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玛波小姐施展想象能力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赖菲尔先生说。
他与玛波小姐两人神秘兮兮地在一块儿坐着。
“她与提姆·肯道有一段情的,是不?”
“依我想,怕不只是一段情吧。”玛波小姐颇具权威地说:
“我想,不但有罗曼蒂克的缠绵,还准备将来要结婚呢。”
“什么——等他太太死了之后?”
“我看那可怜的伊淑·华德丝倒不一定知道莫莉会死的,”玛波小姐说:“我想她
只是相信提姆·肯道告诉她的莫莉爱上了另一个男人的事,而且那个男人还追她追到这
儿来了呢,我想她是指望提姆会离婚的。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不对或是不体面的事。不
过,她的确是深深爱上了他的。”
“这,也是不难了解的,这小子长得挺帅的。可是他又看上她哪一点了,这你也知
道吗?”
“你该知道的,不是吗?”玛波小姐说。
“我可以说相当了解,不过我却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话说回来,我不懂提姆·肯道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个嘛,我想我稍微用点想象力的话,是很容易解释给你听的;当然了,要是由
你来告诉我,就更简单多了。”
“我不要告诉你,”赖菲尔先生说:“还是你跟我说,因为你很机灵嘛。”
“嗯,其实我曾跟你暗示过,”玛波小姐说:“你那个贾克森,可能有偷看你的企
业往来文件的习惯。”
“非常可能,”赖菲尔先生说:“可是我觉得那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呀。我早有防备
了。”
“我猜想,”玛波小姐说:“他可能看了你的遗嘱。”
“喔,我明白了。对了,对了。我的确带了一份遗嘱在身边。”
“你说过,”玛波小姐说:“是你说的(这句说得嗓门特别大),你在遗嘱里并没
有留给伊淑·华德丝任何东西。你还特别叫她跟贾克森都别有什么指望。依我猜想,你
的确没有什么给贾克森,可是你却留下钱给伊淑·华德丝了,虽然你一点风声都没露。
我猜的对不对?”
“是的,不错,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是因为你特别强调这一点嘛,”玛波小姐说:“我对人们扯谎的行为是颇有点
心得的。”
“好了,我投降了,”赖菲尔先生说:“我是留给了伊淑五千英镑。我是想等我死
后给她个惊喜的。我想,提姆·肯道知道之后,就决定用一种药除掉他的现任太太,然
后再娶个五千英镑外加伊淑·华德丝。说不定到了时候,再把她也给除掉,不过,他怎
么会知道她会继承五千英镑呢?”
“当然是贾克森告诉他的了。”玛波小姐说:“这两个人走得蛮近的。提姆·肯道
对贾克森不错,这我看也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动机。不过,我想,贾克森也是爱传话
的,他一定把伊淑·华德丝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告诉给提姆·肯道了,说她会继承一大笔
钱,也许还说他自己希望有一天能赢取他的芳心跟她结婚呢。可惜,他始终讨不到她的
欢喜。是的,一定是这么回事。”
“怎么你想象出来的,都是如此的神来之笔。”赖菲尔先生说。
“可是我也很笨,”玛波小姐说:“非常笨。其实,事情是很容易看得出来的嘛。
提姆·肯道虽然为人阴险,却也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又特别擅长散布谣言,我猜想,我
在这儿听到的事情,多半是最先出自他的口中的。有人传说莫莉曾要嫁给一个不肖的男
子其实就是提姆·肯道他本人,只不过,他当时用的不是这个名字罢了。她家里的人听
说他的背景不怎么清白。因此,他卖力表演了一场大发雷霆,拒绝被莫莉带到她们家去
“给人相亲”,然后两人又想出了一个主意,而且觉得挺好玩儿的,她装着跟他赌气闹
翻了,之后,提姆·肯道先生冒出来了,装得认识莫莉家许多的老朋友,结果他们非常
地欢迎他,认为这个年轻人可以使莫莉忘记以前那个不肖的男子。我想莫莉与他后来一
定笑得半死。总而言之,他娶了她,用她的钱,从以前经营这儿的人买了这家饭店,他
们就到这儿来了。我猜想,他挥霍了不少她的钱。后来,遇见了伊淑·华德丝,又发现
了骗更多钱的机会。”
“那他为什么不对我下手呢?”赖菲尔先生说。
玛波小姐咳嗽了一声。
“我想他是要先抓住华德丝太太的。再说——我觉得……”她没有说下去,自己也
有点糊涂了。
“再说,他知道他也不必等得太久,”赖菲尔先生说:“而且我最好是寿终正寝。
我这么有钱。百万富翁要是死了,人们可得追究得一清二楚的呀,对不对,可不是一个
普通妻子可比的?”
“的确,你说的不错。他编的谎活可真不少,”玛波小姐说,“就拿他编的那些连
莫莉也相信的骗局来说吧——放一本谈精神错乱的书给她看。给她服使人作噩梦加幻想
的药。你知道,你那个贾克森对药剂倒蛮在行的。我想他看出了莫莉的某些征象可能是
服药的结果。那天他跑到他们木屋的浴室里去摸东摸西的。他查看了一瓶面霜。他也许
从巫婆往身上搽茛菪油膏而能腾云驾雾的掌故中得到了灵感。面霜里如果含有茛菪毒剂
也会产生同样的效果。莫莉就会感到昏眩、失去记忆。很多场合都记不起,梦见自己在
天上飘荡。难怪她怕自己怕得要命了呢。她这一切都是精神病的症状。贾克森的想法倒
并不离谱。也许他是听了白尔格瑞夫少校说的印度女人给丈夫吃曼陀罗的传说才联想起
来的。”
“白尔格瑞夫少校!”赖菲尔先生说:“真是的,那个老家伙!”
“他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玛波小姐说:“害得倒霉的维多利亚一命呜呼,也害
得莫莉几乎把命丧掉。不过,他的确认出了这个杀人凶手。”
“你是怎么突然想起他有一只玻璃眼睛的呢?”赖菲尔先生好奇地问。
“是那个卡斯皮亚洛女士谈起的。她在那里瞎说什么他那么丑,又有一只邪恶的鬼
眼睛;我就说那只是玻璃眼睛,也不能怪他,真可怜,她又说他的眼睛是往两边看的,
斗鸡眼——这当然也是实情。她还说谁给他看了谁倒霉。那天我心里就知道我一定听见
什么很要紧的话了。昨天夜里,就在幸运被害之后,我才想通了!我也知道千钧一发的
时刻到了“提姆·肯道怎么又会杀错了人呢?”
“完全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我想他本来的计划是这样的:使大家都相信——包括
莫莉本人——她的心理不平衡,又给她服了大量他下的那种药之后,他告诉她,他们两
个人得把这些谋杀的疑团查个水落石出。不过,她一定得帮助他。等大家都睡熟之后,
他们两个分开走,到小溪旁约好的一个大点碰面。
“他还告诉她相当有把握,知道谁是凶手,他们一定可以把他逮住的。莫莉就遵命
而去——可是她因为吃下了药,脑子混乱人也疲困,结果走得也就慢了。提姆先赶到,
看见一个女人在那儿,他以为是莫莉,一头金发,又披着浅绿色披肩,他自她身后走过
去,用手捂住她的嘴,把她按到水里头一直到浸死。”
“好小子!可是他给她吃下大量的麻醉剂不是更容易吗?”
“容易当然是容易,但却会引起猜疑。别忘了,莫莉可能到手的麻醉品与镇定剂都
给拿开了。如果她又弄了新的药,除了她丈夫,又有谁最可能替她去我的呢?可是,如
果一下子想不开,她乘丈夫熟睡的时候,跑出去跳水淹死,不是一桩很缠绵悱恻的悲剧
呢?也不会有人会想她是被人推下水的。再说,”玛波小姐又加一项结论:“谋杀凶手
通常都很难把事情弄得干净俐落,总喜欢画蛇添足。”
“你好像自以为对杀人凶手是了如指掌的了!因此你相信提拇是不知道自己杀错了
人?”
玛波小姐摇摇头,“他连她的脸孔都没看一下,就赶忙跑开了现场,过一个小时之
后,才叫醒大家帮着他去找她,作出一副惊惶失措的丈夫的样子。”
“可是幸运半夜三更跑到溪边去干什么呢?”
“很可能她是,呃——等着跟人约会呢。”
“艾德华·希林登?”
“喔,不是,”玛波小姐说:“那早过去了。我在想会不会是——可能而已——她
在等贾克森?”
“等贾克森?”
“我注意过她——瞟过他一、两回。”玛波小姐将眼睛闪开,低声地说。
赖菲尔先生吹了一声口哨。
“原来是我那只馋猫贾克森!那可难说——提姆后来发现自己杀错了人一定着慌的
很。”
“是呀,那当然了。他一定着慌得很。莫莉还活着而且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一旦
落到高明的心理医师手里,那他精心散布的那些说她精神不定的谣言就都站不住了。而
且如果她跟人说是他叫她去溪边等他的,提姆·肯道可怎么办?他只剩下一线希望——
尽快把莫莉解决掉。那样也许还会有人相信:她一时发了狂把幸运淹死,之后发现自己
铸下大错,惊恐之徐,她就寻了短见。”
“你就是那时候决定扮演复仇女神的,呃?”
他突然仰过身去大笑不已,“笑死我了,”他说:“你要是知道那天夜里你那副德
性,头上缠了个粉红毛线头巾,站在那儿自称复仇女神!哈,哈!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尾声
是分手的时候了,玛波小姐在机场等候搭机。很多人都到机场来给她送行。希林登
夫妇已经先走了。葛瑞格·戴森已经飞往另一个小岛去了,传言说他正开始追求一名阿
根廷富孀。卡斯皮亚洛女士也返回南美洲了。
莫莉也来送玛波小姐了。她面色苍白、消瘦,但却勇敢地撑住了这一番痛苦的发现,
赖菲尔先生打电报为她自英国请来一位帮手,她仍尽力地在经营这家饭店。
“忙一点好,”赖菲尔先生曾对她说:“你就不会去乱想了。
你这家饭店一定会发财的。”
“你不觉得出了人命案——”
“只要水落石出,人们是很喜欢谋杀案的。”赖菲尔先生安慰她说:“你好好地做,
小姐,振作起来,别碰上一个坏的,就所有的男人都不信赖了。”
“你说的跟玛波小姐一样,”莫莉对他说:“她也老是告诉我,有一天我会碰上合
适的男人的。”
能分享这份同感,赖菲尔先生嘴角露出了微笑,这时,在机场,莫莉、浦利斯考特
兄妹都来了,当然赖菲尔先生也在场,还有伊淑——伊淑看上去老多了。也伤感多了,
好在赖菲尔先生待她总是出奇的慈悲。贾克森也来献殷勤了,忙着帮玛波小姐照管行李。
他这些日子笑脸常开,也深怕别人不知道他又赚了大钱。
天际传来一阵嗡嗡声音。飞机就要降落了。在这个飞机场搭机,手续很简单。没什
么“请到八号或九号搭机门前排队”之类的规定,只要走出缀满花朵的小亭子,就到了
铺着柏油的机坪了。
“再见了,亲爱的玛波小姐。”莫莉亲吻了她。
“再见,一定要来看我们呀。”浦利斯考特小姐亲热地握着她的手说。
“能认识你真是莫大的荣幸。”甘农说:“我真心地与我妹妹一起请你到我们家去
玩。”
“一路顺风!夫人。”贾克森说:“别忘了,您需要按摩的话,请随时来封信,我
一定为您效劳。”
只有伊淑·华德丝该话别的时候,她却悄悄地转过身去,玛波小姐也就没有勉强她。
赖菲尔先生是最后一个。他握了她的手。
他叽哩咕噜地说了一句话。
“抱歉,”玛波小姐说:“我的拉丁文懂得不多。”
“可是你懂我说的吧?”
“懂的。”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她很懂他跟她说的是什么。
“真荣幸认识你。”她说。
然后,她穿过机坪,上了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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