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欲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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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欲的城-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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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你快好了,不要想太多。

连漪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一家人小心防范着她的抑郁症。他们不知道消落困乏的外表下连漪也在拼命抵抗。

明天国庆节。

想出去?

是我们的祖国的生日。50年,很伟大,也很年轻。连漪的声音更轻了,我们换一换吧。

换?

你做连漪,我做连涓。

这个决定随口说出,像呼吸一样平淡。连涓一惊。她把她的想法告诉连漪时就知道她终会向她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没想到会是这个时候。

为什么?

因为不想死。因为还想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换一换吧,既然你也不快乐。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给你造成损失,你也不用担心我有什么危险。为期一年。

想多久了?

病多久就想了多久,现在想通了,病就要好了。

这样平淡,没有轰轰烈烈的感觉。

所有的阴谋开始时都是平淡的,死的时候才知道那是个阴谋。

死?

只是个比方。

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

现在?

现在。

可是……

我知道你愿意。

连涓躺下去。

是的,我愿意。我想和你换,想逃开现在的状态。换吧。我是失去了贞洁。暴风骤雨般地失去,在怀着对爱情的美好憧憬中失去了。

连涓觉得这话不是自己要说的,是一个魔鬼在背后用枪指着她,逼她说的。

不用解释。把灯关上吧。

台灯在连漪这边,可她不想动,她怕动一动,就会打消念头。连涓隔着她把灯拧死,连漪闻到她身上散发的芳香,这芳香让她想到刚来时闻到的这城市的味道。她好奇地看着这个散发着奇怪味道的城市,否定了前15年生命的意义及一切的快乐和痛苦。这味道消失已久,可这一刻的芳香带来了美妙的感觉,温暖,亲切,激动人心。要好好活着。这承诺多么遥远。黑暗统治着连涓的情绪和语言。

“我没有真正的朋友。我每天像个影子一样被踩在身前或拖在身后,没有用处,可外表是坚不可摧的城池,硬邦邦的皮鞋声在大楼里震荡,把别人的心震虚了,把自己的心也震虚了,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羡慕和嫉妒,却不知道那不过是座拼命维持着外表的废墟而已……害怕夜晚。害怕在夜晚中面对自己,害怕在夜晚变成野兽。就只有跳舞,喝酒,喝酒,跳舞,像动物那样做爱,没人的尊严和情调。好几次我想把他杀了再自杀算了。这些够了,你还想和我换吗?”

连漪的心在猛烈地颤栗,可她不动声色地说:“这些没有关系。”

你会那样做吗?

不会。

想知道他是谁吗?

他?

那个和我做爱的男人。

不想知道。

“好吧。”连涓也不确定是否能把周光的名字说出口。轮到连漪介绍自己了。

“因为你没长着我这样一颗脑袋,所以做我很舒服。呆在家里,闷了的时候逛逛街,爬爬山,去影院看电影,去书店看书,去花鸟市场和老人交流养花的经验,去姥姥家看看花们草们。有时周光约我,我们去水手餐厅,心情好的时候吃西餐,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中餐,心情不好也不坏的时候吃快餐。我还有个朋友,就是那个常来看我的阿龙,他爱我,你得和他谈谈清楚,不能这样下去。偶尔我会去中意大厦,不过不想再去了。”

那个叫卞铭菲的女孩呢?

她?不要理她,让她随我与之决裂的世界一起去。

那个别墅里的男孩呢?

他叫郇兵,旬耳郇,大兵的兵,我们偶尔通电话,你可以与他交往。

性呢?你没有欲求?

那是黑暗中的事,你只需在人前做我就行了。

不,我要彻头彻尾地体验你。

你无法体验。

你说说看。

说到卞铭菲和郇兵连漪已经心烦意乱了,这时不耐烦地喊起来:“不想说,是交换位置,不是身体买卖!”

“这算什么?我不是说了我吗?”连涓也喊起来。

“那是你,那就是你,有压抑渴望倾诉才会说。我没这方面的困扰,我不说。”

“不说算了。”平息下来,连涓又问:“没有一点留恋?没有一点顾忌?”

没有。你呢?

没有。没有吧。还有财产呢?

你无偿使用我的,我无偿使用你的,身份证、学历证、工作证也一样。

这样让我觉得你是这个游戏的受害者,对你不公平。

是说你一直过得不公平?

今天晚上我觉得是了。我想出人头地,结果粉身碎骨,我辛辛苦苦地打拼,所赚却不及你没有付出劳力获得的财产的百分之一。

善良,真诚,还有运气,它们的价值有时是令人咋舌。我们需要一份合同,还需要改变一下形象。你的眉毛还能长成原先的形状吗?你的皮肤还能恢复成少女状态吗?你还学得会善良和真诚吗?

24。 甲乙双方全面拥有对方姓名和形象的使用权,使用时,必须尊重原创风格,不得擅自毁改,必要时,可以不损害对方形象,不触犯对方利益,不被人识破为限,加入个人色彩;甲乙双方全面拥有在对方生活和工作领域活动的权利,无偿使用对方财产及房产,但不得滥用,使用数目平均每月不得超过300 元,遇特殊状况或不可抗力,可不经同意直接支取,但要有详细备案及相关单据;契约期内双方对己方财产原则上仍有操控权;如以对方身份创造出额外价值,当事人可按80% 的比例提成。

乙方黑名单:卞铭菲、秦⒍〈浩健⒘�

双方必须遵守中华民族几千年来所形成的道德规范,遵守中华人民共和国所有在行法律法规;个人利益与国家集体利益发生冲突时,要以国家集体利益为重。任何情况下都不可放弃生命。

天知地知甲乙知,如有第五方知晓,泄秘者承担全部责任,处罚金人民币20,000 元作为对方的精神赔偿。

期限自1999年10月1 日起至2000年10月1 日止,为期一年。双方签字后生效,任何一方不得擅自变更或解除。

连漪以甲方身份起草了一份契约,拿给连涓,让她填上需她填写的内容。看到父亲和姨妈丁春平在决裂人之列,连涓大吃一惊,问怎么回事。没什么,你不和他们打交道就是了。连原因也没有?没有。这样的合同我怎么签?怎么不能签?想一想你那狼潭虎穴的处境心理就会平衡的,签吧。连漪已兴奋起来。她坐在连涓的梳妆台前,把抽屉一一打开,花花绿绿的高档化妆品散发的奇异香气也立即氤氲开来,金光闪烁,各种各样亮晶晶的饰品令人眼花缭乱,相比于杜十娘的百宝箱也不逊色。拿起一瓶透明的,上面标明用24K金研制的金粉的眼霜对着日光灯看。

“在开着口的象牙和彩色玻璃制的小瓶里,暗藏着她那些奇异的合成香料――膏状,粉状或液状的――使感觉局促不安,迷惘被淹没在香味里。”

趴在镜子前挑眉毛捋头发地端详自己。

“我胖了,三个月来你们像喂猪一样喂我。眉毛真的要砍掉吗?指甲也要修尖?还有高跟鞋?喂你干嘛活得这么复杂?”

连涓举着那一纸契约,无奈地看着她。“我还没同意呢。”

连漪过去掐她的脖子:“怎么你要反悔?”

“这不是想做就做那么简单的事。怎么想怎么不可能。不行!”

“是不行!你非签不行!”连漪说着咳嗽起来,连涓忙过去捶打她的背。

“没有理由,我忽然找不到理由了。”

“周光。你是连漪周光就会爱你,咳咳咳,把你,咳咳咳,把你爱得像太阳。”

“你说什么?”

“恕不重复!”

命中要害,一阵剧烈的咳嗽中连漪得意地一笑。丁秋平被吵醒了,问:“是连漪吗?怎么了?”

连漪朝连涓吐了下舌头,连涓白她一眼,冲他们的卧室喊:“是我,没事。”

“早点休息,别打扰你妹妹睡觉。”

“听到了没?快签,我还要休息呢。”

当然签。这是她日思夜想的,她需要休整,需要反省,需要改变,需要用连漪的身份报复周光。现在因盼望而转变为煎熬的一切即将实现,即可付诸实施,【全本小说下载】}。。付出再大的代价她也愿意。她把她的那片空白填上,把罚金改为10,000 元。连漪说同意,蹑手蹑脚地回屋, 10 分钟打印好,一式两份,签字,生效!

连漪坚决把自己的日记和过去五六年间收到的信件拿了过来,虽然没什么隐私的东西,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终归是内心领域的事,不能成为这个游戏的代价。

连涓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用带过去,和连漪互换一下睡衣就可以开始新角色了。做连漪多简单,做自己就可以,不用眼睛背叛心灵,不用外表背叛灵魂。心里不免一阵痉挛:离开人世时也不过如此吧。

恋恋不舍那些化妆品,不化妆的滋味不亚于戒毒的滋味吧。

“请问连漪是不是要不断成长不断成熟不断改变呢?”

“是。可不见得化妆就是成长就是成熟就是改变。何况你体验的又不是不断改变的我,是你想象中的我到目前为止的我,你能决定我的发展方向吗?不,你不能!帮我修眉吧。”

连漪举着修眉刀的样子像举一把屠刀。这是一把屠刀,把她的清纯本色砍掉的屠刀。

“想好了?”

连漪重重地点头:“下手吧!”

像麦子在风快的镰刀下一排排倒下,麦浪滚滚的田间霎时空荡荡的一片虚无,她觉得冷。有一两根掉在脸庞上,有些痒,用手指拈下,看着,内心煎熬:惨重的代价!这是长了二十年的眉毛,是构成连漪的气质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连涓没有这样想吗?她的手多么冰冷。

“你是个刽子手。”她情不自禁地说。

“你呀!你很自私,只在乎自己的感受。”连涓无意争辩。她的内心是笼罩在夜色下的大漠荒原,空茫茫,黑沉沉,萧瑟瑟,即使有几根野草的安慰,那野草也是干枯的,一任凄厉的北风狂吹。

浓密的眉毛修成了细弯,挑上去,又刁又冷。连涓教她怎么用化妆品,湿粉上去了,眼影上去了,睫毛膏上去了,唇彩上去了,胭脂上去了,嘴角装上不屑,眼里寒光一闪,连漪变成了连涓。

连涓默默地搬走一些她忽然想到的东西,无非内衣之类。最后心事忡忡地将挂在墙上的那个红色的包取下,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攥在手中,揣进睡裙的口袋里。连漪在镜子里看着,装作心不在焉。

“是什么?如果是避孕药的话给我留点儿,我想买,可不敢。”

换成连涓掐她的脖子。当一切安静下来,亢奋也到了极点。趴在床上端详着镜中陌生的自己,真的变成连涓了?心里起了一阵不安的颤栗。她确定了由自己发动已然始发的事实,感觉像做梦。她想反悔,又抵抗这种情绪。那份契约静静地躺在桌上,内容是即兴写的,可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笑了。面面俱到,她为自己做到了面面俱到而得意洋洋。

兴奋是暂时的,眼泪很快掉了下来。因为这决定出于无奈。

对不起,铭菲,我必须离开你。

下床去把脸洗了,小心翼翼地将契约锁进抽屉。

25。 生命可以更精彩,她坚信这一点。她不欣赏连涓的生命形式,可走进来了,想知道一年后的模样。

坐在母亲的车里仰望城市,中心广场,百货大楼,五金商场,中国银行,建设银行,华夏银行,虹云影院,高楼大厦绿地鲜花慢慢地经过视线,和在电视里看到的国庆阅兵式的画面交织着,城市又是一副模样了,广阔、深奥,无限生机。经过豪门酒店时,她想到诗人俱乐部和那些“诗人”,觉得又遥远又古老。车拐进拥挤的三马路东行,明亮的阳光让她眼前一暗。丁秋平一路想着公司的事,想和她谈一谈,又觉得不妥,毕竟是对手,看她低下头,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

“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是吗?”连漪欠身向前,想对后视镜照一下。

“怎么啦?没带镜子?这样影响王叔叔开车。”

是的,包里有镜子。连漪道歉,司机笑了笑,说没关系。啊,习惯啊,快快养成吧。

镜子里的脸正常,连漪不觉得苍白。

“是神色。看你这几天每天晚上都和连漪聊到深夜,没休息好吧?连漪好多了,快好了吧。”

语调里有一丝疲惫和无奈让连漪的心颤了颤,这一刻她才真实地觉得她们之间存在着血缘关系,这个她称之为“母亲”的女人是自己的妈妈。车到逸龙,心情紧张到了极点,下车时腿有些软。不能这样。边告诫着自己,边潇洒地把车门推上,夸张地挺直着背,说王叔叔再见,再见,妈。“妈”字说得很轻,她不确定丁秋平听没听到,应该听到了吧,她是冲她点了一下头的。

妈。从口中淡涩地吐出,却在心中刮起风暴。

妈。妈妈。

乘电梯到7 楼,右拐,经过安全出口,左拐,尽头就是经理室。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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