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以天山为界,在地域上分为南疆和北疆。北疆湿润,来自大西洋的暖湿气流影响到这里,适合于农作物和牧草的生长。兵团垦区大多在北疆,这里有着天山北麓、伊犁河谷等风景优美的天然牧场。南疆干旱少雨,年降雨量平均不到50毫米,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占了南疆的大部分版图。南疆重镇喀什是座美丽的边境城市。从乌鲁木齐到喀什的铁路已经全线修通,新建的沙漠公路横穿塔克拉玛干腹地。南疆,不仅将以盛产石油称著于世,还将成为不亚于撒哈拉沙漠的旅游胜地……
新疆距内地又相当遥远。
从北京到新疆乌鲁木齐,坐飞机要飞三个半小时,乘火车走三天三夜——在我们这本书里,北京与新疆,不幸由一名罪犯联系起来。
二、假借四川赴新疆
1997年元月过去,转眼到了春节。
谢宗芬要回四川老家看望父母,被白宝山狠狠揍了一顿。
这时的谢宗芬,挨打是家常便饭。她在后来的供述中说;“春节前,我想回老家看看,白宝山不让我回去。他说,春节过后要带我去新疆。我不愿意,他就打我。第一次打得我七天起不来床,第二次打得我五天起不来床。我没办法,只好同意了。他不让我跟他家的人说我们去新疆,仍让我说他是陪我回四川。”
谢宗芬挨打的情形,白家的人都知道。
一次,小弟的女友文伊去看谢宗芬,见谢宗芬脸上有伤,身上也有伤,问她是怎么弄的?谢宗芬说,是我自己摔的。文伊回去后对小弟说;“你大哥打谢宗芬了。”
白母、大弟知道白宝山经常殴打谢宗芬,但他们觉得,对白宝山的事,没法去管。母亲深知自宝山的秉性,老人抱着这样的态度:在家,我尽量养着你,不希望你去干坏事,但是,你的钱,不管是怎样得来的,我一分也不花。
白宝山在外做什么,老人一般不问;白宝山在母亲面前,也不敢过于放肆。
春节过后,白宝山突然对家人宣布,他要跟谢宗芬一起去四川,这次要注得长些,三月五月不见得回来。
临行之前,他把北京的事情,做了安排。
他挖出抢劫的赃款——这笔钱除了给谢宗芬5000,他基本没动,把其中的5万元悄悄交给大弟,说:“这是我和谢宗芬做买卖挣下的钱,你先替我保存。我什么时候用,会给你来信,用多少,你按照我给你的地址寄过来。”
大弟应承下来。
余下的1万元,白宝山带在身上。
家人都认为他们要南下四川,只有谢宗芬明白他们是西去新疆。
白宝山提前把枪挖出,带回家中,藏在床下。到走的那天,他和谢宗芬收拾好行李,一起到火车站买好去新疆的卧铺票,又返回家里吃饭。时间差不多了,他让谢宗芬跟大弟和弟妹说话,自己拿钥匙过去,把枪挂在身上,穿好外衣,走回来招呼谢宗芬拿行李出发。
大弟和弟妹要送他们去火车站,白宝山坚决不让。他们只好把白宝山、谢宗芬送到地铁口,在这里分手告别。
回新疆,是白宝山自释放日就抱定的目标之一。回北京是一个打算,如果在北京过得不好,他就再回新疆。在狱中,他也设想过在新疆的生活出路,他打听过边贸的情况,也考虑过做棉花生意,他还打算学开车——在新疆跑长途运输是个来钱的职业。但现在不同,他有了枪,又有一笔资金,他的胃口一下子撑大了。他来新疆的目的就是为了多弄钱,实现他抢劫300万元的既定目标。
当然,他来新疆还有一个打算——再弄些子弹。在北京弄子弹是困难的,他手里的弹药越打越少,他必须想办法加以补充。
白宝山身上带着枪,从北京火车站进站上车,是一个关口。
春节期间,旅客通过进站口,携带的行李包裹都要上X光检测线,但身上是不检查的。白宝山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把枪藏在羽绒服里,顺利带进了候车大厅。
他让谢宗芬从电动扶梯上二楼,他自己拿着一个大提包,从侧面的行人楼梯上二楼。走到楼梯的拐角,白宝山看周围没人,迅速把那支“81—1”自动步枪从身上摘下来,装进提包里。
然后,他和谢宗芬在二楼会合,这时枪已安排妥当了。
剪票,上车,一路绿灯。他们在卧铺车厢呆了72小时,火车经西安、兰州、嘉峪关、哈密,直到乌鲁木齐,路上没人查验行李。
在乌鲁木齐出站也很顺利,白宝山安全地把自动步枪和子弹带回新疆,没遇到任何麻烦。
2月的乌鲁木齐,路上的积雪还没融化,天气仍然寒冷。一年前,白宝山从这里返回北京,那时他还怀着朦胧的希望,现在返回这里,他已没有了任何幻想。他的手已经染血,那是士兵、警察和无辜群众的鲜血,他已经有3条命案(不算在监狱里杀害的两人),他的面前只剩下一条路,他仍将顽固地走下去。
新疆,对谢宗芬是陌生的。
她只在小学课本上读到中国有个新疆,她做梦也没想过要来这个地方做“生意”,跟着这么一个可怕的杀人犯。
路途的遥远,她从昼夜不停的车轮上已经体会到了,她总认为该到新疆了吧,可火车总是继续向前奔驰。窗外掠过一片辽阔的戈壁,到处是沙漠和荒山,几乎看不到人烟。给她的印象,新疆太荒凉了,既遥远又偏僻,那地方什么都没有。
火车还在向前行进的时候,谢宗芬并不知道前边会有什么在等待她。她已经完全被白宝山制服,包括精神和肉体,她已经堕落为白宝山的同谋,一个失去了自我的奴隶般的同谋。
她在后来的交代中说:“我怎么办呢?我不可能不听他的,我不听,他就要杀掉我。我很害怕,我只能跟他走。他做什么我不管,我只管做我自己的生意。”
其实这是不可能的。
白宝山向她许愿说:“我带你去新疆,等做生意挣了钱,我就放你回四川。”
这成了谢宗芬唯一的希望。她盼望着白宝山“挣”到钱,到了那个时候,她才有可能离开他。
三、投奔吴子明
作为第一站,白宝山来到石河子143农垦团场。
石河子是一座“兵团城市”,位于乌鲁木齐以西约150公里的乌伊公路上。
石河子的地理位置,南传天山北麓,北接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东、西与玛纳斯县和沙湾县接壤。这里水源充足,天山融雪形成的玛纳斯河流经石河子境内,注入夹河于水库。沿河沟渠纵横,这是兵团战士多年建设的成果。正是这些发达的干渠支渠,把戈壁改造成良田。如今的石河子市,是伫立在戈壁滩上的一颗明珠。
白宝山、谢宗芬下了火车,没在乌鲁木齐停留,当天就坐班车到石河子,再从这里转车,来到紧靠乌兰乌苏镇的143团
当天晚上,两人以谢宗芬身份证登记,住在团场旅店。
白宝山来143团的目标很明确,他在新疆劳改时,曾到143团“游玩”过,知道这里有个弹药库。给他的印象,这座弹药库防备不严,搞子弹容易搞到手。
第二天清晨,谢宗芬仍在睡觉,白宝山已经起来,出去勘查弹药库去了。算一算,他离开新疆也就一年多的时间,街道都是熟悉的。然而,当他走近那座昔日的弹药库时,却愣在那里。眼前的情形已面貌全非,库房已经搬迁,原址改成了民房。
白宝山感到失望。返回族馆,他对谢宗芬说:“这地方不住了,我们今天就走。”
谢宗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问:“不住这儿我们去哪?”
白宝山说:“去147团场,我在那边有朋友。”
现在的谢宗芬,绝对听从白宝山的。白宝山说住,她就住,白宝山说走,她马上收拾行李,等着白宝山出去打听班车。
恰好当天有去147团场的车,时间也赶趟。
147农垦四位于石河子市之北,从143团去147团场,要经过石河子市区,再向东北走50公里的路程。在颠簸的公路上,白宝山告诉谢宗芬,他有个狱友,叫吴子明,家住在147团,是他的铁哥们。
到达147团,已是下午。给谢宗芬的印象,这里的团场跟农村的乡镇差不多,路边都是砖结构或土坯盖的平房,中心地带才有不多的几座小楼。沿街有些门脸、饭馆什么的,显出些热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她心里仍跟白宝山赌气,在这样的地方,有什么生意可做?这跟北京是根本无法相比的。
下了车,白宝山留她看着行李,自己去打听地址。好半天才转回来,带着她来到吴子明的工作单位。
吴子明小个子,大头,尖下颌,有一双不断眨巴的大眼睛。
见到白宝山,这个吴子明显得格外高兴。他管白宝山叫“山子”,白宝山直呼他子明,看得出两人关系极好。白宝山介绍谢宗芬,说:“这是你大嫂。”是不是真嫂子并不重要,狱友之间,对女人都用这种称呼,吴子明见谢宗芬第一面就是明白的。
吴子明比白宝山年轻,他因盗窃罪被判刑。服刑时,在众多的人犯中,他最佩服的就是白宝山。他曾对别的狱友说过:“白宝山出去能干大事。”后来两人先后出狱,分手时约定,将来有机会,联手干些事情。因此,白宝山来找吴子明,也有履约的意思。
因吴子明在班上(他在15连当警卫),说话不方便。他给白宝山写了个便条,让他们先去家里,他下班就回来。
吴子明家不在团部,在下边的8连。距团场有3公里远。一路上都是土道。吴家住在连队(村)的东北角上,土墙土院,但收拾得十分整洁。吴子明这个家是他养父家,小时候父亲把他过继给大伯,他在大伯家长大。吴家的几个,也是互相影响吧,除了堂弟吴子兵之外,多少都犯过“事儿”,受过政府的打击。
有吴子明的字条,吴家对白宝山二人很热情,割肉炒菜,款待他们。吴子明回来,大家坐下吃饭,没等白宝山开口,他就对养父母说:“我山子大哥要在咱家多住几天,他打算在这边做点买卖。”
吴家房子较多——这地方的房子,围着院子盖,里边的房屋连通着。吴子明把自己的住处腾给白宝山和谢宗芬,他搬到小屋;吴子明的养父母另有房间。两人就这样在吴家安顿下来。
公开场合,白宝山说他这次过来,主要是看看行市,打算做点棉花生意。到了晚上,他问吴子明:“你在团里干警卫,一年能拿到多少工资?”吴子明说:“也就5000块吧。”白宝山说:“要是这样,你不如跟我干。”吴子明问:“你打算干点什么?”白宝山直截了当地说:“棉花款。我想看看这里的棉花款,值得的话,就干它一次。”
他们间的谈话是不用讲得太明白的,一碰就通,谁都知道下它一次是什么意思。
吴子明第二天就辞去了警卫工作,一心投靠白宝山。
石河子地区是新疆重要的产棉区,棉花款是一笔大款项。
两人每天都出去跑,以做棉花生意为名,“考察”周围的棉花收购点和加工点。
来到新疆,白宝山对谢宗芬的管束倒不那么严格了。白天他和吴子明出去“做事”,留谢宗芬一人在家。谢宗芬是个闲不住的人,对生意和市场特别感兴趣。吴子明的弟弟吴子兵在场部的中心市场卖烤羊肉,她在吴家无所事事,就跟着吴子兵出摊,帮他串羊肉串儿。很快,谢宗芬便在市场上结识了几个四川老乡,她们都是兵团家属,在市场上摆摊做买卖。
四川老乡见面熟,谢宗芬又在外闯荡多年,自己也摆过摊卖过布。大家一起聊天、织毛活、帮摊、彼此间送东送西……一来二去,大家成了好朋友。
其中有位叫刘秀芬的,在场部南头居民区有一套空房子。谢宗芬拉呱着,打算租过来。毕竟吴子明是一大家人家,毕竟他们两个外人一起住着不方便。这处房子在团部,离市场离公路都近。谢宗芬先过去看了看,一个独门独院,地点挺背静的,连堂屋有三间房,就是房子破旧些。
谢宗芬把这事跟白宝山说了,白宝山跟她过去看房,他也觉得满意。这样,谢宗芬就把房子租下来。
简单地收拾收拾,买了煤气灶,置办了些锅碗瓢勺——白宝山和谢宗芬先搬了过来。没几天,吴子明也随着他们搬过来,三人住在这边。
自从见了白宝山,吴子明就再也离不开他了。白宝山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一天不见白宝山的面,他心里就没着没落的。
好在这边房子多,白宝山、谢宗芬住一间,吴子明自己住一间,另有一间房放破烂。
这套房子,后来成了白宝山、吴子明策划犯罪活动的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