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卡姆正想叫他少说风凉话时,丰·布隆医生走进来。他平日的圆滑洒脱似乎已消失殆尽,只是沉默地低着头,用他颤抖的手神经质地抚弄着短髭。
“听史布鲁特说案发时你没有听见雷格斯房里的枪声?”马卡姆问道。
“没听见!”碰到这种事,令布隆医生既惊讶又不安。“雷格斯的房间面向大厅,门也开着。”
“你当时是在希贝拉的房里?”班斯站起来,双眼盯着医师。
丰·布隆扬起了眉毛。
“是的,因为希贝拉——”
“喉咙痛?你是不是要这么说?”班斯抢先替他接下去。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希贝拉两人都没听见枪声吗?”
医生侧着头答道:“在史布鲁特敲门之前,我什么声音也没听到。”
“接着你和希贝拉都进去雷格斯房里?”
“我先到屋后看一看,但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于是我又回到房间里。出了大厅,就听到史布鲁特电话给地检处,我想还是等警察来了再说。我也通知了格林太太。接着史布鲁特告诉我你们来了要见我。我所知道的就是这样。”
“你在二楼有没有发现其他人?还是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都没有。这个家庭里平静如往常。”
“你注意到亚达的门是开着吗?”
医生想了一下,说道:“没注意,应该是关着的,否则我会注意到。”
“格林太太今早的情形如何?”班斯自然的质问,很巧妙地转变了场面的气氛。
丰·布隆吃了一惊。
“我刚到时她比平常精神好些,但听到雷格斯的死讯时,她情绪很不稳定。刚刚又说背脊痛死了。”
马卡姆站起来,快步走向窗口。
“法医快来了。”他说道。“我们先去仔细检查雷格斯的房间。”
我们一伙人静静地走上二楼。每个人似乎都觉得还是别让格林太太知道我们在这里较好。雷格斯的房间和格林家的其他房间一样,都相当宽敞。正面有大窗子,侧面还有小窗子。若没有拉上窗帘,阳光不会受到阻断。所以在大白天里,斜射的阳光充满整个屋子。壁面就如杰斯达所形容的,排满了书籍。角落里堆积了些笔记本和报纸。若说这是寝室,还不如说是书房较为恰当。
左面的墙上有个都德式的壁炉——和亚达房里的一模一样。雷格斯就横卧在那前面。左手伸直,右手弯曲着,手指头紧握,似乎握住了什么东西。圆塔似的头偏向一边,右眼上的一个小孔流着血,散布在脸上。
西斯很快地查看尸体。
“他是站着时被射杀的,倒下来后又伸直身体。”
班斯的表情似乎有所怀疑,他说:“有个矛盾的地方,马卡姆。事情发生时是大白天,而且是从正面射杀,这点我们可以根据他脸上的子弹来判断。然而他脸上的表情极为自然,没有恐惧或吃惊。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他一定没有看到犯人以及枪支。”
西斯缓缓地点头表示同意。
“我也注意到这点,很奇怪的一点。”组长走近尸体,仔细端详着。“伤口好像是三二口径的枪支?”他把头转向医生,询问他的意见。
“是的。”丰·布隆回答。“使用的是和其他人相同的手枪。”
“相同的手枪?”班斯皱着眉头思考着。又缓缓地拿出他的烟盒。“也就是说凶手是同一个人?”他看着雷格斯的视线相当困惑,一会儿抽起他的烟。“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杀人呢?大白天里,门开着,隔壁还有人。他何不等到晚上再进行?他大可不必冒这个险。”
“别忘了,”马卡姆提醒他,“雷格斯当时正要到我的办公室去。”
“然而谁又知道他要去说明情况?离挂断电话不到十分钟便被杀害——”班斯打住话,转过头问医生,“格林家有分机吗?”
“有3支。”丰·布隆医生不在意的答道,“格林太太的房里,希贝拉房里都有分机,还有一支好像是在厨房。主机当然是在大厅处。”
“和一般的配线没两样。”西斯苦笑着。“谁都可以偷听到谈话内容。”他走近尸体,把雷格斯的手指拨开。
“找不到那张纸条吧?组长。”班斯问道。“凶手为了灭口而杀害雷格斯。他一定知道雷格斯带着纸条要出门,所以杀了雷格斯,拿走纸条。”
“很可能是这种情形,我们再找找着。”
组长把手伸到尸体下,每个口袋都摸索过。仍然找不到亚达所说的蓝色信封。西斯站起来:
“果然不见了。”
这时,他的脑海中又浮现一种想法。他急忙到楼梯口叫来楼下史布鲁特,问他:“秘密邮箱在哪?”
“什么秘密邮箱?我不知道。”他的声音相当平静。“邮箱就在门外,你是不是指那一个?”
“我不是说那个,你明知道还装糊涂。我问你秘密邮箱到底在那里?”
“你所说的大概是指楼下大厅里桌上的那个银制的圣体容器。那是用来放寄出的邮件。”
“圣体容器?很好,你把那里面的东西全部拿来给我看——。不,我和你一起去拿好了。”他和史布鲁特走出房间。
两三分钟后,他垂头丧气的走回来了。
“白跑了一趟。”他所能说的只有这样。
“别那么没精打采的,还不到世界末日。”班斯安慰他。“就算找到了,有没有用处还不知道呢!这件案子好比一个复杂的数学公式,包含了系数、变数、函数,微积分等。如果雷格斯不是英年早逝的话,可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班斯的眼光在室内游移着,“我们可以这么下断言。”
“我们大家还是先到客厅去等法医他们,一直耗在这里也没用。”马卡姆提出建议。
我们走出大厅。通过亚达的房间时,西斯打开门,看看里面。通往阳台的门开着,窗帘被风吹得不断飘动着。浅灰色的地毯一直铺到床脚,可看得出脚印,延至我们所站的位置。西斯观察了脚印后,把门关上。
“这一定是凶手通过了雪地而后从阳台进来,忘了关上门。”他说道。
我们来到客厅,听到门口有敲门声,史布鲁特开门让史密特和巴克进来。
“你先说吧,巴克。”巴斯对他的手下说:“有没有发现爬围墙的痕迹?”
“什么也没有?”巴克的外套和裤子上都沾了些泥巴。“我爬上了围墙并没有发现有何可疑的迹象。”
“你呢?史密特。”
“我倒有些发现,”他说道:“在房子两侧的楼梯上有脚印一直延伸到阳台。因为今早9点雪已停下,所以可见到那足还。而且路面上也发现相同的足迹。”
“足迹是来自那方向?”
“正门外的路面清扫得很干净,所以看得出足迹,但看不出是从那里来。”
“足迹是单向的吗?”
“是的,从门前几步开始,绕过房子,上了楼梯到达阳台。找不出反方向的足迹。”
部长很颓丧似地抽着雪茄。
“这么说他是爬上了楼梯到达阳台,开了门进去亚达的房内,再到大厅,接著作案再逃走,听起来似乎很有理。”
“也许凶手是从正门出去。”马卡姆表示意见。
组长不予置评,又叫来史布鲁特。
“你听到枪声时,是从那个楼梯上二楼?”
“我走佣人们专用的楼梯。”
“那时说不定有人从主楼梯下来,而你没看到。”
“有可能是这样。”
“很好,没事了。”
史布鲁特行个礼站到门口。
“似乎就是这样。”西斯对马卡姆说;“问题是凶手如何能这么神出鬼没呢?”
班斯站在窗前注视着河面。
“雪中所留下的足迹似乎令人费解。这位凶手对于脚粗心大意,手却是非常细心。这怎么说呢?除了足迹以外,指纹或是其他线索都没有留下——,足迹清晰可见,显然是故意摆在我们面前。这似乎不大合理。”
西斯很颓丧的看着地面。他完全同意班斯的看法。但他体内那种不服输的个性,使他再抬起头,恢复元气,眼里闪烁着光芒。
“史密特,打个电话给杰莱姆主任,要他快点来调查地毯上的足迹。之后我还要弄出阳台上足迹的尺寸。——巴克,你去守在楼上的大厅中,不准任何人进去西侧的那两间房内。”
15、犯人就在内部
11月30日 星期二 下午12点30分
史密特和班斯出去后,班斯从窗边走到医师旁边。
“我想确定一下在枪声响时以及在那之前,每个人所处的正确位置。——医生,你在10点15分到达这里后,在格林太太那里待了多久?”他以平静的语气问一医上丰·布隆医生坐正,不太高兴的看着班斯。但他马上又转变态度,很温和的回答:“大概待了半个小时,然后到希贝拉那里,我想那时正好是11点。后来我被史布鲁特找来这里。”
“所以说。那时候希贝拉一直都和你在一起?”
“是的,一直都和我在一起。”
“很好,谢谢你的回答。”
班斯又走回窗边。西斯看了医生一眼,从嘴里拿出雪茄,头转向马卡姆。
“我有个主意,我们找一个人安插在格林家,监视里面的情况,如何?干脆把现在的护士换掉,由本部找个人来。”
布隆医生似乎很赞成的看着组长。
“这个构想很不错。”他附和地说着。
“也好,组长。”马卡姆也同意。“人由你去找。”
“你们的护士今晚能来吗?”丰·布隆医生对西斯说:“我会告诉她一些注意事项,不会太麻烦。”
西斯在一本磨损的记事簿上写下。
“今晚6点在这里见面,你方便吗?”
“没问题。”丰·布隆医生站了起来。“如果没事的话,我想先告辞。”
“请便,好走。”马卡姆对他说。
丰·布隆医生并没有马上离开,他上二楼敲了希贝拉的门。两三分钟后下楼,没看我们一眼便从正门出去了。
这时史密特向部长报告,杰莱姆主任已经从本部出来,大约30分钟可到达。接着他到外面去量脚印。
“我们去见见格林太太也好。”马卡姆提议说:“或许可以听到些什么消息。”
“现在还要确定两三项事实,我想知道雷格斯死前30分钟,护士在哪里?还有在枪声响起时,格林太太身边有没有人。惹病人发怒绝非上策,还是请克雷文小姐出来较好。”班斯持以相反的意见。
马卡姆同意他的看法。西斯叫来史布鲁特要他去找护士小姐。护士小姐以她职业性的优雅态度走进来。比起上回所见,原本粉红色的双颊变得苍白。
“克雷文小姐,”班斯的态度从容,问她:“请你正确的说出今天早上10点半到11点30分之间,你正在做什么?”
“我在三楼自己的房内。”她答道。“10点刚过后,医生来了,所以我回到房里,直到他叫我端汤去给格林太太。端好之后,我又回到房里。然后医生和你们谈话时,我又去照顾格林太太。”
“你在房里时,门是开着吗?”
“是的,因为格林太太随时会叫我,所以在白天时都开着门。”
“格林太太的门也是开着吗?”
“是的。”
“你听到枪声了吗?”
“没听到。”
“就这样,克雷文小姐。”班斯送她到大厅。“我们现在要去病人那里,你暂时回到你房里。”
我们敲了格林太太的房门,传来傲慢的声音叫我们进去。一进门便看到格林太太那憎恨的眼睛正盯着我们。
“你们又来烦我了。”她不高兴地说。“我在自己的家里,一刻都不能安宁吗?这一周才要好过日子些,又要被你们搞得天翻地覆。”
“我们也很同情你,家里接二连三的发生变故。”马卡姆说着,“为了这些不幸的事而打扰你实在很抱歉。但是我们有责任要调查每个案子,查出真凶,请你多多包涵。枪击时,你还是清醒着,所以我们要求你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作为办案的参考。”
“你要我说什么呢?一个整天躺在这里,什么事也不能做的病人。”她的眼里再度充满愤怒,“你以为我稀罕和你们讲话吗?”
马卡姆无视于她激动的反应。
“听护士小姐说,今早你的房门都开着……”
“门开着不可以吗?这是我的房子,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当然,当然是可以。我只不过想请问你有没有听到大厅里所发生的事。”
“我什么也没听见。现在我回答你了,你们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马卡姆耐住性子不发脾气。
“你有没有听见谁在亚达的房里走动?或是开她的房门的声音?”
“我跟你说过了,什么声音也没有。”老太太的回答相当粗暴没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