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先生,我知道的全都说了,不知道的,只能怪李家列祖列宗愚钝,没能领悟。除此之外,我实在没办法贡献出更多的力量,抱歉。”他挠了挠乱草一样的头发,头皮屑下雪一样落在肩膀上。
首先,我可以肯定画册的原版就在他身边,帐篷里或者身上,必居其一。
以顾倾城的智慧,十分钟内可以彻底搜索那座帐篷的每一个角落,只要他把原版留在帐篷里,必定会被搜到。“随身携带?”我的目光已经向他的周身上下巡视了不下十遍,衣服里绝对不可能藏得下一本这种尺寸的书籍。
“李康,说实话,我只是要找回苏伦。如果那圆形石屋就是传说中的‘天梯’,我愿意付出一大笔钱收购进入天梯的方法。目前来看,最有希望拿到这笔钱的,非你莫属。我知道,李家祖上,一定会与这怪人、古洞、石屋有某种关联,你也不想让这个巨大的秘密永远埋藏在地下吧?假如你肯合作,所有费用我来出,找到那巨大的金蛋之后,财富归你,怎么样?我只要得回一个健康平安的苏伦,别无他求。”
每次提到“金蛋”两个字,他的眼皮都会不由自主地眨一下,几乎成了条件反射一样。
可以推断,这两个字,是他记忆里最深刻的烙印,以至于在极力控制自己表情的状态之下,仍然不由自主地做出反应。可惜探险队里没有他的旧日朋友,无法得以对比验证。
“风先生,恕我无能为力。”他的脸上堆满了苦笑,佝偻着背,瑟缩着用力拉紧毯子。
如果金钱都不能打动他,看来埋藏在李家人心里的秘密绝对至关重要,绝不会轻易外泄。中国人最讲究遵从祖训,每个历史悠久的家族都有着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家规,外人无从了解。
“李康,如果咱们的探险到此为止,无法再有突破的话,你也同样到不了‘天梯’,无论那里埋藏着多少财宝和秘密,始终都会是千年不解之谜。不过,我可以以一个盗墓者的身份告诉你,地球上没有能够永久埋葬的秘密。无论过去十年、五十年还是一百年,总会有高手突破一切防线,进入那地方,只不过到那时候,任何发现都将与你无关,与李家历代传递下来的古书无关,你想清楚了吗?”
我合上画册,最遗憾的是自己没有邵黑那样高明的“读心术”,能够探测到李康的全部思想。
李康苦笑了两声:“我明白风先生的意思,但是——”他用力摇头,腾出一只手来,扫去肩膀上的头屑。
我的话已经说得透彻无比,只是打动不了他。
“苏伦小姐失踪的事,我爹心里也一直很内疚,所以愿意追随风先生一起进山,以图弥补我们的过失。只要是人,就没有不喜欢钱的,所以他才把传家之宝贡献出来。如果风先生怀疑我有什么不轨企图,那我只能表示遗憾了——”李康站起来,蹒跚着向外走。
行军毯下面,他只穿着毛衣毛裤,应该藏不下什么大件东西,最后的希望,只好放在顾倾城那里了。
“很糟糕,什么都没找到。”顾倾城返回时,两手空空,脸上带着难言的沮丧,“我翻遍了帐篷里可能翻动的一切,也把睡袋、衣服、枕头、衣裤仔细捏索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风,你说李康会不会把古籍藏在别人的行李之中?”
这种可能极小,只要是贵重东西,就肯定不会藏在视线以外的地方。我摇头否定了她的想法,并且意识到李康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
顾倾城在帐篷里缓缓踱着步:“风,唯一的发现,就是他的背包里放着一只四十倍的专业放大镜,而且是意大利光学仪器行业的顶级品牌‘奥索斯’,即使是二手货的价格也在八千美金以上,至于新货,则更有可能超过两万美金。这种东西,应该出现在世界各个名牌大学的实验室里,而断然不会是一个被解职的保安身上,你说呢?”
山重水复,柳暗花明,顾倾城的发现终于掀开了李康不平凡的身份。
那种高倍率、高品质的放大镜,通常是被钻石鉴定师用来观察某些价值连城的钻石,或者是顶级钟表维修师拿来观测表芯结构的,价格昂贵但是物超所值,是意大利光学仪器界的骄傲。
“他会用放大镜来做什么?”顾倾城坐下来,双手捂住太阳穴。
过度的脑力劳动,会把人累得心力交瘁,体力随之急剧下降。
“这个问题,可以等我邀请的超级黑客红小鬼到达后再作考虑,相信西南地区信息库的资料,能够揭开李康的真实面目。”可惜红小鬼不是小燕,只能按图索骥,还没到举一反三的高明境界。
很多时候,人类不得不承认,每个人的脑组织结构是完全不同的,非但能够清晰地分成无数等级,更会有天才、庸才和蠢材之分,智慧含量千差万别。像小燕那样“天纵奇才”的顶尖黑客,全球也就仅此一人而已,所以红小鬼才那样乖乖听命于他。
遥想当年,是否大哥杨天在盗墓界也是这种一枝独秀的局面,才会令手术刀甘心情愿地跟随在鞍前马后?
“风,我想让卫叔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监视李康,直到发现破绽为止。探索石阵的事,如果不能拿出行之有效的操作计划,就算再盲目地探索十天,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这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我们无法找到隧道中央星形布局的正确去路,非但无法突破,更可能造成意外的人员伤亡。这一路上走来,人已经死得够多的了,飞鹰的兄弟全军覆没,这是最惨痛的教训。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提出使用炸药的暴力开路方式,这正是大家的高明之处。谁也不敢判断说石柱没有支撑作用,而仅仅是好看的装饰品。
隧道挖掘工程中,承重部位安装支撑立柱是无法省略的一个关键步骤,这么多石柱,哪怕三分之一是用来承重的,一旦炸毁,也会令整座山体坍塌下来。那样的话,我们就只能打道回府,彻底断绝前进的希望了。
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动用炸药,这是探索隧道的根本原则之一。
第四部 星芒大阵 第四部 星芒大阵 第一章 面具怪人
( 本章字数:9016 更新时间:2009…7…16 17:51:17)
顾倾城即将退出去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顾小姐,我想请教你一支古琴曲的名字,其中一段的曲调是这样的——”
我哼起了在梦里听到的曲子,只哼了三句,顾倾城便笑着打断我:“风,这不是古琴曲,而只是简单的音节拼凑,与乐理背道而驰,毫无意义。”
“你能确定?”就在刚才,我还听到过这种声音。在梦里,旋律更是反复响着。
顾倾城极其肯定地点头:“对,能肯定。古曲千首,从《诗经》里的风、雅、颂到近年来的旧曲翻新,我至少能熟练辨别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其中脍炙人口的经典段落更是连曲谱都记得一清二楚。就像一个士兵不可能忘记射击程序一样,我也不会记错任何一支曲子。”
她有这样的自信,这一点,与顾知今的倨傲大有相同之处。
营地里真正安静下来,我关了大灯,躺回床垫上,满脑子萦绕着的仍是李家的那个画册。
李康的目的到底何在?金蛋代表财富,难道除了财富之外,他还有其他更深层的意图?
就在欲睡未睡之际,我又听到了琴声,飘飘荡荡的,从南面隧道的方向逆风而来,弹奏的正是被顾倾城驳斥为“音节拼凑”的那支曲子。
危险急切迫近的感觉,让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我的手第一个动作便是去摸枕头边的手枪,“喀啦”一声子弹上膛,指向左侧的帐篷门口。
外面的灯光斜射进来,随着飘飞的门帘忽长忽短地铺在门边的地面上。
“谁?”我的食指刹那间绷紧,保持瞬间击发的状态。
门边立着一条影子,除了那双穿着黑色布鞋的脚,其他部位全部隐藏在黑暗里。
此时,我们相距五步,但我回味清醒前的情形,影子应该是半跪在床前,近距离地观察过我。正是由于他过于贴近,才触发了我的第六感防御系统。
营地里没人穿这样的鞋子,入侵者?杀人者?我的枪口稍作调整,瞄向对方的琵琶骨。击杀不如活擒,那么多人的惨死,总要有人出来买单认罪。
“是哪一路的朋友?报上名来吧?”我的口气和缓了些,想留住对方。
四周,隐约听到各个帐篷里发出的高低鼾声,却不见游动哨的报警信号,真是奇怪之极。
五步距离,是这柄手枪威力最大的射程,而我的枪法,也绝不会令目标从手底逃窜出去。即使对方急促退却,我也有把握将二十发子弹的四分之三送进他的要害部位。
“你是谁?”影子忽然开口,是个冷淡凄凉的女人的声音。
急切之间,我无法判断她的确切年龄。不过,女人很少有那么大的双脚尺码,所以我才误会对方是男人。
我的左手摸向床垫内侧的照明开关,陡然被她喝止:“不要开灯。”
“呵呵,这是我的帐篷,一切——”我听到暗器破空的尖锐呼啸声,急忙缩手。
“啪啪啪”三声,空气里立刻散发出了一种怪异的腥味,正是江湖高手最喜欢淬炼在暗器上的剧毒“丹顶红”。那个只用了没有三天的塑胶开关,立刻被打得四分五裂,里面的拨片钢珠也飞射出去,弹进了一只搪瓷碗里,发出“叮叮当当”的连串怪响。
“我说过,别开灯。”女人的声音变得更冷了。
我努力控制着食指与自己的怒气,绝不会在她向我展开主动攻击之前开枪。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来自哪里?认不认识一个叫做‘杨天’的人?”最后一句,让我心里猛然一震。她竟然会提到大哥的名字,难道跟大哥会是旧识?
帐篷外传来了脚步声,一左一右包抄而来,应该是外面值班的游动哨听到了钢珠弹跳声。假如有两支冲锋枪,再加上我的手枪,三面合围,胜算会更大一些。我需要做的,只是暂时拖住她就好。
“我是风,来自埃及。中国人里面叫‘杨天’的太多了,我至少认识五个起这个名字的人,不知道你要找的人,还有没有其他的详细情况?”中国人的名字重复率非常高,我的话并非杜撰。
“‘盗墓之王’杨天,唉……”她幽然感叹,向侧面移动了半步,整个人都隐蔽在黑暗里。
她说的人就是大哥,这一点毫无疑问,现在该我费心思猜她的身份了。
门帘一挑,两条人影同时斜映在地上,冲锋枪上的战术手电随即打开,两道煞白的光柱直刺黑暗中的女人。
卫叔率领的人马,任何行动都体现出正规军的高水平素养,比如这种两人小队“交叉攻击”的科学手法,百分之百是美国反恐军事教材的翻版,动作流畅,绝不拖泥带水。
他们所犯的唯一错误,就是太迷信枪械的威力,却不懂得随机应变。
光柱射中的是一张金黄色的面具,但只是一闪念之间,两道光柱同时熄灭,随即听到手电前端的玻璃面罩被暗器击碎的“噗、噗”两声。
我本来可以在光柱出现时,向对方的面部开枪,几乎是百分之百完美的射击机会,但因为她提到过大哥的名字,所以我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丝犹豫。
“哒哒哒、哒哒——”两支冲锋枪同时开火,但总共射出五发子弹后,两名哨兵同时闷声倒地。
我清晰听见暗器射中男人喉结上的软骨后发出的“扑哧”声,这个女人每次暗器出手,比狙击手使用高倍瞄准镜的射击更准确,令人心寒。
门帘一荡,我感觉到她急速退了出去,但速度快得无法用言辞形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逾距”这两个字。
“别走——”我飞身弹了出去,来不及伸手去挑门帘,斜着身子直穿出去,枪口瞄向对方左腿,连开四枪。
静夜里的枪声最是惊人,最近处的几个帐篷里立刻有了急速拉动枪栓的动静。训练有素的枪手,睡梦里遇到紧急情况时,第一个动作不是去摸衣服,而是抢先把枪抓在手里。
我射中了她,但她身子一晃,已经在二十步以外,向隧道方向退去。这种情况下,我无暇采取标准立姿或者跪姿射击,只能在高速追击中,双手握枪,迅速打完了弹匣里剩余的子弹,枪枪射中,但她的速度并没有丝毫放慢的迹象。
“风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我连续凌空跃过吉普车和两道帐篷之后,守卫在营地最南端的游动哨向我大叫起来,同时吹响了脖子下面挂着的警哨,发出尖锐刺耳的“吱——吱”声。
我来不及解释,哨兵似乎连那女人的身影都没看清,即使告警,也不知道敌人到底从何而来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