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井认为,外浦还是自杀的。他确知自己患了癌症,他反复暗示的“在国外发生意料不到的事件”就是指此而言的。
“意料不到的事件”是指癌病的死亡?还是意味着死亡之前的自杀?可能理解为兼指两者,但现在看来,还是指自杀而言的。
假如外浦为了自杀到智利,那他为什么不处理掉保险箱里的情书就走了呢?还是回到原来的问题上。
外浦是恶人,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他欺骗了文子夫人,利用了她纯真的爱情,图谋自己未来的利益,他象珍宝一样把文子夫人的书信保藏起来准备为谋私利的手段。他是以此威胁寺西正毅,把曾经热恋过的寺西夫人推到悬崖之下的一个大恶人。
这个男人患了不治之症,他失去了利用书信这“武器”的机会,他把所有的“材料”当做“遗产”留给代理人。并对选择的代理人土井说过“由你自由处理”,其真意在于“替他实现阴险的预谋”。
外浦节子走了很久,但土井仍呆坐在门厅的沙发上。别人也许认为他在等人,此时他的头脑是一片可怕的混乱。
第26章 “钓鱼”的技巧
大约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左右,土井在办公室接到了从向岛银行打来的电话。
“我是森,经常蒙受您的关照,很感谢。”
森是向岛银行支行的次长。土井跟随外浦前往保险箱出租室办代理手续时,他到过场。
“哪里,我们倒是得到您的帮助。”土井预感到有事了。
“据说,外浦先生在智利去世……”森的声音有些停滞。
“是的,去世了。”
“关于外浦先生委托土井先生任代理人的保险箱一事……”森好象不好讲下去。
“噢,如果是这件事,我正想在这三、四天内到您那里去的。”
“谢谢,那就等着您。”
“喂,喂,”土井打断了森的话头。“您怎么知道外浦先生在智利身亡的呢?”
这消息,报纸上没有披露过,也没有登过讣告。
“前天,外浦妻子来到我们这里时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不幸。”
土井紧张得屏住气。
“外浦先生有定期存款在我们的银行,外浦夫人是为了解除合同来的。”
不是出租保险箱的事,土井松了一口气。
“关于您任代理人的外浦先生保险箱,是属于个人事宜,所以前天夫人来这里时我们没有提起过它。但在这个问题的最后处理上,我想得到土井先生的指点。”次官接着说。
在森次官的言词里流露出:外浦已不在世的情况下,我再不能放任不管了,“代理人”权利是有限的,因此应该由代理人把保险箱钥匙交还给未亡人。
“为这个事,近日内我就到您处去。”土井接着叮嘱次官说。“在这段时间里,请您不要跟外浦夫人说保险箱的事,因为这是外浦生前嘱托过的,所以请您暂时搁起来。”
次官说知道了。
土井想,外浦已死,银行的保险箱一事向外浦节子交待,这是“代理人”应尽的责任,但保险箱里的东西不能给她看。如今没有必要再让她知道已故丈夫的“婚外之恋”,尤其是知道那个女人是寺西夫人,她将受到多么大的打击锕!文子夫人给外浦的一个条子里写道:“为了我丈夫放心,请你把夫人带到我家玩一玩。”外浦也按文子的意思,带节子去过寺西官邸。
土井想,把个人保险箱2674号的钥匙交给外浦节子前一定要拿出这情书。问题在于,把情书拿出来之后,用什么东西替代它。不能把空保险箱交给她,这样做势必怀疑到“代理人”。因为空保险箱是不必专设“代理人”的。土井不了解外浦卓郎有什么爱好,生前没有跟他交谈过这方面的事,也没有去过他的家。
一般来说,在银行的个人保险箱里保存着重要的秘密文件、票证和股票以及贵金属等贵重品。但现在的土井却没有能力拿出其中的任何一件换取这份情书。至于古董这些玩艺儿,土井不了解本人的爱好,不能随便塞进去。何况古董或古代美术品价格昂贵,自己买不起,怎么办……随便塞进替代品,事情容易败露。土井感到为难,在三、四天内要想好替代品才是。
土井在左思右想中不知不觉地增添了把这份情书弄到手的欲望。这种强烈的占有欲激动着他,促使他把它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他觉得,只要把它归为己有放在那里,它将会显现出它的效用。现在考虑它的用途,土井感到有些害怕,他害怕当一个外浦预谋的继承人。
当晚和第二天,土井还一心想着在2674号里到底放什么样的替代品的事。把保险箱的钥匙交给外浦节子的日子迫近了。无论坐电车和走路时,还是在饭店的办公室,或者向佐伯昌子口述时,都想着这个事。土井心急如焚,口述不象往常顺利,有时重说,有时思路枯竭,半句也说不出来,土井强迫自己,按原定的要点叙述。在口述间断时,佐伯昌子放下铅笔,以好奇的目光偷看着土井的脸。
这时电话铃响了,她拿起了话筒。
“川村先生的秘书锅屋打来的。”
久久地思考问题不得其解的时候,电话也能成为转变情绪的一种工具。
“您好,我是锅屋,久违了!”从话筒里传来了锅屋健三的粗声。就那么几句里也带出了九州方言。
“久违了,很忙吧!”
土井想起了属于板仓派“革新俱乐部”的川村正明投靠桂派的新闻报道。
“川村参加桂派的事已经知道了吧?”
“看了报道。”
“就这件事和我个人的问题,想跟您说几句。我现在楼下休息厅,只占十分钟或者一刻钟时间,可以吗?”
他要说的不仅是川村“转系”的事,而且有锅屋个人的问题,土井感到新奇。土井想,正是为“替代品”的事想不出好办法的时候,反正先听听他说的也好!
“过二三十分钟就回来,请你把口述过的部分复原一下。”
土井叮嘱过佐伯昌子之后,走出了房间。
胖墩墩的锅屋健三的大身架站立在休息厅当中。虽然是一瞬间,但土井感到好象那里站立着的锅屋与过去不同,他没有过去那种好精神,变得无精打采。然而他用大声招呼“啊,土井先生”靠近土井时,才恢复了锅屋的原来样子。
“百忙之中打扰您,很对不起!”锅屋伸出了手。“这里有可以谈话的地方吗?”锅屋说出了之后以警惕的目光环视着休息厅。
“在那边有咖啡厅。”土井回答。
两天前同外浦节子谈话就是在那个地方。
“最好不在这个饭店。这个饭店经常来国会议员和议员秘书一伙人。”锅屋说。
“锅屋先生不愿被这些人发现吗?”
“是的,现在是。不过土井先生是忙人,不能到外边去吧?”
“现在有点不好办。那就到我的办公室怎样,进到那里就谁也看不到了,今天没有来访约定。”
“秘书在吧?”
看来,锅屋在个人问题上想说些机密的话。
“不是秘书,是为我记录口述的速记员,是个嘴紧的人。如果您还是不放心,请她暂时出去也可以的。”
“是吗?那就到您屋吧,对不起。”
进到办公室,土井请锅屋坐下。旁边屋子里佐伯昌子准备着茶水。
“川村这次得到了您的很大帮助。”
土井感到,老早以前的事何必现在重提?其实,事后土井并没有见过锅屋。
“哪里,没有起多大作用。”
“哪儿的话,评价是很高的。托您的福一直没有见过世面的川村名声有了很大提高。不仅到会的听众感动,板仓先生和上山先生也感到满意了。”
既然如此,川村正明为什么背叛了板仓退介和“革新俱乐部”的上山庄平等“同志”加入桂派的呢?看来,现在开始由川村的秘书锅屋替他辩解了。
佐伯昌子给两个人端来了红茶。土井让佐伯暂且回避三十分。
锅屋抬头看点点头的昌子,和蔼地笑着说:
“对不起!”
“哪儿的话呢。……那么出去散散步再回来。”佐伯昌子点头行礼。
锅屋为了看准女速记员是否走出门外,把那大块头的身子从椅垫上站起来,然后向土井做了正正规规的深鞠躬。
“土井先生,这次我决定辞去川村正明的秘书了。我一向得到了您的不少帮助。”
土井满以为,锅屋是为了解释川村正明转向桂派的事来的,但一听到出乎意料的有关锅屋“个人问题”的话语,吃惊了。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他盯视着锅屋。
锅屋皱着眉,断断续地喝着茶。
“川村转向桂派了,我反对过他这样做,因为太没有节操了。我说过,这样铸会失去大家的信任。先代川村先生是有坚定信念的人,没有在金钱面前屈服过。我多次这样劝过他。”喝了一口红茶之后,锅屋突然慷慨陈词。
“我跟他反复讲,国民期待着‘革新俱乐部’,去净化被玷污了的政宪党,成为革新保守政治的新生力量。你是大家属望的人物,在前些日子开过的‘声援会’上的讲演,底稿就是土井先生写的。那次你有力地谴责了由老人支配的政宪党的弊病和金钱政治的罪恶,受到了很热烈的欢迎。大家都明白,这是攻击桂重信首相和它的派系的。可是现在你拿了桂的钱,摇着尾巴投靠了桂派,这不是天大的丑闻吗?作为你的秘书,我没有脸皮大白天再在永田町走啦。我这样苦口婆心地跟他说了。您猜他胡扯些什么?他竟然对我说,如果感到耻辱连永田町也不好走,那就辞去我的秘书职务好啦!”
“……”
“凭川村和我关系之深,他不该说这些话呀!为那个愚蠢家伙,我费尽了多少苦心呀!当时我气昏了。我大声对他喊,好吧!那就辞了吧。”锅屋溅着唾沫说着。
锅屋是同川村正明吵嘴后被辞退了。这就是他说的“个人问题”。
“锅屋先生!”
土井对锅屋向川村的劝戒有同感,因此安慰着他。
“锅屋先生的话是对的,是有理的。”
“是那么想吗?”锅屋眯缝了眼睛说。
“当然。我想谁听了都会跟我一样的。”
“谢谢!”锅屋不知怎么满眼含着泪说。
“川村先生到底从桂派拿了多少钱才倒向他们呢?是七百万元或者一千万元?”土井在看报时想到的事脱口而出。
“大家都是这样想的,连我也是。其实,川村连一分钱也没有从桂重信那里拿到。”
“什么?一分钱也没有拿到?”
这是川村正明的辩解吧。不会有这种傻事,没有拿到钱,川村怎么会转到桂派呢?桂是化大钱闻名的人。国会议员由于钱这个诱饵。一个一个一被钓到了桂派,桂派以此增加了人数,扩大了实力。舆论界的看法也都是这样的。
“川村实际上没有从桂派那里得到钱。这是我跟川村吵架分手之后,从川村的第一秘书那里摸到实底才明白的。对桂的狡猾奸诈,我也大吃一惊了。”
“……”
“你还不了解桂的手段吧。桂的心腹小山田修二,现任党的总务会长。一个月以前,这个小山田在国会堂的院内走廊,拍着川村的肩膀这样说的:‘川村君!在下次选举时,不得不从我们派出一位新人到你的选举区参加竞选罗。我们尽量不想这样做,但我们有自己的苦衷,在别的选举区怎么也不好调整。这样做,可能给你带来麻烦,请原谅吧。其实你是有实力的人,即使我们的党出三个竞选人,你的当选还是没有问题的啦。放心吧。哈哈哈!’
“据说总务会长是这样大笑着离开那里的。站在走廊的川村顿时脸色仓白,在那里发抖呀!川村的选举区现在有两名政宪党和两名在野党。川村第一次竞选时是第二位当选,第四次竞选时是最后的一名。在这样的情况下,桂派提出新候选人,并动员本派力量全力支援,川村的落选可不是注定了吗?”
川村正明听了小山田总务会长说的话毛骨悚然起来并不奇怪。每当选举时,不仅不惜花成捆的钞票,而且动员有各声的所有桂派国会议员——现任大臣、前任大臣以及著名人士都来声援。在这种情况下,末位当选的第二代国会议员川村正明落选是明摆着的事了。川村哭求于板仓退介也罢,依靠“革新俱乐部”上山庄平的义气也罢,对在党内派系势力中只占第三位的板仓和只有少数势力的上山来说,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桂,救不了川村。
土井想象着小山田总务会长用狠毒的目光威胁川村正明的场面。
“后来怎么样了呢?”土井问锅屋。
“第二天,副干事长管谷荣一找了川村。管谷是大家所熟悉的桂重信的第二亲信。川村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