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不想回去了,”柳青青当真是不明就里地开心得就要蹦起来,几若忘乎所以,一提裙子又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就在这里陪你。”
“你真是率性。”连堇叹了口气笑看着她,万分地感概。
“总比你们一人无数张脸皮要好。”柳青青说着,仰脸打了个哈欠,俯身在桌子上趴了下来,一径将所有的烦恼都抛到脑后,“我趴着睡会,你改日千万莫要忘了帮我找回丢掉的两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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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早。
柳青青犹是趴在桌凳边上,身旁却没了连堇的身影。
四下顾盼一番不见有人,柳青青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刚想站起来,忽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背后滑落下来。
柳青青眼疾手快,回身一把将其抓住。
定睛一看,柔软的质地,素淡的颜色——居然是一件外套?
这一看便知是昨日连堇身上穿的。
柳青青忽而想起那日在花园的凉亭里不留神一睡到天明,似乎也有人将一件外套盖在她的身上。
与手间的一作对比,大小几乎相同。
难不成都是连堇的?
那么他那时第二日一早便急急地绕路过来,竟只是想看看她有没有事么?
还说不愿做朋友,分明又很关心自己。
柳青青禁不住为自己的小发现而偷偷窃喜起来。
连堇啊连堇,你果然口是心非到了骨子里。
“青青,青青!”正想着,忽闻远远地有一人唤她。
柳青青忙忙转过头去,却见着佩佩正急急地挥着手往这边奔来。她忙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了上去:“怎么了那么急,出什么事了么?”
“老、老爷说找你有事。”佩佩跑得急了,气喘吁吁地连话都说不完整。
“什么事?”
“他没有说。”佩佩摇了摇头。
柳青青立刻点点头:“我这就过去看看。”
到了李朝陵房中敲门进去,柳青青只见得窗户紧闭,窗帏也不见拉开,四周一片地黑暗。
刚迈开步子便被一把凳子绊住了脚,柳青青一个不稳几乎跌倒,于是急忙伸手扶住脚边的东西,却是站在原地不敢再动,只开口唤道:“老爷?”
屋内响起连续的咳嗽声,算是应答。
柳青青唯得暗自施法才算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她一边埋怨一边往窗子边上走:“总是闷在屋子里会憋坏的,如何也要开扇子透透气,有空外出散散步晒晒太阳,这样身子才能好得快啊。”
柳青青说着“啪嗒”一声推开了窗户,随即有刺眼的光线透进过来,暖阳照得整个屋子亮亮堂堂,连细小的浮尘都分外清晰。
李朝陵正孤身坐于桌边,腿上盖了一条毯子。在黑暗中呆了良久,乍然承受这样的光线显然不太适应,只抬起一只手挡住前额,好一会没有放下来。
“大夫前些时日开的药,有让下人煎来吃么?”柳青青转身走到他身边站定。
“柳姑娘。”李朝陵方才放下举起的臂膀,抬手一指身边的位置对柳青青道,“你先坐下吧。”
柳青青这才看清他眼眶边上一圈的乌黑,原本明亮的眼睛已然不见半分的光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耐不住心中微紧。她也不坐下,只站在一边语气酸胀地道:“我知晓老爷这两日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只是……如何现在会憔悴成这副模样?”
李朝陵沉默着收回了手。
“茶饭不思?”
李朝陵仍旧未答,两颊几乎凹陷下去,脸色不见一丝的红润。
“这般折腾自己,是因为身子突然变得不好了么?”柳青青继续问。
“柳姑娘,这事情无需你操心。”李朝陵叹了一口气,终于有了回应,一句话却让柳青青几乎气得半死。
她顿了顿才耐下性子道:“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你的身子原本健壮,勤加锻炼很快就会好起来……”
“见不到诗诗,我又如何能够好得起来。”李朝陵截断她的话,终于道明了重点。
“……”
柳青青怔然,良久才一字一咬牙地道:“李将军,你那浴血沙场的英雄气魄如今又在哪里?”当真是伤感得不像话。
那曾经闭目安然睡于树下的采药少年,现在究竟去了哪里?
为何现在会是这副情状?
“我今日找你,只是想——你是诗诗的姐妹,应当深知她的行踪,也必然晓得她现在在哪里,是不是?”李朝陵竟然并不介意她说出这样越矩的话来,只紧捏着双手置于桌前,言辞恳求地看着她。
柳青青已然不知该如何形容当下的心情,是愤恨还是难过,是酸楚还是失望,只是一瞬间红起了眼眶:“就算我知道她在哪里,就算我真的将她寻回来了,她又如何愿意见到这样的你?”
李朝陵闻言,眼中终于微微有了生气:“你的意思是说,你真的找得到她?”
柳青青别过脸去不答话。
她并不确定是否真能找得到鱼诗诗,只是实在不忍看见这样的他。
“麻、麻烦你了!”李朝陵慌乱地道,一边挣扎着似要站起来,因为情绪激动而说话有些口不择言,“你只要能找到她,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银两或者妆饰,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柳青青蓦然觉得似有一盆冷水当头浇来,浑身凉透到了脚底心。
她突地想起昨夜在老夫人的房中,连月是那样愤怒地唾骂着李朝陵的娘亲。
“莫不是你那个脑子搭线的将军儿子在背后捣鬼,老子才不愿意吃饱了撑着管你们死活!”
怆然退后两步,柳青青摇了摇头。
“怎么了,你……你不愿意?”李朝陵问着,仿佛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恍了恍眼神忙忙摆手补救,“柳姑娘,我、我并没有羞辱你的意思。”
而然话已出口,怎又能收得回来。
柳青青第一次发觉,对于李朝陵这个恩人,除却百年前朦胧而美好的记忆,此外的他,她根本一点都不识得。
时隔良久,柳青青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如若我帮老爷找回诗诗,那能算做是一个小恩情么?”
“怎会是小恩情,那是定大恩。”李朝陵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点头,明显地心绪难安。
“好。”柳青青应着,止不住的一颗泪水终于至颊边滑落,“我尽量。”
第一四章
既然答应了李朝陵,最终还是得帮他去找鱼诗诗。
柳青青也不愿拖延,出了他的房间便立刻回去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回山上去。
因着每次在山中蛇洞时都是鱼诗诗来找她,所以她并不知晓鱼诗诗修行之处的具体位置。但是她能肯定那地方必然离她所在的山头不远,也许只是隔了一条天堑。
只是东越妖界山影重重,要寻一条蛇妖不若大海捞针。柳青青想如若实在寻找不成,也可找雀妖帮个小忙,他的朋友众多消息灵通,定然可以找到鱼诗诗。
如此想着心里也便有了底。
柳青青整完了东西立于屋内,刚想施法瞬移回妖界,谁知在这关头竟突然有人推门而入。
“请问……”姑娘家的声音。
柳青青未曾防备,生生被吓了一跳。
手间犹有青光凝聚未曾散去,由于一时惊慌地收了内息,法力一下狠狠地反噬了身体。柳青青只觉得嘴间突地一阵腥甜,她唯得死死闭紧了嘴巴才没让一口血喷出来。
“啊——”莽撞闯入的小丫头乍见这样匪夷所思的情况,惊呼一声退出门外,脚下不留心绊着门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柳青青一下乱了心神,只怕她会将此番所见会乱说出去,站在远处施完了治愈法便急忙奔上前去将她扶起,一边慌张询问:“你没事吧?”
“你方才在干什么?为何手上会有绿色的光?”小丫头吓得言不成句。
柳青青咽了一口唾沫胡乱地解释,说话的声因内伤而微带了沙哑:“那不是绿色的光。”
“不是绿色的光是什么?”
未曾想这小丫头的眼睛居然这样地尖,只一瞬便看得清清楚楚,柳青青磕磕巴巴,想来想去才找出一个勉强靠谱的理由来:“连公子方才说我房中有些不安全,易招来妖怪,便在里面给我做了一次法,我也不知他走前留了什么东西下来,拣起来只见得会发光,你、你要看看么?”说着作势要往腰间去掏。
“不用不用。”如此这般才让那小丫头勉强相信,她拍拍衣角摇晃着自地上站起,神色依旧不是那般自然,“老夫人方才让我喊你过去。”
早晨方才从她那儿回来,现在又要被唤回去,柳青青心下有些奇怪那老夫人找她能有什么事情,但还是依言去了。
经得昨夜一事,全将军府上下无不人人自危,几个关键处更是加派了很多侍卫看守,就怕妖怪会再次出现。
然而他们亦是自知凭借区区凡人之身,根本不可能与那些怪力乱神的事物相抗。一时皆人心惶惶,这让原本就并不那么有人情味的将军府气氛更显紧张。
因而连家兄弟的存在对于将军府的人来说便显得犹为重要。
一路去往老夫人的卧房时,柳青青无意路过连堇他们所在的厢房,只见得那处门庭若市,挤在那儿的皆是一些丫鬟小厮们,吵吵嚷嚷的队伍排到了花园里。
柳青青随手拉了个人询问才知,他们如此为的只是想问连家兄弟二人讨要一张灵符保身。
连月站在门口,怀中捧着一堆黄黄的纸张,一边后退一边高声地喊:“不要抢不要抢,人人有份人人有份!”神色微带了无奈。
柳青青心中清楚那种灵符除非配上操控人的灵咒才能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否则平日就跟一张废纸没什么两样。
那么连月会如此做大抵也不过是为了安抚人心吧?
柳青青远远站在人群外围望着他忙碌。
这将军府上上下下皆是如同民间百姓一般爱戴与信赖他们,唯有打头的那两个人例外。
都言为官者视百姓如草芥,这是否就是所谓的阶级差别?然而在柳青青与李朝陵为数不多的几次谈话当中,却是能够觉察出他对连堇并非是完全不屑的态度,大致亦是怀了隐隐地的尊重心态。
柳青青心想,她能够如此思考着为李朝陵寻找借口,是否是因为至今仍旧很不愿意承认,那个百年前曾出手救她一命的恩人会有这般世俗的脾性?
想着便突然忆起昨夜在老夫人卧房门口与连堇的对话。
经过了一些事,他终于能够同意与自己成为朋友。
柳青青打从一开始便在意识里觉得连堇熟悉,仿佛千百年前他们就见过。只是这感觉来得莫名,并不足以成为他们要好的理由。
柳青青本就单纯,亦没有什么冷傲孤僻的性格,既不擅长心计也没有特别偏激的善恶观,只要她觉得谁好便愿意主动与其亲近。所以对于连堇这个人,她目下也只看出他表里不一这样一个特点,至于其它,也许以后接触得多了才能进一步地了解。
不知为何,柳青青竟是打心底里觉得自己身为一只蛇妖,来人间走那么一遭,能够认识连家两位兄弟那真是奇迹。
如此思索着竟是无意识地撇嘴笑了笑。
这边正忙乎着的连月似有察觉什么,眼光一转瞥了过来。
柳青青嘴角的笑意仍未来得及收回去,乍见他瞧过来,只得一弯嘴角笑得更盛。
连月见状微微一愣,居然不露笑颜,只远远地拉下脸对她做起了口型:“你傻啦?”
柳青青瞧得明白,一时着了恼。
再看过去时,连月已经不再理她,只顾自己忙着手中的事。
柳青青还想同他再说些什么,奈何这边还有事情,只得调转了步子继续往老夫人的房间走。
入得老夫人的屋内,只见得她依旧是歪斜着靠在床上。
毕竟外表再怎么体面也是年事已高,昨夜的一番惊吓令她至今不能缓和过来,脸色犹是有些苍白。
看到柳青青进来,那老妇连忙撑着身子使自己坐得直了些,随即将柳青青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就是柳青青?”
柳青青闻言点了点头:“不知老夫人差人找我来所谓何事?”
“坐。”老夫人指了指她身边的凳子。
柳青青依言坐了。
“柳姑娘,”老夫人抬手抚了抚鬓边的乱发开门见山,“听说你与那鱼诗诗从小便认得?”
柳青青不料她竟会问这个,一时未反应过来,隔了一会才想起要回答:“是的。”
老夫人点了点头又道:“那么朝陵早上找你,是否便是为了她的事情?”
柳青青闻言一愣。
“你只管据实相告。”老夫人侧了侧身将脑袋靠在床沿,一双眼睛牢牢地盯住了她。
柳青青只得又答:“是的。”
“那么我麻烦你,不要再去找她。”
柳青青诧异:“为什么?”
老夫人抬眼望向天花板:“那女人来路不明,谁知她是哪路的货色,我本不愿让她来做我的儿媳,奈何朝陵执意,现在好不容易她走了,自不能容他再将其寻回来。”
柳青青一时不知该做何回答。
老夫人又转眼看她:“如果你能答应我的要求,你想要什么,只要不过分便只管开口。”
柳青青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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