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帮一点忙。在这个信封里装着一迭20镑的钞票,都是用过的,但没有什么记号。
一共是1 万镑。”
理查德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的双眼睁得大大的,说:“谢谢您,东家。”
‘不值一谢,“汉森说,”我把钱都换成了现金,是因为我们这种人都不愿意
将自己挣来的血汗钱大把大把地拿去交税。“
“太对了。”理查德深有同感地说。透过信封,他能够感觉到里面厚厚的一迭
纸。
“由于这么大的一笔赠送要缴纳礼品税,我建议你不要将它存到银行去,将它
放在一个保险的地方。而且在花的时候也别一次花得太多,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是为了在你们俩的新生活中能够得到一点帮助。”
“放心好了,东家,”理查德说,“这我懂。现在是人心不古啊。非常感谢你,
代表我们俩。”
理查德穿过卵石铺砌的院子,继续给崭新的罗依斯打蜡,心情非常舒畅。他的
工资一直不错,而且住房不花钱,已经攒下了一笔不小的数目。加上这笔飞来的外
快,可能不必再到那令人毛骨惊然的劳动力市场去了。他还想到了老家威尔土的波
恩考尔镇那套小住宅,今年夏天,他还和老婆去看过……
10月1 日的早晨,太阳刚刚从地平线露头,蒂莫西·汉森就离开卧室下楼了。
现在距理查德太太过来准备早饭和收拾屋子还足有一个钟头的时间。
昨晚,他又被折磨了一夜。锁在床头柜里的那些药片对于胃下部的阵阵剧痛越
来越不顶事了。他的脸灰怆怆的,一副枯槁的样子。跟他的年龄相比,一下子老了
许多年。他意识到,不会再有什么好法子了。那个时刻到来了。
他花10分钟给理查德写了一张便条,对于两周前的说谎表示道歉,并嘱他立即
给马丁·庞德家打电话。他有意地将便条放在书房门口的地板上,在暗色的镶木地
板上格外显眼。然后,他打电话叫理查德,电话里传来睡意朦胧的声音。他告诉理
查德,让他太太不用来做早饭了,但让司机30分钟后到书房来。
打完电话后,他打开办公室的锁,拿出一支短枪。他已经把枪管锯短了10寸,
以便使用时更灵活。他向枪膛里压上两颗威力很强的子弹,又回到书房里。
最后又仔细地考虑了一下,他用一块厚毯子将自己心爱的包革扶手椅盖起来—
—现在,它已经属于别人的了。他坐在椅子里,怀里抱着短枪。他最后一次环顾了
一下四周,看看他那一排排精致的书,看看那几只曾经珍藏稀世钱币的立柜,然后,
将枪口对准胸膛,摸准了扳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射穿了自己的心脏。
马丁·庞德先生关上与办公室紧挨着的会议室的门,坐在长桌的首席上。在右
手不远的地方,坐着阿米塔奇太太——他的雇主兼朋友汉森先生的妹妹。这个女人,
他是有所耳闻的。她旁边是她的丈夫,两人都穿着孝服。对面坐着他俩的儿子塔金,
一个20出头的年轻人,一副厌烦和懒散的样子。他似乎对自己格外大的鼻子里的鼻
涕嘎巴表现出非同一般的兴趣。庞德先生正了正眼镜,对三个人讲了话。
“你们将会明白,已故蒂莫西·汉森先生要求我作为他的遗嘱主持人。按照正
常的案例,按照我们的权力,一接到死讯时,我就会立即打开遗嘱,看看是否有需
要立即执行的重要事项,比如,准备葬礼。”
“遗嘱不是你写的吗?”老阿米塔奇问。
“对,不是我写的。”庞德回答。
“那么,里面写的什么,你也不知道竣?”小阿米塔奇问。
“对,我也不知道。”庞德说,“实际上,已故汉森先生在他去世的房间的壁
炉台上给我留了一封私人信,他的遗嘱就是这样事先安排好的。在信中,他对一些
事情进行了说明,现在我可以传达给你们。”
“咱们还是打开遗嘱吧。”小阿米塔奇说。
庞德先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别打岔,塔金。”阿米塔奇太太温和地说。
庞德继续说下去。“首先,蒂莫西·汉森在他的理智平衡受到影响时并没有自
杀,实际上是在癌症的晚期。今年4 月,他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了。”
“可怜的家伙。”老阿米塔奇说。
“尔后,我把这封信给肯特郡验尸官看了,而且,他的私人医生和验尸分析也
确认了这一点。这样,就必须办理死亡证明。验尸证明和取得在两周内尽快安葬的
许可证等手续。其次,他明确地表示,在这些手续全部办理完毕之前,不能打开遗
嘱并宣读。最后,他明确地表示,他要求正式宣读遗嘱,不能采取邮政通信的方式。
要当着他的仅存亲人——他的妹妹阿米塔奇太太。她的丈夫和儿子的面正式宣读。”
屋内的其他三个人向周围看了看,不是因为悲痛,而是因为吃惊。
“但是,这儿只有咱们啊。”小阿米塔奇说。
“一点不错。”庞德说。
“这么说来,咱们准是惟一的受益人。”他的父亲说。
“还不好说。”庞德说,“今天来的纯粹是按照已故雇主的信的要求而请来的。”
“若是他跟我们开什么玩笑的话……”阿米塔奇太太郁郁不乐地说。她的嘴撇
成一条线,好像很有经验似的。
“咱们按遗嘱进行好吗?”庞德问道。
“好吧。”小阿米塔奇说。
马丁·庞德拿起一把开信刀,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大信封拆开,从里边抽出另
一个牛皮纸信封和三页文件。文件左边用窄窄的绿色条带系着。庞德将大信封放在
一边,展开那几张折着的文件。他开始念道:“这是我,蒂莫西·约翰·汉森的最
后遗嘱……”
“这套老八股我们都知道。”老阿米塔奇说。
“继续念。”阿米塔奇太太说。
庞德从眼镜的上面不高兴地向他们扫了一眼,继续念下去:“我声明:我的这
份遗嘱要按照英国法律进行解释。第二,在此,我撤销过去所做的一切遗嘱和安排
……”
小阿米塔奇冒失地叹了一口气,简直有点等不了的样子。
“第三,我指定下述先生——一位律师作为我的遗嘱主持人,即高戛蒂区庞德
律师事务所的马丁·庞德,由他来掌管我的财产并支付应缴纳的税金。第四,我要
求我的主持人在此时此刻拆开封着的信封,他将发现一笔钱。这笔钱是用于支付我
的葬礼、他的佣金以及在执行遗嘱中所需的其它开销。如果该款在支付各项开支后
仍有剩余的话,那么,我授权,他可以按照他自己的选择,将余款捐赠给某个慈善
团体。”
庞德先生放下遗嘱,又拿起开信刀,从另一个信封中抽出5 迭20镑面额的钞票,
都是嘎嘎响的新票子。每迭捆着一个棕色纸条,标明每迭1000镑。室内一片寂静。
小阿米塔奇停止了抠鼻子,以一种漫不经心地蔑视一名少女的姿态看着那堆钞票。
庞德又拿起了遗嘱。
“第五,我要求我的主持人,以珍重我们的长久友谊为宗旨,在我的葬礼的第
二天继续承担他的主持权力。”
庞德先生又一次从眼镜上面扫了一眼,说道:“按正常案例的过程,我应该已
经走访了汉森先生在市内的商行以及他的其它已知固定资产,以确认这些财产都完
好无缺并得到妥善管理和保存,以确保不至于因为在固定财产方面的疏忽而使遗嘱
受益人遭受到经济上的损失。”他说,“但是,我刚刚得到正式通知说我是主要执
行人,还没来得及完成那些事情。现在看来,在完成葬礼之前,还不能执行遗嘱。”
-“喂,”老阿米塔奇说,“漏了这一层手续,不会降低房地产的价值吧?”
“我不敢说这话,”庞德回答说,“恐怕不会。汉森先生在商业区有几个能干
的助手,我毫不怀疑他们会忠于他并能把事情办好的。”
“你最好抓紧办一下,好吗?”老阿米塔奇问。
“那得在葬礼之后。”庞德说。
“那好吧,让我们尽快地举行葬礼。”阿米塔奇太太说。
“那就看你的了,”庞德回答说,“你才是他的骨肉亲人。”他又继续念道:
“第六,我把……”
在此,马丁·庞德停了一下,眨了眨眼,好像有点念不下去了。他吸了一口气,
“我把其余的房地产全部送给我亲爱的妹妹,并坚信,她能与她的敬爱的丈夫诺尔
曼和他们的出类拔革的儿子塔金共同分享这笔财产。但是,必须按照第七段的条件
去做。”
室内陷入死一般的沉静。阿米塔奇太太巧妙地用细手绢擦着眼睛,与其说是擦
眼泪,还不如说是在掩饰挂在嘴角上的微笑。她拿开手绢后,溜了丈夫和儿子一眼,
摆出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就像不下蛋的老母鸡抬起屁股发现身底下有只金蛋一样
;而那爷俩却张着大嘴坐在那里。
“他有多少钱?”终于,父亲张口问。
“我可说不准。”庞德说。
“咳,痛快点,你应该知道。”儿子说,“大概地说吧,你一直处理他的事务。”
庞德想到了拟定他手中这份遗嘱的那位律师。他说:“不管怎么说……”
“怎么?”
庞德难于启齿。然而,不管他怎么不喜欢阿米塔奇一家人,他们毕竟是已故朋
友遗嘱的主要受益人。“按照当前的市场价格的话,我认为,假设所有的房地产都
算在内作价的话,可能在250 到300 万英镑之间。”
“哦——天啊,”老阿米塔奇说。他开始还想起来。“那么,死亡税要纳多少
呢?”
“恐怕要好大一个数目。”
“多少?”
“这么多的房地产,恐怕要按最高税率算,百分之七十五。满打满算,我想也
得在百分之六十五左右。”
“还能净剩100 万?”儿子问。
“你们应该明白,这只是大概的估计。”庞德爱莫能助地说。他不由地想起了
故友汉森的样子:有涵养、幽默、精明。咳,蒂莫西,天啊,你何必呢?“这还有
第七段。”他指点说。
阿米塔奇太太从将来社交生活的憧憬中醒了过来,问道:“怎么说的?”
庞德又读起来,“我的一生中,一直有一种巨大的恐惧,害怕早晚要被埋在地
下,遭受虫咬菌噬。为此,我已经制造了一个镶钻的棺材,保存在阿什福德镇的伯
奈特和甘斯殡仪馆内。我希望用这口棺材作为我的安息之处。其次,我不希望有那
么一天被人或别的什么挖出来。鉴此,我指示,要将我葬在海里。一定要将我葬在
德文海岸正南方20英里的地方。我曾经作为海军军官在那里服过役。最后,我指示,
要由我的妹妹和妹夫,出自于他们对我终生的爱,亲自将我的棺材推人大海。我指
示我的遗嘱主持人,如果这些愿望没有实现,或者我的受益人对这种安排制造什么
障碍的话,那么,上述一切都失去效力。从而,我指示,我的全部房地产都捐赠给
财政大臣。”
马丁·庞德抬眼看看。对于已故朋友的这种担心和要求,他本人也颇感吃惊,
但他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好了,阿米塔奇太太,我得正式地问问您,您对于亡兄遗嘱的第七段,有什
么异议吗?”
“荒唐!”她回答说,“还要葬到海里,说实在的,我还不知道允不允许呢。”
“这确实很罕见,但并不违法,”庞德回答,“我以前也知道有这样的事。”
“那一定很费钱的,”她儿子说,“比在墓地埋葬要贵得多。干吗不火化呢?”
“葬礼的花销不影响遗产继承数额,”庞德不耐烦地说,“埋葬费从这里开支。”
他敲着旁边的5000英镑。“那么,你们反对吗?”
“我不知道……”
“我不得不再次向你们说明一下,如果反对的话,遗产的继承权便立即失效。”
“这是什么意思呢?”
“归国家所有了。”她丈夫气嘟嘟地说。
“说得非常对。”庞德说。
“没有反对意见,”阿米塔奇太太说,“但我还是觉得太荒唐。”
“那么,您作为同胞骨肉,是否愿意授权让我来安排下葬事宜?”庞德问。
阿米塔奇太太不礼貌地点了点头。
“越快越好,”她丈夫说,“然后,咱们好进行遗嘱检验和继承遗产。”
马丁·庞德急忙站了起来。他认为自己的工作已经差不多了。
“这是遗嘱的最后一段,每页都有两次合法的签字和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