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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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卷5-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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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讲文德国民党政客戴季陶曾在南京《新亚细亚月刊》第五卷第一、二期合刊
  (一九三三年一月)发表《文德与文品》一文,其中说:“开口骂人说俏皮话……都非文明人之所应有。”
  〔5〕 “陈叔宝全无心肝” 陈叔宝即南朝陈后主。《南史。陈本纪》:“(陈叔宝)既见宥,隋文帝给赐甚厚,数得引见,班同三品;每预宴,恐致伤心,为不奏吴音。后监守者奏言:”叔宝云,既无秩位,每预朝集,愿得一官号。‘隋文帝曰:“叔宝全无心肝。
  ‘“
                王道诗话〔1〕
  “人权论”〔2〕是从鹦鹉开头的。据说古时候有一只高飞远走的鹦哥儿,偶然又经过自己的山林,看见那里大火,它就用翅膀蘸着些水洒在这山上;人家说它那一点水怎么救得熄这样的大火,它说:“我总算在这里住过的,现在不得不尽点儿心。”(事出《栎园书影》〔3〕,见胡适〔4〕《人权论集》序所引。)
  鹦鹉会救火,人权可以粉饰一下反动的统治。这是不会没有报酬的。胡博士到长沙去演讲一次,何将军〔5〕就送了五千元程仪。价钱不算小,这“叫做”实验主义〔6〕。
  但是,这火怎么救,在“人权论”时期(一九二九——三○年),还不十分明白,五千元一次的零卖价格做出来之后,就不同了。最近(今年二月二十一日)《字林西报》〔7〕
               登载胡博士的谈话说:
         “任何一个政府都应当有保护自己而镇压那些危害
  自己的运动的权利,固然,政治犯也和其他罪犯一样,应当得着法律的保障和合法的审判……“
  这就清楚得多了!这不是在说“政府权”了么?自然,博士的头脑并不简单,他不至于只说:“一只手拿着宝剑,一只手拿着经典!”如什么主义之类。他是说还应当拿着法律。
  中国的帮忙文人,总有这一套秘诀,说什么王道,仁政。
  你看孟夫子多么幽默,他教你离得杀猪的地方远远的〔8〕,嘴里吃得着肉,心里还保持着不忍人之心,又有了仁义道德的名目。不但骗人,还骗了自己,真所谓心安理得,实惠无穷。
                  诗曰:
  文化班头博士衔,人权抛却说王权,朝廷自古多屠戮,此理今凭实验传。
  虐政何妨援律例,杀人如草不闻声。
  千古同心有孟子,也教肉食远庖厨。
  好向侯门卖廉耻,五千一掷未为奢。
  三月五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三月六日《申报。自由谈》,署名干。
 按本篇和下面的《伸冤》、《曲的解放》、《迎头经》、《出卖灵魂的秘诀》、《最艺
  术的国家》、《内外》、《透底》、《大观园的人才》,以及《南腔北调集》中的《关于女人》、《真假堂吉诃德》,《准风月谈》中的《中国文与中国人》等十二篇文章,都是一九三三年瞿秋白在上海时所作,其中有的是根据鲁迅的意见或与鲁迅交换意见后写成的。鲁迅对这些文章曾做过字句上的改动(个别篇改换了题目),并请人誊抄后,以自己使用的笔名寄给《申报。自由谈》等报刊发表,后来又分别将它们收入自己的杂文集。
  〔2〕 “人权论” 指《人权论集》。该书主要汇集胡适、罗隆基、梁实秋等在一九二九年间所写的谈人权问题的文章,一九三○年二月上海新月书店出版。
  〔3〕 《栎园书影》 即《因树屋书影》。明末清初周栎园著。该书卷二中说:“昔有鹦鹉飞集陀山,因山中大火,鹦鹉遥见,入水濡羽,飞而洒之。天神言:”尔虽有志意,何足云也?‘对曰:“尝侨居是山,不忍见耳。’天神嘉感,即为灭火。”这原是一个印度寓言,屡见于汉译佛经中。按周栎园(1612—1672),名亮工,河南祥符(今开封)人。
  〔4〕 胡适(1891—1962) 字适之,安徽绩溪人。一九二七年曾得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学位。他早年留学美国,一九一七年回国任北京大学教授。“五四”时期,他是新文化运动的右翼代表人物。后来先后投靠北洋军阀、国民党反动派,为帝国主义的侵略效劳。一九四九年四月逃美国,后病死于台湾。
  〔5〕 何将军 指何键(1887—1956),湖南醴陵人,国民党军阀。
  当时任湖南省政府主席。一九三二年十二月胡适应何键之邀到长沙讲演《我们应走的路》,据传何送他“路费”五千元。
  〔6〕 实验主义 现代资产阶级哲学的一个主观唯心主义派别,认为有用即真理,否认真理的客观性。主要代表人有美国杜威等。胡适是杜威的学生和信徒。一九一九年胡适在北京连续讲演宣传实验主义。一九二一年写《杜威先生与中国》一文为之吹嘘,文中说杜威的哲学方法“总名叫做‘实验主义’”。
  〔7〕 《字林西报》(“North China Dairy News”) 英国人在上海办的英文日报,一八六四年七月一日创刊,一九五一年三月三十一日停刊。
  〔8〕 离得杀猪的地方远远的 见《孟子。梁惠王》:“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伸冤〔1〕
  李顿报告书〔2〕采用了中国人自己发明的“国际合作以开发中国的计划”,这是值得感谢的,——最近南京市各界的电报已经“谨代表京市七十万民众敬致慰念之忱”,称他“不仅为中国好友,且为世界和平及人道正义之保障者”(三月一日南京中央社电)了。
  然而李顿也应当感谢中国才好:第一,假使中国没有“国际合作学说”,李顿爵士就很难找着适当的措辞来表示他的意思。岂非共管没有了学理上的根据?第二,李顿爵士自己说的:“南京本可欢迎日本之扶助以拒共产潮流”,他就更应当对于中国当局的这种苦心孤诣表示诚恳的敬意。
  但是,李顿爵士最近在巴黎的演说(路透社二月二十日巴黎电),却提出了两个问题,一个是:“中国前途,似系于如何,何时及何人对于如此伟大人力予以国家意识的统一力量,日内瓦〔3〕乎,莫斯科乎?”还有一个是:“中国现在倾向日内瓦,但若日本坚持其现行政策,而日内瓦失败,则中国纵非所愿,亦将变更其倾向矣。”这两个问题都有点儿侮辱中国的国家人格。国家者政府也。李顿说中国还没有“国家意识的统一力量”,甚至于还会变更其对于日内瓦之倾向!这岂不是不相信中国国家对于国联的忠心,对于日本的苦心?
  为着中国国家的尊严和民族的光荣起见,我们要想答复李顿爵士已经好多天了,只是没有相当的文件。这使人苦闷得很。今天突然在报纸上发见了一件宝贝,可以拿来答复李大人:这就是“汉口警部三月一日的布告”。这里可以找着“铁一样的事实”,来反驳李大人的怀疑。
        例如这布告(原文见《申报》三月一日汉口专电)说:
  “在外资下劳力之劳工,如劳资间有未解决之正当问题,应禀请我主管机关代表为交涉或救济,绝对不得直接交涉,违者拿办,或受人利用,故意以此种手段,构成严重事态者,处死刑。”这是说外国资本家遇见“劳资间有未解决之正当问题”,可以直接任意办理,而劳工方面如此这般者……就要处死刑。这样一来,我们中国就只剩得“用国家意识统一了的”劳工了。因为凡是违背这“意识”的,都要请他离开中国的“国家”——到阴间去。李大人难道还能够说中国当局不是“国家意识的统一力量”么?
  再则统一这个“统一力量”的,当然是日内瓦,而不是莫斯科。“中国现在倾向日内瓦”,——这是李顿大人自己说的。我们这种倾向十二万分的坚定,例如那布告上也说:“如有奸民流痞受人诱买勾串,或直受驱使,或假托名义,以图破坏秩序安宁,与构成其他不利于我国家社会之重大犯行者,杀无赦。”这是保障“日内瓦倾向”的坚决手段,所谓“虽流血亦所不辞”。而且“日内瓦”是讲世界和平的,因此,中国两年以来都没有抵抗,因为抵抗就要破坏和平;直到一二八,中国也不过装出挡挡炸弹枪炮的姿势;最近的热河事变,中国方面也同样的尽在“缩短阵线”〔4〕。不但如此,中国方面埋头剿匪,已经宣誓在一两个月内肃清匪共,“暂时”不管热河。
  这一切都是要证明“日本……见中国南方共产潮流渐起,为之焦虑”〔5〕是不必的,日本很可以无须亲自出马。中国方面这样辛苦的忍耐的工作着,无非是为着要感动日本,使它悔悟,达到远东永久和平的目的,国际资本可以在这里分工合作。而李顿爵士要还怀疑中国会“变更其倾向”,这就未免太冤枉了。
  总之,“处死刑,杀无赦”,是回答李顿爵士的怀疑的历史文件。请放心罢,请扶助罢。
  三月七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三月九日《申报。自由谈》,署名干。
  〔2〕 李顿报告书 李顿(V。Lytton,1876—1947),英国贵族。
  一九三二年四月,国际联盟派他率领调查团,到我国东北调查九一八事件,同年十月二日发表所谓《国联调查团报告书》(也称《李顿报告书》),其中竟说日本在中国东北有“不容漠视”的“权利”及“利益”。日本侵入东北,是因为中国社会内部“紊乱”和中国人民“排外”使日本遭受“损害”;是由于苏联之“扩张”及“中国共产党之发展”使日本“忧虑”。在《报告书》的第九章中,把孙中山早年关于引进外国技术、资金以帮助中国开发建设的主张加以歪曲引用,提出“以暂时的国际合作,促进中国之内部建设”,实际上是主张由帝国主义共同瓜分中国。《报告书》还荒谬地提出使东北从中国分割出去的“满洲自治”主张。当时国民党政府竟称这一报告“明白公允”,对《报告书》原则表示接受。
  〔3〕 日内瓦 瑞士西部日内瓦州的首府,国际联盟总部所在地。
  这里的意思是指英、法等帝国主义集团。
  〔4〕 “缩短阵线” 这是国民党宣传机构掩饰其作战部队溃退的用语。如《申报》一九三三年三月三日所载一则新闻标题为:“敌军深入热河省境,赤峰方面消息混沌,凌原我军缩短防线。”
  〔5〕 这也是李顿在巴黎演说中的话。
                曲的解放〔1〕
  “词的解放”〔2〕已经有过专号,词里可以骂娘,还可以“打打麻将”。
  曲为什么不能解放,也来混账混账?不过,“曲”一解放,自然要“直”,——后台戏搬到前台——未免有失诗人温柔敦厚〔3〕之旨,至于平仄不调,声律乖谬,还在其次。
                《平津会》杂剧
  (生上):连台好戏不寻常:攘外期间安内忙。只恨热汤〔4〕滚得快,未敲锣鼓已收场。(唱):
  〔短柱天净纱〕〔5〕 热汤混账——逃亡!
  装腔抵抗——何妨?
             (旦上唱):模仿中央榜样:
  ——整装西望,商量奔向咸阳。
  (生):你你你……低声!你看咱们那汤儿呀,他那里无心串演,我这里有口难分,一出好戏,就此糟糕,好不麻烦人也!
  (旦):那有什么:再来一出“查办”〔6〕好了。咱们一夫一妇,一正一副,也还够唱的。
  (生):好罢!(唱):
  〔颠倒阳春曲〕〔7〕 人前指定可憎张〔8〕,骂一声,不抵抗!
  (旦背人唱):百忙里算甚糊涂账?
  只不过假装腔,便骂骂又何妨?
  (丑携包裹急上):阿呀呀,哙哙不得了了!
  (旦抱丑介):我儿呀,你这么心慌!你应当在前面多挡这么几挡,让我们好收拾收拾。(唱):
  〔颠倒阳春曲〕 背人搂定可怜汤,骂一声,枉抵抗。
  戏台上露甚慌张相?
  只不过理行装,便等等又何妨?
  (丑哭介):你们倒要理行装!我的行装先就不全了,你瞧。(指包裹介。)
  (旦):我儿快快走扶桑〔9〕,(生):雷厉风行查办忙。
  (丑):如此牺牲还值得,堂堂大汉有风光。(同下。)
  三月九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三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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