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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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钢-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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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罗德先生拨打总台,则在拨下无论哪个分机号之前,总台的蕾娜特(Renate)小姐(今天轮到她值班了——和我们探员的工作保持了同一步调,周末的总台应该算是最悠闲的,最忙的永远都是直拨报警电话的接线员们)会询问拨打方的警官证号和身份代码,以预先确定警员的身份(这当然是为了防止某些无聊市民对警方的正常办公进行恶意骚扰)——这样,我的警官身份也就自然而然地确定了。
  第19节:第三节 管家(2)
  如果罗德先生选择此刻就相信我,那自然是最好——开始阶段的信任对之后的问询合作无疑有莫大的好处。
  无论罗德先生选择什么,至少都不会是对我不利的。所以,我能够如此从容地交出自己的主动权来——反正结果都一样,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果然,罗德先生并没有接过我的备忘本。他看着我,短暂的审视或者说是思考过后,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刚刚的平和。
  “……好吧,我相信您。我们从什么问题开始呢?我的警官先生?”
  “我想,也是一些老套的问题呢。不过,倒还有再确认一遍的必要。”
  “……我会尽量合作的。不过,年代上实在是有些久远了,一些具体细节上的东西可能会记不清,希望您可以谅解。”
  “好的……嗯,1984年3月17日这天里,你在别墅里最后一次见到伊丽泽…霍费尔小姐,大概是在什么时候?”
  “……我想想,最后时候……应该是晚上7点左右,葛蓓特小姐和普法夫(Pfaff)服侍过小姐进晚餐,小姐回自己房间的时候。”
  “你如何知道她是要回自己的房间?”
  “当时我正要去检查花园门是否关好,从走廊经过的时候,正好看到小姐从左侧的楼梯上二楼——小姐的房间在二楼左侧最靠外的那一间,和卡罗莉娜小姐的房间相邻。”
  我注意到罗德先生此处刻意不称卡罗莉娜…霍费尔为“女主人”或者“夫人”(在卡罗莉娜女士神秘失踪之后,吕根曼先生就一直没有再娶了。因此,卡罗莉娜小姐原则上仍保有别墅女主人的身份),而是仅称其为“卡罗莉娜小姐”。
  “那么,主人房间和夫人的房间是分开的?”
  “那是卡罗莉娜小姐自己的要求——她似乎是说一个人不习惯睡在主人卧房。”
  “她是什么时候要求的?”
  “从她和主人结婚的那天开始,时间是1981年10月25日,一个美好的礼拜天呢!”
  罗德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含着些嘲讽的意味——看来,他也认定失踪了的卡罗莉娜女士就是八年前杀害伊丽泽的凶手了。
  我得承认,如果此刻临时组建一个完全由无关人士组成的陪审团,让他们看过这个案子已有的资料之后,要他们立刻指出所有嫌疑人中谁最可能是凶手(或者说凶手的帮凶),他们多半也会选择卡罗莉娜女士的——这是现阶段最符合逻辑的选择了。
  “你之前说要去检查花园的门是否关好,那么,这样的行为,是否是每天例行的呢?”
  “不是。我记得当时我们的老花匠罗伊特(Reuter)退休了,他的儿子莱蒙德(Raimun)刚刚接替他的工作,结果隔三岔五地忘记锁门——不过现在就好多了。”
  “在3月17日之前,我是指,在卡罗莉娜小姐在别墅度过的这两年半时间里,她和吕根曼先生之间的关系怎样?”
  “……嗯,这是个难回答的问题呢!考虑到我的立场,您能够换个问题吗,文泽尔先生?”
  “好的。这两年半的时间里,她和伊丽泽小姐之间的关系又如何呢?”
  “……就我所知的,没看见她们主动跟对方说过话。不过,大概是八三年春天的哪天,她们曾经为了一件小事大吵了一架——这件事之后,别墅上下一般都认为,她们之间的关系不怎么好。”
  “当时伊丽泽小姐在放春假吗?”
  “没错。伊丽泽小姐只在放春假的时候才回来住。”
  “哪个学校呢?”
  “豪泽区的奥托皇家女子学校,离这里比较远,加上主人也想锻炼小姐独立——因此从她入学后的第一年起,就一直都住校了。”
  “那么,八四年也一样?”
  “不错。那一年小姐本来想打一份假期工,但主人却不允许,他们还为此吵了一架——这很少见:他们父女的关系一向都是相当融洽的。”
  “阿德隆夜总会吗?那里离女校倒是很近——这样一来,伊丽泽春假就不会回来住了,不是吗?”
  “很抱歉,这点我并不清楚……”
  “卡罗莉娜小姐的行为不检,是否是真实的呢?”
  第20节:第四节 主人(1)
  “这是一个记者常问的问题,因此我无可奉告——理由您当然也知道。”罗德先生笑了笑。
  “案发当晚10点左右,你曾经看到别墅车库里有辆车匆忙开出。那么,你能确定开车者是谁吗?”
  “……嗯,当时我只是偶然从我的房间的窗户看到有辆车很快地倒过,并没有太注意。”
  “你说‘倒过’,是指当时这辆车正在倒行吗?”
  “是的,她当时应该正在倒车……”
  “‘她’?那么,你是指卡罗莉娜小姐了?”
  “文泽尔先生,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你们警方后来也调查过,失踪的那辆车,正好是卡罗莉娜小姐平日里最常开的。”
  刚才巴尔特先生带我过来的时候,我留意到,别墅两侧花坛之间的距离是相当宽的——那么,如果驶出的车要压坏花坛里的花,倒车的速度一定很快,换句话说,驾车人必定相当匆忙——这点也是符合逻辑的:如果倒车的速度慢了,就很有可能被当时正在自己房间里的罗德…施密茨先生看到自己的脸。
  “当时压坏了的德国报春,后来是否又补种上了呢?”
  “这个您可以问问莱蒙德——不过他八成已经忘记了。主人现在对花坛里的花很挑剔,几乎是半年一换了。”
  “以前不是吗?”
  “……嗯,那之前的花,包括当时的德国报春,都是伊丽泽替我选的。”
  罗德此刻已经站起了身——那么,回答这个问题的,这栋别墅的主人,应该就在我的身后了。
  第四节主人
  “主人,这位是十一分局来的文泽尔警官。据说,小姐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了。”
  “嗯,罗德,你可以退下了。”
  “是的,主人。”
  ……
  吕根曼…霍费尔,这栋别墅的主人,此刻就坐在我对面,罗德刚刚的位置。
  “吕根曼…霍费尔先生,在这休息的日子里还来打扰您,实在是很抱歉。”
  “那没什么。罗德刚刚说的,案子有了新进展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呢?”
  根据卷宗上资料的记载,吕根曼先生今年不过51岁而已——可我眼前出现的,简直就是一位将近70岁的老人:他那露在红绸睡袍外的皮肤黯淡而缺乏光泽,有些地方甚至浮现出明显的老人斑。他的左手自从放在膝盖上之后就一刻不停地颤抖着——即使他用自己的右手握住手腕也无法掩饰。可怜的别墅主人,整个人都淹没在衰老的气息里,仅只有那灰色的眼瞳散发出少许希望的光华——我曾在卷宗里看过吕根曼先生八年前的照片:那和现在几乎是判若两人。我们可以知道,爱女的离去,给了这位先生多大的打击。
  “嗯,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组接管这个案子的资料之后,发现之前的调查结果存在着很多的不明确和混乱之处,因此打算重新进行一次调查……”
  “哼……也即是说根本就没有新进展了!”吕根曼先生冷冷地说出这句话来——算是对我那为了和他面谈而找的拙劣借口的间接批评。
  “并不是这样的,吕根曼先生。新的调查带来了一些新的疑点,使得我们必须重新审视这整个案件了——这也是我必须来找您的原因。”
  “哼……这样的借口你们已经用了好多年了,没有一点实质性的东西——如果是在谈生意,你们早就被我开除出局了。一帮废物!”
  吕根曼先生很艰难地说出这些训斥的话语——他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喘气声也变得异常粗重起来。大概是一直守在外面的葛蓓特女士进来,将一杯清水放在吕根曼先生的面前。吕根曼先生显然相当生气,他使劲地挥了一下左手,将面前的水杯拂倒在地毯上,水洒了一地。
  “出去出去出去!统统都给我出去!!!全部都是废物……没用的废物……”
  做完这一切,吕根曼先生似乎已经精疲力竭了——他瘫软在扶手椅上,在呼吸还未缓和之前,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葛蓓特女士将倒在地毯上的水杯扶起,然后从衣兜里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片小药片给吕根曼先生服下。
  第21节:第四节 主人(2)
  “咳……又是氨溴索(作者按:即AmbroxolHyrochlorie,是一种化痰药)吗?葛蓓特,这药根本没什么用。吃了它们我经常胃疼呢……咳,都是这群废物害的……”
  葛蓓特女士搀扶着呼吸已经稍微缓和的吕根曼先生,似乎是要离开会客室。
  “咳……年轻人,你先留下来吧。或许等我心情好些时……咳咳……”
  吕根曼先生没有接着说下去,葛蓓特女士扶着他出去了,罗德先生回来,坐回他刚刚的位置上。
  “很抱歉。文泽尔警官,主人的脾气,自打那件事之后,就一直都这样了。”
  “……嗯,我想,我似乎也应该告辞了。罗德先生,我才应该为我的打扰抱歉呢……”
  “那倒不必,刚刚主人说要让您先留下来的。我已经让葛蓓特帮您准备一间客房了——您的任务也还没有完成呢,不是吗?”
  “是的,不过……”
  “文泽尔先生,主人让您到刀室去。”葛蓓特小姐的突然折返,强行中止了我和罗德先生之间打算再次开始的对话。
  ……
  “您说话的时候,是否可以注意些?”
  “……什么?”
  “请尽量不要惹怒主人了——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太直接地提到小姐的事情,实在是有些残酷……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嗯,您也知道的,最好是先聊聊不太相干的东西。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在拉门外面……”
  葛蓓特女士在领我前往别墅二楼的刀室的途中,善意地给了我这些提醒。
  “主人,文泽尔先生已经上来了。”
  “……让他进来。”
  葛蓓特小姐拉开了刀室的门:这是一个仿日式风格的宽大房间,墙壁上挂了不少的字画——大概是后江户时代的仕女组图占据了其中很大的部分。房间的中央是一张古朴的矮方桌,吕根曼先生盘着腿,背对着我们坐着。
  我将鞋除下,走进了刀室,坐在吕根曼先生的对面——虽然这里的榻榻米让人感觉很舒适,但我实在不习惯这样的坐姿:我的右手肘支撑在膝盖上,左手则勉勉强强地拿着小备忘本——这样子确实令人感到相当尴尬。
  “……抱歉,文泽尔先生,我刚刚有些过于激动了,以致于让您看到我那般失态的样子……我的呼吸系统最近一直都不太好,晚上也咳得厉害……谁也料不到,衰老会来得如此之快……”
  这样的话,我并不知道应该如何接下去——因此我选择了转换话题:
  “您对日本文化很感兴趣吗?”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这整个房间。
  “也算是长久以来的嗜好了。呵呵,年轻人,你对这方面也有兴趣吗?”
  “仅对这个民族在战国时代的混乱纷争以及他们一如既往的侵略性形象印象深刻而已。除此之外,武士刀和浮世绘方面,大概和您一样……”
  “哦?那我们真该好好切磋切磋呢!你肯定愿意看看这个,我这许多年来的收藏……”吕根曼先生的表情显得惊讶和不可置信。我在回答他上一个问题的时候,无意中将我和他在兴趣上摆到了一个平起平坐的位置上——这大概激起了吕根曼先生的好胜心了:一个亿万富翁竟然想在收藏兴趣上和一个穷警官切磋比试——有趣的老头儿。
  吕根曼先生起身,打开了靠近拉门处的一只斗橱——这只斗橱一共有三层,每一层里都陈列着一柄武士刀。
  最下层的那柄刀,从刀柄和刀鞘上看,年代应该是颇为久远的了——刀鞘大概是镏金处理过的,使用三双酢浆纹作为装饰,并在足间、中间和铛间分饰了三双银的平纹,刀柄处配有银鲨——这应该是一柄仪仗用的太刀。
  较细的刀身以及由茎处开始的较大反转显示,这大概是一柄镰仓前期的古刀。
  中间的那柄刀,我甚至曾经在去年的某期《刀剑美术》上见过:刀身上排布着形状如蛇行般的,似乎是名为“绫杉肌”的地肌纹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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