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吃这一套,这是个谎言。我甚至可以和“看不见”先生说话。所以我决
定吓唬他一下。“请告诉米尔海姆先生”,我说,“这封信是来自于……”“吉里
夫人,”律师说。“吉里夫人。”我在电话重复了一遍。“请稍等”。对方说道。
过了一会,他又回到电话机前。“乘电梯到39层。”
于是我们坐上了电梯。你们有没有上过39层楼?没有?哦,那可是一次不错的
经历。关在一个笼子里,周围的机器当当响,你慢慢升上天空,它还在摇晃。最后
笼子停了下来,我把栅栏推向一边,我们走出来。那儿站着一个人,就是刚才电话
里的声音。“我是达吕斯先生,”他说,“跟我。”
他带我们到一间长长的、分隔开的房间,董事会议桌上镶着银条。很明显,在
这里,交易成交,对手被击败,弱者被淘汰,随之而来的则是百万美元。这里很优
雅,属于传统的风格,墙上挂着油画,我注意到远端有一幅画,比其它的画挂得要
高。一个戴着宽檐帽的人,留着胡须,花边领子,微笑着,“我能看看信吗?”‘
达吕斯说,他盯着我,就像一只眼镜蛇盯着作为午餐的鼠。是的,我从没有见过眼
镜蛇和鼠,但我想象得到。我向迪富尔点点头。他把信放在他和达吕斯之间的光亮
的桌子上。这个人有些奇怪的地方,使我感到有些恐惧。他穿着黑衣服,黑风衣,
白衬衣,黑领带。他的脸和衬衣一样白,瘦瘦尖尖的,黑头发,黑色的眼睛闪烁着,
一眨也不眨。我说像眼镜蛇吧?眼镜蛇就是像这样。
现在你们听仔细了,因为这非常重要,我想抽支烟,于是我点起了火,这是个
错误,糟糕的举动。火柴划着时,达吕斯向我走来,就像刀子出鞘。“这里不允许
有明火,”他厉声说道,“请熄灭香烟。”
现在我站在桌子的一边,靠近边门。在我身后有一张半月形的桌子靠着墙,桌
上有一只银碗。我走过去掐灭了烟头。在银碗的后面有一个硕大的银盘,一边在桌
子上,一边靠在墙上,形成一个角度。当我掐灭烟头时,我瞧了一眼那只像镜子一
样光亮的银盘。在房间的另一端,高高地挂在墙上的油画中,那个微笑的人的面庞
变了。仍是戴着宽檐帽,但帽子下面的那张脸,即使第一义勇骑兵团的骑士见到,
也会被吓得从马上掉下来。
在那帽子下面是一张面具,盖住了面部四分之三的部位,仅仅露出半张歪斜的
嘴。在面具后,两只眼睛像钻子一样咄咄逼人。我发出一声惊叫,转过身来指着墙
上的画,“那个家伙到底是谁?”我惊叫着说。
“弗朗斯·哈尔斯画的《欢笑的骑士》,”达吕斯说,“恐怕不是原画,原画
在伦敦,但这是一张很好的复制品。”
当然那个微笑的家伙还在画中,胡子、花边和所有的一切。但我没有发疯,我
知道我看到了什么。无论如何,达吕斯拿到了信。“你们可以相信我,”他说,
“在1 小时时之内,米尔海姆先生将拿到他的信。”他又用法语把同样的话说给迪
富尔。律师点点头。如果他感到满意,我就没什么可做的了。我们向门走去。到门
口时,达吕斯说,“顺便问一句,布卢姆先生,你是哪家报社的?”声音像刀刃一
样锋利。我喃喃地说,“纽约美国人。”之后我们就走了。下电梯到街上,钻进一
辆马车,回到百老汇,让法国伦在想去的地方下了车,我就回了报社。这可是一条
新闻,对吧?
错了,晚报的编辑抬头看看我,说:“查理,你喝醉了。”“我怎么啦?我一
滴酒也没沾。”我说。我把晚上的经历从头到尾又对他讲了一遍。多好的新闻,你
瞧。但他怎么也不信。“好啦,”他说,“你碰到了一位有信要送的法国律师,你
帮他送到了,这很好。但没有幽灵。我刚刚收到了E。M。公司总裁的电话,一个叫达
吕斯先生的人。他说你今天下午去找了他,亲自把一封信给他。但你晕了头,对着
墙上出现的幽灵大呼小叫,他对你送的信表示感谢。但如果你损害他公司的名誉,
他会起诉你。顺便告诉你,侦探找出了中央公园的谋杀犯。当场抓住了他。去那儿
看看有什么可报道的。”
所以一个字也没见报。但我告诉你们,我没有发疯,我也没醉。我的确看到了
墙上的那张脸。喂,你们正和全纽约惟一见到曼哈顿幽灵的人在一起喝酒呢。
第五章 达吕斯与财神的对话
纽约市曼哈顿下东区印度大麻烟馆。1906年11月。
我能感觉到烟雾向我袭来,软软的,诱人的烟雾。闭着眼睛,我可以离开这个
破烂不堪的贫民区,独自穿过感觉的大门投入我的主人的怀抱。
烟雾在消散……长长的通道铺的全是金块,墙上贴的也满是金块。哦,全是金
子!碰一碰,摸一摸,感觉一下,拥有的感觉真好!把这种快乐带给他,黄金之神,
惟一的真正的神!
自从我在巴巴里海滨第一次发现他之后,我这个下贱的娈童就提高了对自己的
要求,始终想把更多的金子献给他,而烟雾也总能把我带到他面前……
再往前走,我就来到了大金殿,在这儿,熔炉里的金水沸腾不息,不停地从水
龙头里奔流而出……烟雾更多更浓了,熔炉里散发出来的烟雾和我嘴里的,喉咙里
的,血液里的,大脑里的烟雾融合到了一起。透过烟雾他会像以前一样和我说话…
…
他也会倾听我的诉说,并给我提些建议,而且他总是对的……现在他就在这儿,
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主啊!伟大的财神,我就跪在您的面前。这么多年来,
我一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服侍好您,并且我还把我几间的主人和他的巨额财富也
带到了您的跟前。我求您听我说,因为我需要您的建议和帮助。”
“我听到了,你有什么麻烦呢?”
“我是说我在几间的这个主人……他的想法似乎让我不能理解。”
“你说明白点儿。”
“自从我认识他以来,自从我看到了那张丑陋的脸以来,他就只有一种痴情。
我曾经从多方面鼓励过他。在他认为与他作对的世界里,他就想着成功。是我引导
他赚钱,赚更多的钱,并让他为您服务。您说不是这样吗?”
“你做得很好。他的财富每天都在增加,而是你保证了这些财富能为我所用。”
“但是,主啊,最近他却沉迷于另一件事。这不但浪费时间,更可恶的是浪费
金钱。他脑子里装的全是歌剧,可是歌剧却不能创造财富呀。”
“我知道了。那他为此花了多少钱呢?”
“到目前为止只花了一点点儿。但我担心这会使他误人歧途,不能全心全意地
为您增加财富。”
“那他就不再赚钱了吗?”
“恰恰相反,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拼命赚钱。那些富有创意的点子、雄心勃勃的
战略和非凡的天赋,在我看来似乎是一种屡见不鲜的景象,而他依然不乏这类特质。
我仍然在董事会里主持会议。是我扮演着伟大接管人的角色,创造了世界上最大的
兼并和投资王国。是我打破了软弱无助的局面,使他们重新振作起来。是我提高了
贫民区的房租,为工厂和编组车场颁发了房屋和学校的许可证。是我贿赂了地方官
员,使他们不来找我们的麻烦。是我命令购买全国各地生产业的股票储存起来。但
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受他的指使。行动是他计划好的,我所必须做的和必须说的也
是他计划好的。”
“难道他的判断开始出现问题了吗?”
“不是,他的判断和以前一样正确无误。证券交易所的人都惊讶于他的胆识魄
力和先见之明,尽管他们都认为那是我的杰作。”
“那问题出在哪儿呢?”
“我怀疑是不是到了他该离开而由我取而代之的时候了。”
“因为你遵守了我的命令,所以你干得很出色。事实上你很有天赋——你自己
也清楚这一点——并效忠于我一个人。但是埃里克·米尔海姆比起你来有过之而无
不及。很难有哪个人是真正的理财天才,而他正是这样一个难得的人才。除此之外
他在其他许多方面也有很高的天赋。在人们嫉恨的激励下和在由你传达给他的我对
他的指导下,他不仅仅是一个创造财富的天才,更是一个肆无忌惮的、没有原则与
同情怜悯之心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想象你一样没有爱心。这些都是人们所梦寐以求
的。当他应该离去的那一天确实到来的时候,我会命令你结束他的生命的,当然还
是由你来接替他。对于别人,我曾许诺给他们世界上所有的王国,而对你,我会把
美国所有的财富全都交给你。到目前为止我还没骗过你吧?”
“从来没有,我的主!”
“那你背叛过我吗?”
“也从来没有,我的主!”
“是这样,不过你还要继续下去呀。再给我说一说他沉迷于歌剧的事,以及这
其中的原因。”
“他的书架上全是歌剧或与之有关的书籍。当我试图不让他拥有自己的私人空
间时,他就在大教堂躲在帘子后面不愿露面,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现在他已经为
竞争一个歌剧院而投资了数百万美元。”
“但是到目前为止他总是不但能收回投资而且还能再赚一点儿。
“对,没错。不过,他这次肯定要赔钱,尽管这样的损失还占不到他全部财富
的百分之一。更有甚者,他的心情变了。”
“何以见得?”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反正从他收到一封巴黎的来信之后,他就像整个变
了个人似的。他曾经在巴黎住过一段时间。”
“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有一天来了两个人,其中那个向导是纽约某家报纸的小记者,另一个则是法
国的一个律师。这个律师带来了一封信给他。要不是那个律师老盯着我,我早就把
信偷着看了。他们走了之后,他带着信从楼上下来,坐在会议室的桌旁看信。我呢,
就假装着出去了,其实我是躲在门后从门上的一个窟窿眼儿一直在看着他。看完信
之后他就站了起来,从那以后他就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了。”
“后来呢?”
“在此之前,他只不过是新歌剧院建设者哈默斯坦先生的一个隐名合伙人而已。
虽然哈默斯坦先生也很富有,但是还比不上他。是米尔海姆先生的坚定决心才使歌
剧院得以完工。
“但是自从收到那封信之后他就变得更加沉迷于歌剧了。他原来派哈默斯坦先
生带着大笔资金前往巴黎去说服一个叫内利·梅尔巴夫人的歌星前来纽约发展,打
算让她成为新的一年里的明星。现在他又命令哈默斯坦先生去拉拢另一个女歌剧演
员——著名法国歌星克里斯汀·德尚尼夫人,她是梅尔巴夫人的主要竞争对手。
“他自己已经选择了艺术,不但改编了贝利尼创作的歌剧,而且赋予了歌剧不
同的特色。更重要的是他每天晚上都要拼命地写作……”
“写什么呢?”
“音乐!我的主!我每天晚上都能听到他在阁楼上谱写乐曲,每天早上都能听
到几首新曲子。即使是深更半夜,我也能听到他客厅里的风琴在嗡嗡做声。我对音
乐一窍不通,那玩意儿对我来讲毫无意义,和噪音没有什么区别。而他却在试图搞
什么创作,我相信那只是他自己的歌剧。昨天他还用东海岸最快的包裹把他已经写
好的那部分歌剧寄到了巴黎去。我的主啊,我该怎么办呢?”
“他真是疯了!我的仆人,不过,相对而言,也没有什么害处。他已经加大了
在歌剧院上的投资了吗?”
“目前还没有,我的主。但我担心我是否还能接替他。很久以前,他告诉我,
万一他发生什么不测,就由我来继承他的整个王国和他数亿美元的财产,以保证这
些财富能继续为您所用。现在我担心他会变卦。也许他会把他所有的财产留给某个
基金会,从而把它们全都用在可恶的歌剧上。”
“傻瓜!你是他的养子和继承人,只有你才是被指定有权继承他的财产和权利
的人。难道他没有向你保证过吗?更重要的是,难道我没有向你保证过吗?难道还
会有什么事能让我失信于你吗?”
“那倒不会的,我的主。您是至高无上的,您是我心中惟一的神!”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必担心了。但是我也告诉你,如果一旦你觉察到有什么
真正地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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