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和他的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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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和他的刽子手-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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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弗·迪伦马特著

本书根据Diogenes Verlag der Arche Zürich 1988 年版译出
Justiz:。。 
All rights reserved 
Copyright 。1985 by Diogenes Verlag AG Zürich 
Der Richter und sein Henker:。。 
First published in 1952 
All rights reserved 
Copyright 。1985 by Diogenes Verlag AG Zürich 
Der Verdacht:。。 
First published in 1953 
All rights reserved 
Copyright 。1985 by Diogenes Verlag AG Zürich 
Das Versprechen:。。 
First published in 1958 
All rights reserved 
Copyright 。1985 by Diogenes Verlag AG Zürich 


《世界侦探惊险名著文库》序

冯亦代

侦探、惊险小说为通俗文学中不可或缺的品种,在世界各地拥有大量读
者,其中不少作品对社会产生过影响。自美国作者爱伦·坡的《莫格街凶杀
案》开创侦探小说的先河以来,已经过了一百五十余年,侦探小说的流行畅
销势头仍经久不衰。尤其近年来侦探小说逐步与政治小说结合,描写间谍活
动、政治斗争及犯罪案件,更注重于惊险和悬念,故事情节愈加扑朔迷离、
引人入胜,对社会的影响也愈加扩大。

侦探、惊险小说用合乎逻辑的分析,追寻头绪纷繁的破案线索,解开错
综复杂的谜团,使正义得以申张,宣扬善恶有报、法网难逃的思想,迎合了
人民大众的心理,因此长期以来深受欢迎。但因凶杀、盗窃等犯罪行为已成
为社会的公害,有些人便归罪于侦探小说。其实我们可以说没有一本或一篇
严肃的侦探小说是教唆读者去犯罪的,相反它们却告诉读者:无论作案的情
节多么谲秘离奇,也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罪犯终将落入法网,得到应有的
惩罚。正如《红楼梦》中的贾瑞,该看风月宝鉴的反面,他却偏要去看正面,
于是一命呜呼,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家。而且犯罪的人鲜有因读了严肃
的侦探小说而萌发犯罪之意的。一本态度严肃的侦探小说,不仅可供读者消
遣之用,还可指引人生迷津,使人悬崖勒马、不致以身试法。

侦探小说中描述的侦探经验和破案方法,由于其独特的视角和奇巧的构
思,常常被现实生活中的警探引为借鉴,激发其破案的灵感。欧美的一些警
察学校,至今仍常选用某些侦探名著中的案例作为考题或案例分析的楷模。
我国许多破过大案奇案的警探们,也常满怀感情地回忆起一些侦探名著对自
己的启迪和影响。甚至连一些著名科学家也是侦探惊险小说的爱好者,他们
认为小说中的逻辑推理对他们的科学思维颇有启发。

文学作品和读者是多层次多方面的,我们不能强行使人读一个层次一个
方面的作品;有了各个层次的作品,读者便可择善而读之。在文学作品的层
次中,严肃文学是高档的,而通俗文学则比较普遍为一般读者所接受,两者
不能偏废,应有一些档次较高的通俗文学。一些著名的文学家如迪伦马特、
西姆农等也曾出过侦探惊险小说。一贯在冷战时以写间谍小说闻名于世的约
翰·勒·卡雷也由通俗小说家升格为档次较高的文学家;因为他的作品,非
复仅为读者消闲之用,已成为对人民进行保密教育的有益读物了。最近我们
政府号召人民加强保密措施,是有现实意义的。有意的泄密干犯了国法,无
意的泄密则将成为个人永世的良心谴责,于国家民族或个人都不是一件可以
忽视的事情。

群众出版社自建社以来出版了大批中外侦探惊险小说,在社会上颇有影
响。现在他们决定出版一套《世界侦探惊险名著文库》,准备从侦探小说之
祖美国作家爱伦·坡开始,陆续出版世界著名作家的侦探惊险小说名著,以
飨读者。他们的态度是严肃的,他们为繁荣文学事业,活跃中国读书界的用

心是真诚的。希望这套文库能受到广大读者的欢迎。爰为序。

1996。10。16。于七重天


法官和他的刽子手


法官和他的刽子手



1948 年11 月3 日的清晨,特万镇的警察阿尔方斯·克莱宁在拉姆波因

(特森贝格区村庄之一)通往特万峡谷森林的路上看见一辆蓝色的梅尔西特

斯牌汽车停在路边。雾蔼蒙蒙,正是深秋天气常有的现象。克莱宁已经在汽

车旁边走了过去,却仍然走了回来。他觉得刚才走过汽车时透过混浊玻璃窗

的匆匆一瞥,看到驾驶者的头是垂倒在方向盘上的。像一个正常人首先会想

到的那样,他想,这准是一个醉汉。他并不愿对陌生人公事公办,而宁可合

乎人情些,便抱着这个目的来到发动机旁唤醒睡着的人,想劝他上特万镇去,

在那里的“大熊”旅馆喝一杯黑咖啡,吃一盘浓汤;因为喝醉酒驾驶车子固

然受到禁止,但是并没有禁止喝醉酒在一辆停在路边的汽车里睡觉啊。克莱

宁打开车门,慈祥地把手搁在陌生人的肩上。就在这一瞬间,他发现这是一

个死人。太阳穴给打穿了。这时克莱宁也看到右边的车门敞开着。车里没有

很多血,死者穿着的深灰大衣显然没有弄脏。一只黄色信封的边缘闪露在大

衣口袋外。克莱宁抽出信封,不用费劲就可以肯定信的主人是死者乌尔里

希·施密特,伯尔尼①警察局的少尉。

克莱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这个乡村警察还从来不曾遇见过流血案
件。他在路边一程程来回踱着。初升的太阳透过浓雾照射着死者,使他不舒
服。克莱宁走回汽车旁,从尸体脚边捡起一顶灰色的毡帽戴到死人头上,压
得低低的,完全遮没了太阳穴上的伤口,他这才觉得舒服些。

警察又走回到朝着特万镇的那一边,擦去额头的汗水。他终于作出了决

定。他把死人推到前座另外那只位子上,小心地扶正,用一根在车厢里找到

的皮带把没有生气的躯体固定住,然后自己坐到驾驶座前。

马达缺油不转了,但是克莱宁毫不费力就沿着陡直的马路滑入特万镇,
开到了“大熊”旅馆前面。他在那里加了汽油,没有让任何人认出那个高贵
的、一动不动的身体是个死人。克莱宁最讨厌骚乱,只要他认为有理由,他
总是保持沉默。

然而他沿着湖边驶向比尔的时候,雾越来越浓了,再也看不见太阳。早

晨像世界末日一样阴暗。克莱宁汇入了一条汽车形成的长链,由于一种无法

解释的原因,汽车一辆接一辆缓慢地爬行着,即使是雾天,也用不着这么慢,

克莱宁不由自主地想到,这简直像一支送葬的车队。死者一动不动地坐在他

身边,偶尔路面略有不平,就像一个智慧的中国长者似的频频点头,因此克

莱宁始终不敢尝试超车。他们到达比尔已经非常晚了。

关于此案主要情况的调查结果尚未从比尔方面宣布时,伯尔尼的贝尔拉
赫探长已经获悉了不幸的消息,他是死者的上司。

贝尔拉赫曾长期在外国生活,先在君士坦丁堡,后来在德国以刑事学家
闻名于世。最后担任了美因河上法兰克福警察局的局长,可是1933 年①他回
到了祖国。他回国的原因并非由于热爱他经常称之为自己黄金故乡的伯尔
尼,而是因为他赏给了当时德国新政府的一个高级官员一记耳光。当时法兰

① 伯尔尼,瑞士首都。——译注
① 希特勒于1933 年上台,组织了以他为首的新政府,法西斯主义开始在德国占统治地位。——译注

克福对这次暴行议论纷纷。在伯尔尼,人们的评价随着欧洲政治情况而变化,
开始是极为愤怒,然后说应该谴责,但是可以理解,最后说法完全变了,认
为这是一个瑞士人所能采取的唯一行动;不过这已是1945 年的事。

贝尔拉赫关于施密特案件所作的第一个指示是:调查工作在最初阶段务

必严守秘密——这一指示是根据他一生的亲身经历作出的。他表示:“人们

知道得太少,报纸却宣扬得太多,两千年来的情况都是如此。”

贝尔拉赫显然对保密期望过高,他的“头头”路西乌斯·路兹博士和他
的意见相反。路兹在大学里念的也是刑事学。这位官员由于脾气好,在伯尔
尼社交界被称为巴塞尔①大叔。路兹刚刚访问过纽约和芝加哥的警察局返回伯
尔尼,表示对“瑞士联邦首都制止犯罪的工作处于如此原始的状况”感到震
惊,这是他和警察局长弗莱贝格尔坐同一辆电车回家的路上公开说的。

就在这同一天早晨,贝尔拉赫再一次和比尔通电话后,动身去班蒂格街
舒勒家,施密特就住在他们家。贝尔拉赫往下走进老市区,越过纳迪克桥;
他习惯于步行,因为根据他的看法,伯尔尼对于“电车和诸如此类的交通工
具”是一个过于狭窄的城市。

贝尔拉赫吃力地攀登着螺旋形上升的石阶,因为他已年逾六十,在这种

时刻,他特别感到这一点;但他总算很快来到舒勒家门口,按了按门铃。
舒勒太太本人来开门,她是一个矮矮胖胖的、模样雅致的妇女,她立刻

请贝尔拉赫进屋,显然认识他。
“施密特昨天晚上出差走了,”贝尔拉赫说,“走得非常突然,他让我

给他寄一些东西去。请您带我到他房间去一下,舒勒太太。”
她点点头,他们穿过走廊,经过一幅装在沉重金色画框里的画像。贝尔

拉赫看了一眼,画的是死岛。
“施密特先生现在到了哪儿?”胖太太问,边说边打开房门。
“在国外,”贝尔拉赫回答,抬头看看天花板。
房子坐落在一片平地上,透过花园门人们可以看见一座小园林,里面耸

立着棕色的古老枞树,这些树大概有毛病,因为针叶厚厚地铺了一地。这个

房间肯定是整座房子里最美丽的一间。
贝尔拉赫走向书桌,又重新环视四周,躺椅上撂着死者的一条领带。
“施密特先生不见得去热带了吧,贝尔拉赫先生?”舒勒太太好奇地问。

贝尔拉赫略感不安,说道:“不,他没有去热带,是到纬度更高的地方去了。”
舒勒太太眼睛睁得滚圆,双手举到头上拍了一下说:“我的上帝,是去

喜马拉雅山了吧?”“差不多,”贝尔拉赫回答,“你猜得差不多。”
他打开放在桌上的文书夹,立即把它夹在腋下。
“您找到需要寄给施密特先生的东西了吗?”
“我已经拿了。”
他又一次环视四周,就是避免再看那条领带。
“他是我们有房客以来最好的一个,从来没有和女人闹什么风流韵事,

也没有出别的事,”舒勒太太保证道。
贝尔拉赫走到门口时说:“说不定什么时候我派人或者我自己再来。施

密特还在这里留下了重要文件,我们也许还有用处。”
“我会收到施密特先生从国外寄来的明信片吗?”舒勒太太殷切地问,

① 巴塞尔,瑞士地名。——译注

“我的儿子在集邮。”
但是贝尔拉赫皱起眉头,沉思地凝视着舒勒太太,抱歉地回答:“恐怕
不会,这类业务出差的人通常不寄明信片。这是不允许的。”
舒勒太太又一次把双手举到头上拍了一下,绝望地说:“警察局连这个
也禁止。”
贝尔拉赫走了,离开这座房子使他感到高兴。




他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一反往常的习惯,没有在施密特的办公室,而
是在“剧场”餐厅用午餐,一边全神贯注地翻阅着从施密特住所拿来的文书
夹。将近两点钟时,他在短暂散步后迈上联邦大楼台阶回到自己的办公
室,等待施密特遗体从比尔运到的消息。他放弃了再见一见他从前的下级的
想法,因为他不喜欢看死人,认为还是让死人安宁为好。连路兹他也不想去
见,但是他必须配合路兹的工作。他不再翻阅施密特的文书夹,小心地把它
锁进办公桌抽屉,然后点上一支香烟,向路兹的办公室走去,心里明白自己
抽烟的自由将如历来一样触怒对方。几年前,路兹曾有一次敢于提出意见,
但是贝尔拉赫立即作了一个轻蔑的手势说,他在土耳其服务的那十年中,就
经常在君士坦丁堡他上司的办公室抽烟;这事实当然很有分量,但是谁能加
以证实呢。

路兹博士接待贝尔拉赫时神经质得厉害,因为他认为事情毫无眉目,他
向贝尔拉赫指指办公桌旁那张舒适的安乐椅。

“比尔还没有消息来吗?”贝尔拉赫问。

“还没有。”路兹回答。

“真奇怪,”贝尔拉赫说,“他们工作起来一向像发疯一样。”

贝尔拉赫坐下来,向挂在墙上一幅特拉夫勒的画瞥了一眼,这是一幅彩
色钢笔画,画上,在一面巨大的、飘扬着的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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