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丝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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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丝安娜-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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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知道。”
  “为了那具女尸?”
  “没错。
  “你认为到底要去多久?”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就报纸写的那些。”
  “你非得搭这班火车吗?”
  “其他人昨天就出发了,我可不能落单。”
  “他们会跟以前一样载你去办案吧?”
  贝克不耐烦地深吸一口气,瞪着外面,雨渐渐停了。
  “你住哪儿呢?”
  “城市饭店。”
  “谁和你一块儿?”
  “柯柏和米兰德,他们昨天出发。”
  “开车吗?”
  “是的。”
  贝克听到后面传来她洗那个蓝玫瑰花纹杯的声音。
  “这星期我要付电费,小的那个也要付骑车的费用。”
  “你那儿没钱吗?”
  “你知道我不想从银行里提钱。”
  “我可不知道。”
  他从内层口袋里拿出皮夹,打开来看一看,拿出一张五十克朗的纸币,瞄一下,却又放回皮夹,再把皮夹塞回口袋。
  “我讨厌领钱。”她说,“从银行提钱会让我们的节约计划泡汤。”
  他又把那张钞票拿出来折好,转身放在餐桌上。
  “你的行李打包好了。”
  “谢了。
  “多照顾你的喉咙,现在正是发病的季节,特别是晚上。”
  “好的。”
  “你要带着那把可怕的手枪吗?”
  是的,不是;也许会,也许不——有什么差别吗?贝克自己想着。
  “你在笑什么?”她问。
  “没事。”
  他走进客厅,把壁橱上锁着的怞屉打开,拿出那把手枪,放进他的皮箱,再把怞屉锁好。
  那是一把普通的点七六华瑟式手枪,有瑞典的使用执照。其实大半时候用不着,而且贝克的准头很差。
  他走回走廊穿上风衣,再把深色帽子夹在手中。
  “你不向鲁尔夫和小子道别吗?”
  “叫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小子’是很荒唐的。”
  “我觉得好听嘛!”
  “吵到他们不好,而且他们也知道这件事。”
  他戴上帽子。
  “我走了,我会打电话回来的。”
  “再见,保重身体哦!”
  他在月台上等地铁时想,他一点也不介意出差办案,只是他的模型船“丹麦号”才完成一半。
  马丁…贝克并不是凶杀组的组长,也没有那个野心,有时候他怀疑自己能否当得上,尽管除非他死了或是犯了严重的错误,这个职位已非他莫属。他是国家警署的首席探长,也在凶杀组工作了八年,许多人认为他是国内最能干的警探。
  他已经当警察半辈子了,二十一岁时他开始在雅各警局任职,六年后调到斯德哥尔摩,在不同巡区担任巡警官。之后他被保送国立警察学院,在那里他的成绩优异,毕业后被任命为警探,那时他才二十八岁。
  就在那年他父亲过世了,于是他搬离市中心租赁处,住回城南的老家,好照顾母亲。那年夏天他邂逅了他老婆。她和朋友在一个岛上租屋居住,而他恰好驾独木舟经过。他陷入了爇恋。那年秋天,他们想要个孩子,于是在市政府公证结婚,并且搬回她城里的小公寓定居。
  他们女儿出生后一年,那个他深深爱过、快乐活泼的女孩,差不多变了个人,他们的婚姻生活也慢慢变成单调的公式。
  马丁…贝克坐在车中向外看,窗外下着雨,景色一片迷蒙,他想着自己乏味的婚姻。当他警觉到这不过是自艾自怜时,赶紧从风衣日袋中掏出报纸,试着专注于社论版。
  贝克看来很疲倦,黝黑的皮肤在灰色灯光下显得泛黄。他有瘦长的脸、宽大的前额和坚毅的下颚。短而直的鼻子下方,是两片薄而宽的嘴唇,嘴角两端相距很远,微笑时你可以看到他那健康洁白的牙齿。他的黑发尚未转灰,由平齐的发线向后直梳,柔和的蓝眼清澈冷静。他瘦但并不特别高,由背部看去相当平凡,也许有女人认为他帅,但多数会当他很普通。他的穿着朴实,不过似乎比一般人更为拘谨。
  封闭的车箱空气令人窒息,贝克和以往一样感到不舒服。到中央车站时,他是提着皮箱第一个等在门边的。
  他讨厌搭地铁,但是开车上街根本动弹不得,位于市中心的公寓又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所以目前他别无选择。
  往高登堡的车要在晚上七点半才开。贝克翻查着报纸,找不到任何有关这件谋杀案的消息。最后他翻回文艺版,想读一篇灵魂学家鲁道夫…史丹的文章,然而没几分钟竟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刚好到了转站点豪斯堡。他口中又泛起那股铅味,尽管他喝了三杯水,那味道却还在。
  到达莫塔拉站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而雨早就停了。因为头一次来这儿,所以他到车站的报亭买了一份报纸及一包烟,顺便问了到城市饭店的路怎么走。
  旅馆就在离车站几条街的大广场边。走这一小段路程让他清醒了不少。上楼进房间后,他洗个手,打开行李,喝了一瓶服务生给的矿泉水,然后在窗边驻足,凝视着外面的广场好一会儿。广场中央有尊雕像,他猜可能是巴扎…冯…普拉登。之后他离开房间,前往当地警局;因为警局就在对街,他甚至没带风衣就出门了。
  告诉了值班警员他的身份后,他很快被带到二楼的一间办公室前面。门上贴着名牌,上面写着:艾帕格。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人,矮胖而略带秃头。他正在喝罐装咖啡,夹克则按在椅背上;烟灰缸的一角有根点着的烟,缸内已经满是烟蒂。
  马丁…贝克习惯从门边轻声溜进室内,而这习惯让许多人不舒服。有人甚至形容,贝克能在溜进室内的同时迅速关上房门,而让人以为他还在外面敲门呢。
  坐着的那个人显然是吓了一跳,他将咖啡罐推向一旁后站起来。
  “我叫艾柏格。”他说,脸上有着期待的神情。
  这表情贝克见过,也知道为什么。艾柏格是偏远地区的警察,在办案中陷入僵局;而他,可是斯德哥尔摩来的专家呢!接下来的接触,对彼此的合作将很重要。
  “请问大名?”贝克问。
  “我叫冈纳。”
  “柯柏和米兰德在忙什么?”
  “不知道,大概是一些我疏忽的事吧。”
  “他们曾露出‘嗯!没问题了!’的表情吗?”
  艾柏格搔了搔稀薄的黄头发,然后苦笑着回到座位上说:
  “大概快了吧!”
  贝克在他对面坐下,取出一包烟放在桌上。
  “你看来很累。”贝克一字一字地说。
  “我的假期简直是在地狱中度过的!”
  艾柏格一口喝光咖啡,把罐子压扁,丢入垃圾桶。
  他桌上杂乱的程度真是惊人。贝克想道:自己的桌面一向相当整洁。
  “那么,”他问,“到底有何进展?”
  “根本没有。”艾柏格回答。“一个多星期以来,我们知道的就只有医生报告的那些。”
  习惯性地,他作了口头的例行报告。
  “是强坚后勒毙致死。犯人毫无人性,可能有不正常的性癖好。”
  马丁…贝克发出微笑,艾柏格不解地盯着他。
  “你说‘致死’,我自己有时也这么描述,我们写了太多的报告。”
  “是啊,真烦!”
  艾柏格叹息着,又开始搔头发。
  “她是八天前被捞起来的,”他说,“到现在我们仍没有任何资料。她是谁?犯罪现场在哪?谁涉嫌?我们一概不知,我们找不到一丝和她有关的线索!”
  4
  “被勒死的。”贝克沉思着。
  他坐着翻阅艾柏格桌上的相关照片,内容不外乎水闸、挖泥船、桶子,以及尸体在防波堤、太平间的模样。
  贝克挑出其中一张摆在艾柏格面前说:
  “我们可以将这张照片剪接修饰后,让死者面容清楚些,然后开始展开调查。只要她是当地人,总会有人认得她的。你可以投入多少人力来办这案子?”
  “最多三个。”艾柏格回答,“现在正巧是人手不足的时候,有三个人休假,一个断了退还住在医院里,除了警察长拉森和我自己外,局里只有八个人。”艾柏格边数着指头边说,“此外,其中一位是女的,而且,总要有人去办其他的案子。”
  “如果情况坏到极点,我们必须向外求援,这案子还得花上一段时间呢!对了,最近有无任何棘手的性罪犯?”
  艾柏格把笔放在前排牙齿上咬住,想了一下,然后从怞屉里找出一些资料。
  “这里有个问讯中的嫌犯,是个伐司乔区的强坚犯。前天在林策平被捕,不过根据布轮葛蓝区的笔录,他有整个星期不在场的证明。”
  艾柏格将资料放入绿色档案夹中。
  他们坐在那儿沉默了一分钟,贝克觉得饿了起来。他想起临行前他老婆喋喋不休要他记得三餐正常,而到现在,他已有二十四小时未曾进食。
  屋里弥漫着一股浓厚的烟味,艾柏格起身将窗户打开,正好听到附近收音机传来报时的讯号。
  “一点了。”艾柏格说,“如果你饿了,我们可以点些外送的东西,我可是饿得像只熊呢!”
  贝克点头示意,艾柏格立刻拿起话筒。过了一会儿就有敲门声,一个身穿蓝衣、红围裙的女孩儿,带着白色的篮子走进来。
  贝克吃了一个汉堡三明治,喝了口咖啡后说:
  “你认为她是怎么到那儿的?”
  “不晓得,一整天的时间水闸附近都有大批人潮,所以命案不太可能在那里发生。凶手可能是在码头或河堤上把她丢进水里,之后螺旋桨造成的水流又将她带远了;或者是直接从船上弃尸,这也有可能。”
  “有哪些船只会通过水闸?小船、游艇之类吗?”
  “有一些,但是不多,还是以货轮为主;当然也有观光客轮通行,像是‘黛安娜号’、‘乌诺号’和‘威廉泰尔号’。”
  “我们可以开车到现场看看吗?”贝克问道。
  艾柏格站起来,拿着贝克方才挑选的照片,接着说:
  “我们现在就出发,途中再把照片送到冲洗店。”
  他们从伯轮运河回来时大约是三点了,水闸附近交通繁忙,贝克置身观光客与渔夫群中,看着水面来往的船只。
  他和挖泥船上的员工交谈片刻后,走到水闸巡视一番。远方处处可见在煦风中往来的独木舟,他不禁回想起几年前自己卖掉的独木舟。即使在回程途中,他还不断回味着昔日在岛群间航行的夏日时光。
  回到办公室时,艾柏格桌上放着八张修饰过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看来鲜活生动。
  艾柏格看了一下,把其中四张置于绿色档案夹中,说:
  “很好,一会儿就把照片分给每个伙伴,让他们立即展开活动。”
  几分钟后艾柏格回到办公室,贝克摸着鼻子站在桌子旁边。
  “我想打几个电话。”他说。
  “你可以使用走廊底的那间办公室。”
  这房间比艾柏格的大些,两边墙上都有窗户,里面的摆设包括两张桌子、五把椅子、一个档案柜。
  贝克坐到椅子上,把香烟、火柴置于桌面,摊开绿色档案夹,查阅里面的报告内容,一切都跟艾柏格告诉他的一致。
  一个半小时后,他拍完了整包烟,之间打了几个毫无结果的电话,也曾和督察、警察长拉森打过招呼,听得出拉森的情绪疲惫而紧绷。
  就在他柔皱空烟盒后,柯柏来电。
  十分钟后他们在旅馆碰面。
  “天啊!你看起来真落魄!”柯柏说,“要不要来根烟?”
  “不了,谢谢。你有什么收获吗?”
  “我曾和一个《莫塔拉时报》的小伙子谈过,他是波轮斯堡地方报纸的主编,他有些新发现。大约十天前,有个林策平来的女孩要开始在这儿工作,不过一直没出现;因为她人生地疏,所以没人想到要报案。这小伙子认识她的老板,就自行展开调查,不过总问不到她是什么模样。这一点我倒是查到了,可惜不是同一人,这是个金发的胖女孩,这个调查耗去我一整天的时间。”
  柯柏靠在椅背上,用一根火柴剔牙。
  “我们现在知道的事情有多少?”
  “艾柏格派了些手下调查死者身份,你可以去帮帮忙。去找艾柏格,他会告诉你该做些什么。”
  “你要一道去吗?”
  “暂时不,告诉艾柏格,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在房里。”
  贝克回到房中,脱下夹克、鞋子,解下领带后,在床沿坐下。
  此刻天气已经放晴,纯白的云朵自天边飘过,午后的阳光射入屋内。
  马丁…贝克起身,开了点窗户,拉上黄色的薄窗帘,然后他躺到床上,用手枕在头下。
  他想着从伯轮河床淤泥中捞起的女孩。
  一闭上眼,脑海中就浮起她照片中的模样:全身赤裸,惨遭弃尸,还有那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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