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那么大,这是好事,但竟能容忍像中村那样的暴君……现在八爪蜘蛛似乎又那么坏……到处都有那么多自相矛盾的东西……”
尼柯尔紧紧抱着女儿,想以此安慰她。这可不容易回答,我亲爱的女儿,尼柯尔心里想。她的脑海里,又出现这一夜难以置信的一幕幕,包括匆匆一瞥看到的壁画中的不知名的女人。那是什么意思,老东西?她问自己说。真有那张脸,还是你累了,头脑中想象出来混淆视线的呢?
第八章
麦克斯刮完了胡子,把脸上剩下的剃须膏洗干净。过了一会儿,他拔掉插头,石头脸盆里的水也流光了。再用一张小毛巾把脸搽干,回到埃波妮娜那儿。她正在床上坐着给马利乌斯喂奶。
“好啦,法国妞,”他哈哈笑着说,“我得承认我很紧张。我可从来没有见过总优化师啊。”他走到她身旁。“有一次,我在小石头城参加一个农场主大会,宴会的时候,坐在阿肯色州长旁边……那时我也有点紧张。”
埃波妮娜微微一笑。“真难想象你紧张的时候像什么样子,”她说。
麦克斯站在那儿,看着妻子和儿子,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宝宝吃奶的时候发出咕咕的声音。“你真的喜欢这样喂奶,是吗?”
埃波妮娜点点头。“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快活。那种感觉……我想不出那个词,也许‘感情交流’更确切一点……简直难以言表。”
麦克斯摇摇头。“我们的经历真是惊人,是吧?昨天晚上,我给马利乌斯换尿布的时候,就在想,咱们也许跟成千上万的夫妇一样,过分喜爱第一个孩子……但只要一出那道门,就是另外一个物种的城市……”他的话没有说完。
“自从上个星期以后,艾莉好像变了一个人。”埃波妮娜说。“她失去了活力,还尽提到罗伯特……”
“她让那场行刑吓坏了,”麦克斯如此评论。“我怀疑女人天生对暴力要敏感得多。记得克莱德和文诺拉结婚以后,带她回农场,她第一次看到我们杀几头猪,脸吓得苍白……什么话都没说,但从此再不来看了。”
“艾莉对那天晚上的事也不愿多谈,”埃波妮娜说,一边让马利乌斯换了一个奶吃。“这可不像她的性格。”
“理查德昨天向阿切要给我们造翻译机零件,就问起那件事。照理查德来看,该死的蜘蛛很狡猾,很少直接给答案。阿切甚至不愿证实蓝医生告诉尼柯尔的有关处决的基本政策。”
“真可怕。是吗?”她说。埃波妮娜作了一个鬼脸又说:“尼柯尔肯定说她让蓝医生把那项政策重复了好几遍,她甚至当着蓝医生的面,用不同的英语来表示,说明她的理解完全正确。”
“很简单,”麦克斯勉强笑了笑说,“就连我这个农夫都懂:‘一个成年八爪蜘蛛对群体的贡献,在一定的时期内,不能至少与维持他生活必须消耗的资源相当,就要列入处决名单。假如在规定的时间内还不能补足这一逆差,这个八爪蜘蛛就会被处决。’”
“照蓝医生看来,”埃波妮娜沉默了一会儿说,“解释法律的是优化师。到底什么东西值得……他们是抉择人。”
“我知道。”麦克斯说着,一边伸手去抚摸儿子的背。“而且认为这是尼柯尔和理查德今天焦虑不安的原因之一。谁也没有明说,但我们长期以来,已经消耗了大量资源,而且看不出我们在作什么贡献……”
“准备好了吗,麦克斯?”尼柯尔从门口伸了个头进来。“其他人全都在外面喷泉那儿等着了。”
麦克斯弯腰吻了吻埃波妮娜。“你和帕特里克能对付本和孩子们吗?”他问道。
“当然哪,”埃波妮娜答道。“本不费事儿,帕特里克一直跟孩子们在一起。都成了看孩子的专家了。”
“我爱你,法国妞,”麦克斯说,一边挥手告别。
在总优化师工作区外,他们有五张椅子可坐。尼柯尔跟阿切和蓝医生两次解释“办公室”这个单词,而两个八爪蜘蛛却坚持认为用英语中的“工作区”来翻译总优化师工作的地方更为恰当。
“总优化师有时要稍稍迟到一会儿,”阿切很抱歉地说。“领地地里总有一些意料不到的事,她不得不打乱原定计划。”
“一定出了什么不寻常的事,”理查德对麦克斯说。“准时是八爪蜘蛛物种最突出的特点之一。”
五个人静静地等待着会晤,各自想自己的心思。奈的心怦怦乱跳,她又担心又激动。记得还是当学生的时候,她获得全国学术比赛第一名,同泰国国王的女儿苏妮公主一起等待观众的时候,有过类似的感觉。
几分钟之后,一个八爪蜘蛛命令他们到隔壁一间屋子,据说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在这儿同总优化师和几个顾问见面。
隔壁屋子有透明的窗户,可以看到四周的活动。他们坐的地方使理查德想起原子能电站的控制中心,或者说像在宇宙飞船内。到处是八爪蜘蛛电脑和可视性监控器,到处是八爪蜘蛛技师。理查德问了一个有关远处发生的事,还不等阿切回答,三个八爪蜘蛛走了进来。
五个人本能地站了起来,阿切介绍了总优化师,翡翠城执行优化师以及优化师安全长官。三个八爪蜘蛛各自朝人伸出一条触手,握了握手。阿切示意人们坐下,总优化师马上就开口说话了。
“我们知道。”她说,“你们已经通过我们的代表提出要求,希望回到新伊甸园,跟你们物种在拉玛飞船上的其他成员聚会。对你们的请求,我们并不特别感到意外,因为我们的历史资料表明,大多数具有强烈感情的高智能物种在外地居住一段时间之后,都会产生分离感,迫切希望回到更熟悉的世界……今天早上我们要作的事,是为你们另外提供一些信息,也许会影响你们提出回归新伊甸园的请求。”
阿切叫几个人跟着总优化师,走过了一间屋子,这间屋子跟他们刚才坐过的两间屋子很相像。他们来到一长方形的地区,四周墙上有十多个荧光屏,全挂在八爪蜘蛛视平线的地方。
“远在你们出逃之前,我们就一直在严密监视你们栖息地的发展情况。”他们全部到场之后,总优化师说。“今天早上,我们想跟你们一起来看看最近观察到的一些情况。”
不久,墙上所有的荧光屏都打开了,每一张屏幕显示一部分留在新伊甸园的人的日常生活片段。录像质量不很好,没有哪一段会持续几“尼里特”,但放映的内容倒不会搞错。
有好几分钟,几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他们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给墙上的画面吸引住了。
其中一张荧屏上,中村穿得像个日本幕府时代的将军,正在市中心的广场上对一大群人作演讲,他手中举着一大幅手绘的八爪蜘蛛画像。虽然录像是无声的。但从他的手势和人群的图像来看,显然中村是在鼓动大家起来反对八爪蜘蛛。
“好哇,我真该死。”麦克斯说,他的目光从一张屏幕移向另外一张。
“看看这儿,”尼柯尔说。“这是埃尔·莫卡多在圣米格尔。”
在新伊甸园最穷困的四个村子里,十多条白人和黄种人汉子,头上扎着柔道带子,当着两个新伊甸园警察和一群二十多个忧心忡忡的村民的面,正在毒打四个黑色和棕色青年。提阿索和林肯生物人在暴行后抬起支离破碎、鲜血淋漓的尸体,放到一辆大三轮车上。
另外一张屏幕上放的是一群衣冠楚楚的人,大多数是白人和东方人。他们到中村的维加斯赌场,参加舞会或者什么节日庆典,明亮的灯光指引他们进入娱乐场。场子上方有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公民鉴赏日”并且公布每一个与会者都可以免费领到十二张六合彩彩票,以示庆祝。牌子的两端,是中村的半身大画像,画中的他身着白衬衫,打领带,脸上堆着微笑。
总优化师背后墙上的屏幕上显示的是市中心监狱内部情况。一位新来的女重罪犯,留着多种色彩的发型,给带到一间牢房,那儿已经有了两个罪犯。看来好像这位新犯人在抱怨牢房里太挤,但警察把她往牢里一推,就哈哈大笑起来。等警察回到自己的桌子跟前,录像上显示了他身后墙上的两张照片,一张是理查德。另一张是尼柯尔。两张照片底下都用黑体大写写着“悬赏”两个大字。
人们的眼睛从一张屏幕移到另一张屏幕,八爪蜘蛛耐心等待着。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理查德摇着头不断地问。突然,屏幕一下子全关闭了。
“今天一共给你们放了四十八个片段,”总优化师说。“全都是八天前观察新伊甸园的过程中拍摄的。你们叫做阿切的优化师会有这些片段的总目录,分别按地点、时间和内容顺序排列。你们爱在这儿呆多久就呆多久,看看这些片段,议论议论,如果有问题,就问两个陪同你们的八爪蜘蛛。对不起,我另外还有事……等你们看完了,如果还想跟我谈谈,我再来。”
总优化师说完就走了,两位随从也跟着一同离开。
尼柯尔坐在一张椅子上,显得脸色苍白,疲惫不堪。艾莉走到她身边。
“你没事儿吧,妈妈?”艾莉问道。
“我想没事儿,”尼柯尔答道。“开始放录像的时候,我就觉得心口很痛——也许是由惊吓激动引起的——现在可好多了。”
“要不要回家休息?”理查德问道。
“开玩笑?”尼柯尔以她特有的微笑回答说。“哪怕是看到半截就倒下来死了,我也不想错过看这些录像哩。”
这些无声录像他们看了近三个小时。从录像上看来,新伊甸园显然再也没有个人的自由,大多数殖民者都在为基本生存而挣扎。中村加强了在这儿的统治,镇压了所有的反对者。但他治下的人大多忧郁而不幸。
大家开始是一起看,但放了三四段之后,理查德提议说这样一幕一幕地看效率太低。“讲得就像个真正的优化师,”麦克斯说。他当然同意理查德的看法。
其中一段里凯蒂出现了一会儿,那是维加斯赌场的一个深夜场面。街头妓女正在一家俱乐部外面拉生意。凯蒂走到一个女人跟前,同她交谈了几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出了画面。理查德和尼柯尔两个人都说,凯蒂看起来很瘦,甚至有些憔悴。他们请阿切把这一段放了好几遍。
另外一段拍的完全是市中心医院。不用说什么,观众完全懂得那儿的药品奇缺,医护人员人手缺乏。设备年久失修。一个最突出的场面是一位地中海血统的年轻女子,可能是希腊人,生孩子流血过多,痛苦地死去。她所在的产房里照明用的是蜡烛,监控设备本来应该反映出她的问题,拯救她的生命,但由于停电而无能为力。
医院的录像里罗伯特·特纳随处可见。第一次看见他穿过走道时,艾莉的眼泪夺眶而出。整个片段中她一直抽泣不已。刚刚一放完,马上就要求重放。看了三遍之后,她才表示自己的看法。“他看起来非常憔悴,”她说。“而且劳累过度。他从来没学会照料自己。”
等他们感情都伤够了,谁也不再要求重放什么片段了,阿切才问他们是否要再跟总优化师说什么。
“现在算了吧,”尼柯尔说,她的话代表了大家的心声。“还没有时间消化看到的东西哩。”
奈问他们是否可以带几段录像回翡翠城去。“我想再看看。”她说。“再慢慢地看。如果能给帕特里克和埃波妮娜看看就再好不过了。”阿切回答说很抱歉,这些录像只能在八爪蜘蛛的交流中心观看。
乘车回家的路上,理查德与阿切交谈,让他看同声翻译机有多好。理查德刚刚在与总优化师会晤的头一天才完成了最后的检查。翻译机既能翻译八爪蜘蛛的天生的方言,也能翻译为适应人类视觉而特意设计的语言。阿切承认说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顺便说一下,”理查德又补充说。他把嗓门提高了一点,以便所有的人都能听见:“我想你们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们,你们是怎样设法从新伊甸园得到那些录像的。是吗?”
阿切毫不迟疑地回答说:“飞行摄影虫。更先进的属种,个头更小。”
尼柯尔为麦克斯和奈作了翻译。
“见鬼,”麦克斯低声嘟哝说。他站了起来,走到车厢另一端,还使劲摇着头。
“我从来没见过麦克斯那么庄重,那么紧张,”理查德对尼柯尔说。
“我也没见过,”她应声说。
跟家人和朋友吃完饭一个钟头后,他们正在散步。他们从胡同最里边开始,顺着胡同走到广场边,来来回回走了三遍,一只萤火虫也来来回回给他们照亮。
“你认为麦克斯回去的念头会变吗?”他们围着喷泉转圈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