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丝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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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丝安娜-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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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丁…贝克自胸前的口袋取出手帕,将它紧抓在手中,擦干颈边的汗水。
  出现在画面上的是全新而叫人惊讶的景观。运河既在他们身前也在他们身后,它婉蜒流过一段长而一望无际的绿地,左边有一条小径,再往左深入陆地,可见围篱内几只吃草的马匹,一群人正顺着小径散步。
  艾柏格在郡警察长有机会开口前就说话了:
  “现在是罗克森湖的西边,船已经开过柏格水闸,在这段时间,摄影师一定已经先去过勇司布洛,因为在到达伯轮斯堡的水闸之前,还有一个水闸。这时候的时间大约是下午七点。”
  在前方远处可见一艘挂着哥审堡旗帜的白船,小径上的人群走近了些。
  “谢天谢地。”艾柏格说。
  只有马丁…贝克知道他的意思。因为船在闸道中时,拍影片的人可能会选择随着导游下船,到伏瑞塔的修道院附近参观。所幸他没有。
  接着出现的是一艘船的画面,它正慢慢地沿着运河行驶,在傍晚夕阳的衬托下,冒出一阵阵灰白的烟雾。
  但放映室中没有人再看这艘船一眼,他们的注意力全投注在逐渐走近的人群。这时已能辨识出他们每个人的面貌。马丁…贝克立刻认出古尼斯…弗拉特,来自安卡拉,一名二十二岁的医学生,他走在大伙儿的前面,向他身后的人频频招手。
  然后他看到了她。
  大约在这群人身后四十五英尺处,有两个落后的身影,其中一个正是罗丝安娜…麦格罗,依旧穿着宽松的长裤和暗色毛衣。在她身旁跨着大步走的还是那名戴着运动帽的男人。
  他们还在离镜头很远的地方。
  “希望这段影片够长。”马丁…贝克暗自祈盼着。
  他们走近了些。摄影机的位置并没有移动。
  能看清楚他们的脸吗?
  他看见高个子的男人扶住她的手臂,好像是要帮她通过小径上的一个水坑。
  他们停下脚步望着船,船只缓缓通过并逐渐藏住他们的身影。他们消失了。但打克拉马斯佛斯来的贝乐米太太,倒是比往常更加顽固地定在摄影机前。罗丝安娜…麦格罗从船边走过,可以清楚地看见她往小径走下去。她停下脚步点点头,将她的右臂伸向一旁仍被船身遮住、而后才出现的人。
  画面又猛然一变。水闸成了画面的前景,附近还可见几名旁观者的退。他觉得他看见其中的一双穿着宽松的长裤、脚着凉鞋,靠在一旁的是双穿着短鞋的脚。
  画面再度消失。它微微地闪烁着亮光,有几个人发出叹息的声音。马丁…贝克不自觉地扭紧指间的手帕。
  但影片尚未结束。一张感光不足、涂着紫红色唇膏、戴着太阳眼镜的脸塞满了画面,接着她又移向右边,消失在镜头中。在甲板左边有个身穿白色上衣的女侍按着电铃,罗丝安娜…麦格罗从里面走出来,有个人跟在她身后走出,一起向餐厅前进。她皱起前额,抬头看看天空,笑了笑,然后转身面向她身后被藏住的身影。不过那人没被完全挡住,他们可以看见他一只手臂和部分的肩膀,穿着有斑点的斜纹呢绒夹克。接着是一片白点,影片逐渐消退,终为一片灰色所取代。
  她终于笑了。他很肯定这一点,在七月四号晚上七点的时候。
  十分钟后,镜头带到一位瑞典上校和德国少校,他们正彼此交换对史太林哥包围之役的看法,这时她已经用过了牛排、新鲜番茄、草萄派和牛奶。
  银幕上亮光充斥,出现了更多的水闸,澄蓝的天空上有几朵浮云,船长将手置于电报机上。
  马丁…贝克记得所有的细节。几小时后,罗丝安娜…麦格罗结束了她的生命,她全裸且遭侵犯后的尸体,被弃于伯轮防波堤附近的泥浆中有几十个小时之久。
  在运河中行驶时,人们都来到甲板上,坐在躺椅中,或说或笑或仰望着太阳。那名来自奥勒冈克拉马斯佛斯上流社会的女人,皱着眉头对镜头一笑。
  现在他们都来到了凡纳恩湖了,人们不停地左移右晃四处走动,一名从莫塔拉实验室来的年轻人,冷漠地把一碟烟灰倒进湖中,他的脸色黝黑,看起来是生气地瞪着摄影师。
  没有穿着暗色毛衣、宽松长裤和凉鞋的女人。
  也没有穿着斑点斜纹呢夹克、头戴运动帽的高个子男人。
  一段一段的影片过去,来到了夕阳余辉中的维内斯堡。“黛安娜号”停泊在码头边,一名船员登上陆地。接着是到达特洛赫坦运河的画面。
  “前甲板上有一辆摩托车。”艾柏格说。
  汽船在晨曦中停靠在哥审堡的利拉伯门,接在满是船具的“维京号”船尾。镜头转到前甲板,人群正走下通道。摩托车已经不见了。
  另一个镜头,涂着紫红色唇膏的女人,稳稳地坐在哥审堡的一艘观景船中,接着左右移动的镜头摄进花园协会所有的花。垂直划开银幕的白光出现。
  画面消失,影片宣告结束,大灯亮起。
  大约历经十五秒钟的沉默后,哈玛自座位中起身,眼光从郡警察长移向检察官,最后落在拉森身上。
  “各位,午餐时间到了。你们都是政府的客人。”他温文有礼地看着所有的人,又说:“我猜你们可能想在这儿多待一会儿。”
  史丹斯敦也跟着离去,他确实正忙于另一个案子。
  柯柏用询问的眼光望着米兰德。
  “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米兰德说。
  艾柏格握紧自己的右手,摆在面前。
  “是个甲板船客。”他说,并转过身看着马丁…贝克。“你记不记得那个在波哈斯带我们参观那艘船的人?他说如果有任何甲板船客要睡在沙发上的话,窗帘就会被拉下来?”
  马丁…贝克点点头。
  “摩托车一开始并不在那儿的,我第一次看见它是在索德策平之后的水闸中。”米兰德说,他从嘴里怞出烟管,把它清干净,“那个戴运动帽的家伙也在那儿出现。”他说,“从后面再看一次影片。”
  他们再放一次影片。他说的都对了。
  20
  入冬以来第一次飘雪,又白又大的雪花沿着窗边降下,迅速融解后在玻璃上形成一条条的小河,在它们掉入排水沟的同时,溅起斗大的水滴喷在窗台上。
  虽然已经是正午十二点了,室内的光线还是很暗。马丁…贝克只得扭开桌灯,它所发散出的舒适光芒,立刻笼罩着书桌。在他面前摆着一份打开的档案,房间里的其他地方依旧留在黑暗中。
  马丁…贝克捻熄烟头,弹掉上面的烟灰,再将烟灰自桌面上吹落。
  他觉得肚子空空的,开始后悔没和柯柏、米兰德一起去吃自助餐。
  从他们看完卡夫卡的影片至今已有十天,却依旧处在守株待兔的阶段。就像这案子里其他每一件事情一样,新的线索总是消失在一堆问号和存疑证据累积的混乱局面中。证人的问讯工作几乎全交给艾柏格和他的同僚,他们十分的谨慎,全力以赴,但结果依然令人不甚满意。其中最叫人振奋的事竟是:没有听到任何讯息足以否认他们假设有个甲板船客在曼姆、索德策平或诺松上船,并且在前往哥审堡的途中一直留在船上;也没有任何线索否定,他们假设的这名甲板船客体格强壮,高于一般高度,戴着运动帽,穿着斑点斜纹呢夹克及灰色的上衣和棕色的鞋子;此外,也无法否决他有一部蓝色的摩纳克摩托车的假设。
  大副的证词是最有帮助的。他认为他曾经卖一张票给一个很像是照片中那位男士的人,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甚至不太确定是否是在今年的那个夏天,可能是之前的某个夏天。他的记忆力实在不怎么样,总之只能确定,如果那个人是他们要找的那位,他的确随身带着一部脚踏车或摩托车,此外还有钓具及一些显示他是一名钓鱼好手的东西。
  艾柏格亲自和这名证人碰头,已经极尽所能让他说出他所想得到的一切。马丁…贝克的档案夹里留着记录的影本。
  艾柏格:在船只航行的过程中,运载甲板船客是常有事吗?
  证人:一直有一些,但这几年来这种情形更为普遍。
  艾:他们通常在哪里上船?
  证:任何船只停靠的地方,或在水闸门。
  艾:甲板船客最常在哪一段游程停留在船上?
  证:旅程中的任何部分。很多骑脚踏车或摩托车的人在莫塔拉或瓦兹特纳上船,以便渡过维特恩湖。
  艾:有其他可能吗?
  证:有的,我正要说。我们以前总是带着观光客从斯德哥尔摩出发到奥克斯兰绍,还有从林策平到维内斯堡,但我们现在不这么做了。
  艾:为什么?
  证:那么做太挤了。一般的旅客付了极高的票价,他们无需忍受一群老老少少挤在他们的爇水瓶或午餐篮边。
  艾:有什么线索能判定一个甲板船客不是在索德策平上船的?
  证:没有,他可以在任何地方或任何水闸中上船。一路上一共有六十五个水闸。此外,我们还会在几个不同的地方停泊。
  艾:你们能载多少甲板船客上船?
  证:一次吗?现在很少多于十个,大半的时候只有两三个,有时候一个也没有。
  艾:他们多半是什么样的人?通常是瑞典人吗?
  证:不是,很少是,还常常是外国人。他们可能是任何人,不过通常是那种喜欢汽船,又懒得去找时间表的人。
  艾:他们的名字不会被列在旅客名单上吗?
  证:不会。
  艾:甲板船客有机会在船上用餐吗?
  证:当然,只要他们愿意,就能享受同样的餐点,通常是在其他人用餐后多剩下的座位。餐价是固定的,可以说是套餐。
  艾:你早先的时候说,你对照片中的女人一点儿印象也没有,现在你说你认得这个男人;船上并没有事务长,而你身为大副,难道没有责任招呼游客吗?
  证:他们上船的时候我帮他们验票,并且表达欢迎之意,之后就不再打扰他们。这趟旅游的行程不对他们传播观光资讯,他们在其他地方已经受够这些了。
  艾:果真如此,你不认得他们不是件很奇怪的事吗?你花了近乎三天的时间和他们在一起。
  证:所有的游客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请你记得,我每年夏天要面对两千个这样的人,十年下来便有两万个;而且我工作的地方在船桥,我们只有两个人轮流值班,一天下来就要十二个小时。
  艾:无论如何,这趟旅游是最特别的,它发生了不寻常的事。
  证:而无论如何,我还是花了十二个小时在船桥,而且,这趟旅游我老婆也在船上。
  艾:她的名字并不在旅客名单上。
  证:当然不在,有什么必要?公司员工有权在某些行程中携带自己的家属。
  艾:那么这趟行程共有八十六人在船上的讯息是不正确的…?加上甲板船客和家属,可能都有一百人了,是吗?
  证:是的,没错。
  艾:好吧。那么带着摩托车上船,也就是这张照片里的男人,他是什么时候下船的?
  证:既然我无法确定看过他,请问我又怎么知道他在哪里下船的?一大堆人赶着上火车、飞机,或登上凌晨三点我们一到利拉伯门时一起上岸的船只;其他留在船上的人,整个晚上也都在睡觉,等着一早要上岸。
  艾:你的老婆在哪里上船的?
  证:在莫塔拉,我们住在这里。
  艾:莫塔拉?那是在午夜…?
  证:不,她提早五天搭上前往斯德哥尔摩的船,然后她在七月八号下午四点下一段航程开航时离开那艘船。这样你满意了吗?
  艾:当你想到这趟旅程中发生的事时,你有什么反应?
  证:我无法相信。
  艾:为什么?
  证:一定会有人注意到。想想看,一百个人挤在一艘九十英尺长、十五英尺宽的船上,船舱又小得就跟捕鼠器一样。
  艾:你曾经和游客发生超越工作上的关系吗?
  证:有,和我老婆。
  马丁…贝克从内袋取出三张照片。其中两张是直接从影片中截取下来的,另一张是从卡夫卡送来的黑白照片中局部放大来的。它们有两个共通之处:都和一名高个子、戴运动帽、穿斑点斜纹呢夹克的男人有关,而它们的品质也都够差。
  在这同时,斯德哥尔摩、哥审堡和索德策平、林策平的几百名警员,都已经收到了这些照片的影本;此外,它们也被送往每一个检察官办公室和几乎是这个国家每个角落的警察局,甚至还到了其他国家的几个地方。
  虽然这些照片品质甚为不佳,但真的熟识这名男子的人,应该能认出他来。
  或许吧!但在他们最近一次会议中,哈玛说:
  “我觉得这看起来像米兰德。”
  他还说:
  “这是没有用的,这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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