瞧去了那么几眼。
如玉美人,衣衫凌乱,又是一副安静纯然的熟睡模样,此番旖旎光景若是被别的女孩子看见了,只怕要流出几斤的鼻血来。
柳青青却是当真不识得那些人间礼节,对于方才所见心下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脑子里混混沌沌地一团混乱,只觉得全然被脸上一股莫名窜上来的灼热感狠狠扰去了心思。
“还看!”连月真的有些生气了,伸手一指门外,“柳青青,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给我出去!”
柳青青怔了怔,这才隐约明白过来,连忙转过身去,一叠声歉意地解释道:“阿、阿月,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
连月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却又不信:“你骗谁?”
“我……”
见她一副蹙眉咬牙欲言又止的模样,连月无奈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你把大夫找来了?”
柳青青微别过头去,瞥见对方立刻凶巴巴瞪过来的一双眼睛,又慌忙转过脸来:“我是想说,连堇受了什么伤,你让我看看好么?”
连月听完此言终于气得无话,咬牙扶了扶额头道:“我让你去找大夫,你……你……”
亦是不知又无意说了哪句话将她激怒,柳青青几乎快要哭出来,却听那连月又说了一句:“柳青青我真是看透你了!”
柳青青心下觉得委屈,只得轻声道:“那我现在去看看鱼诗诗怎么样了,李将军应当会给她找来了大夫,我几时可以进来了你就几时来喊我吧。”
“谁稀罕他们家的大夫,”连月气得语不成句,终于一甩手“哼”了一声道,“你不去找,我自己去。”
说罢回身奔出了门外。
“阿月!”柳青青连忙急追几步,却是见他跑得飞快,怎么唤都唤不住。
屋子里复又变得安静下来。
柳青青焦灼不安地站在原处,想走却又觉得不妥,犹豫着自指尖汇出一道青光,却是举着手背着身子如何都不敢乱动。
“柳姑娘。”正不知所措间,忽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柳青青吓了一跳,急忙闻声回头,又似想起什么,连忙又将身子转了回去:“连堇?你、你醒了?”
“嗯。”随即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连堇轻咳着道:“柳姑娘,你过来帮我一下好么?”
柳青青这才呼出一口去,提着胆子转身看了看。
连堇已被连月换上了一件干净的里衫,嘴唇上不见一丝血色,原本红润的脸色此刻已快要白得透明。他举手轻咳一声,独自撑着手自床上欲将坐起来,却是一个不稳又滑跌了回去。
柳青青心中无由生出一股愧疚感,连忙转身靠近过去,一边帮着他扶坐起来,一边随手寻来一个垫子塞在他身后让他靠着,这全程却是怎么也不敢看他一眼,只低着头轻声对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第十章
“坐。”连堇伸手指了指床边一方圆凳。
柳青青依言坐了,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又道了一声:“对不起。”
连堇挑了挑嘴角:“为什么要一直说对不起?”
柳青青闻言更是窘迫。
“你方才不是正在施治愈术么,为什么现在收回去了?”
此话甚是突然,柳青青消化了一番,蓦地站起,惊诧间因动作过大而撞翻了身后的凳子:“你……”
连堇看了看她,又将视线转向窗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那日后你的身上便忽然失了妖气,但若是我那时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一条青蛇吧?”
柳青青僵直了身子后退几步:“你、你怎么知道?”
“自是见你第一面时就已经知道。直属妖界的东越山海拔有数千丈高,虽地界远离中原,却也并非全然无人居住,你在那里呆了那么多年月,竟然这般不识人间诸事,”连堇转过脸来似是而非地笑了笑,“倒真的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居然连她从哪里来都知道得那么清楚,柳青青越发惊惧,他方才必定听去了她与连月的对话,却能够如此保持着冷静假装未闻,着实让人觉得恐怖。
心跳已经擂至耳边,几乎能清晰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柳青青忆起初见时从他口中说出的那般类于玩笑的戏谑话语,她应当早早觉察到才对。
“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不会将你如何。”连堇说得轻巧。
柳青青又退了几步,冷汗涔涔的落。
这连堇,表面上看似一派和颜悦色的模样,身上却不知长了几双眼睛,很多事情分明就知道,却硬是要待到别人毫无防备的时候才说出来,好似在他眼中每个人都是傻瓜。
如此狡猾,看都看不透,要叫她如何才不能防备与紧张。
柳青青再怎么不谙人间之事却也懂得,对于一个妖精来说,首先当远离的便是民间的那些捉妖术士,他们往往以此为业,将捉妖当作喜好与用以炫耀的筹码,却从来不顾及妖精们的感受,不论好妖坏妖,捉到便一概夺去修行打入冥间畜生道,让他们重受轮回之苦。
经历修行的妖精自明晓修行的不易,数以万计的日月并非只是虚晃,而是必得一寸一寸地耗,当时光变为的等待,那就成了最大的煎熬。
难怪那小猫妖会这么地害怕连堇,柳青青觉得这并非无由,虽然从未见他伤害过善妖,然而将什么事都藏在心中的人其实才最是可怕。
柳青青又惶惶地道:“既然如此……那你必也知道李将军的……”
“你说那条白蛇……咳咳……”连堇说着唯觉一阵血气上涌,怎么也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一径地咳嗽,脸色越发变得苍白。
柳青青见着心下一阵难受,再也顾不得其它,提起一口气奔过去将他扶起,只手重新凝起方才所用的治愈术法缓缓注入他背心几处大穴,一边轻声解释道:“你已被妖气伤了心肺,这东西只能闻得却见不得,曼延起来极快,等阿月找来了大夫,就是观音菩萨也救不了你了。”
连堇点头闭目不语,任凭那一股一股的青光从柳青青的指尖流入自己体内,只觉得身周的痛感逐渐减少了许多。
柳青青一边助他调息,一边微侧了头小心地观察他的反应,唯见连堇额前的发上沾满了因疼痛而渗出的汗水,面上犹自恢复一番安静淡然的模样,却有一股无可名状的忧绪纠结在眉心,不细细观察几若不能发现。
不一会儿,柳青青觉得已是无碍,便捋下衣袖松了手,顿了一会儿忍不住嚅嗫着问他:“我想起每每看见蜂妖出现在一处,总会有很多的人聚集而来,她必定是入了需得吸食人气的魔障,今日那‘楼兰家’的演出尚未开始便如此人山人海,莫不又是她身上的花粉味搞的鬼?”
佛曰,诸佛从本来,常处於三毒,长养於白法,而成於世尊。
三毒者:贪嗔痴也。
妖心如人心,这“贪”字并非只是人间才有,妖界亦是常在,不论是人是妖,一有贪念便会成瘾,想要戒也难。
这世间有三种气可助妖精修行:一是仙气,二是妖气,其三便是那人气,也是最容易得到的一种气。吸食这三气虽能助他们提升自我的功力,却是个旁门外道,既不被佛祖所容许,也易着魔。因而之所以有那么多妖精入得魔障危害人间,大多是由于他们修行之心过于迫切之故。
“你竟也能明白,”连堇闻言无不玩笑地虚声道,“看来并非那么呆么。”
柳青青怔了一下:“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跑了。”连堇掀被挣扎着起身,缓步行至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脸色较刚才已经好了很多,却依旧有些衰弱。
“啊?那你为何要独自一人去那里?早些告诉我,或者找阿月帮忙也行啊?”柳青青犹豫着跟了过去,伸出手想帮着扶住他,却又缩了回来。
连堇嗤笑一声坐了下来,语气间竟不觉带了些苛刻:“便是告诉了你又能如何。”
柳青青被他不知所谓的疏离神态堵得微微一滞,茫然张了张嘴放低声音:“那蜂妖业已修行了两千多年,若不是入了魔障,恐怕早能历劫成仙,你那么厉害,我虽帮不上什么忙,却总不至于教你受这么重的伤。”
“这些事情,怕是与你这只蛇妖无关吧。”连堇也不看她,说话的语气甚为凉薄,如风般吹得柳青青全身一凛。
“你……不当我是朋友么?”
连堇不答话,举杯轻啜了一口茶,却不小心被呛得埋头一通咳嗽。
“也对。”柳青青喃喃自语,方才那句话她一说完就已觉得好笑,想起自从连堇醒来之后便兀自对她理清了他们之间的殊途关系。
他是捉妖之人,而她正是一只千年妖精。这样的身份又如何能谈得上朋友不朋友?果真是自己太过痴呆了。
“阿月应该就快回来了,等你们人间的大夫来了,你再让他好好给你看一看伤势,我去看看诗诗怎么样了。”
柳青青说着,转身慢慢步出了屋子。
方才一通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