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鹞蔅说:“干嘛多管闲事啊!”话中含义虽然完全不一样,我可也想这样跟B说。去找人来帮忙,要不,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闪人也好。
那样的话,爱美应该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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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想当神职人员。
之所以没有跟警察说明真相是因为不想把A和B的处罚委交法律。A虽然有杀意但并没有直接下手。B虽然没有杀意但却杀了人。就算交给警方,两个人顶多进少年院、要不保护管束处分,甚至有可能无罪释放。我想把A电死,让B淹死。但是就算这样爱美也回不来了,A和B两人也无法忏悔自己犯的罪。我希望这两人知道生命的可贵。我希望他们知道这点,了解自己罪孽深重,然后背负着重担活下去。这样的话该怎么做才好呢?
眼前不正有以这种方式活着的人么?
我们从钙质不足讲到这里。大家缺乏的不只是钙质而已。自古以来日本人就有能享受食材原味的纤细味觉,但近年连甜咖喱跟辣咖喱都分不出的小孩越来越多了。据说这是缺乏锌引起了味觉障碍。各位的味觉,不对,A和B的味觉如何呢?牛奶好像全喝完了,有没有觉得怪怪的,比方说有铁锈味之类的味道呢?因为是看不见内容物的纸盒牛奶才能这么做。我把今天早上抽的血混入两人的牛奶里了。不是我的血。我偷偷让两人喝的,不是希望他们都能成为好孩子的“劝世鲜师”,樱宫正义老师指甲缝里的污垢,而是他的血。
看来大部分的人终于都明白了。
没办法立刻晓得会不会有效果。两三个月后请一定要去验血。要是有效的话,通常潜伏期是五到十年,在这段期间请好好体验生命的可贵。我深切地寄望两人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对爱美诚恳反省谢罪。各位还要继续做同班同学,请用温情守护这两人,绝对不要排斥他们。我们班已经没有会随便发“我想死”这种简讯的人了吧。我还没决定今后要怎样活下去。说不定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了呢!那样的话缓刑就到效果出现为止。“要是没效怎么办?”说的也是。那就请尽量小心不要出车祸吧。
我跟爱美的父亲从案发之后就住在一起了。我们本来要结婚的。从这个春假开始我想跟他平静地过日子,直到最后为止。各位也请过个有意义的春假。这一年间谢谢大家了。
我的话到此为止。
第二章 殉教者
*
悠子老师下落不明。难以相信不过几个月前我们还每天都见面。老师没有把夺去宝贝女儿的两个少年交由法律制裁而自己下手,然后就从我们面前消失了。我觉得老师这样有点不负责任。要是决定自己制裁的话,总要看那个少年最后到底怎样了吧!
老师应该要知道制裁之后发生的事。我这么想着写了好长的信,要怎样才能让老师看到呢……想来想去想出一个苦肉计,决定把这封信投给以前老师在休息时间常在办公室看的文艺杂志新人奖征稿活动。近年来有很多十几岁的得奖者,所以我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啦。
看是我有点担心。这本文艺杂志上“劝世鲜师”的连载专栏四月号就结束了。要是这封信得奖刊登了,老师不知道会不会看到。就算这样我想有一点机率也好。
但是老师,我绝对不是要跟你求救。我只是有一件事无论如何都想问老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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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正题之前,老师有没有注意到班上的气氛?
凝重、清新、停滞、流通……我认为气氛是在场所有人氛围的综合。而我每天都非常敏锐地感受到气都喘不过来的地步,大概是因为我没法好好地跟大家打成一片吧。总而言之虽然是春天,但我们二班教室里的气氛一言以蔽之就是……
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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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制裁了小直跟修哉是上学期最后一天,那也是小直最后一次到学校来。新学期开始,二年二班教室里就看不到小直的踪影了。只有小直没来,修哉还是来上学。包括我在内,大家对修哉来上学比对小直没来还感到惊讶。没有人跟修哉说话。大家都保持距离观望,一面窃窃私语。
修哉对大家的反应似乎完全不在乎,按照学号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拿出包着书套的小说开始看。这不是在逞强,他从一年级的时候就每天早上都这样。一切都没有改变。我想这在大家眼中看来反而令人毛骨悚然。
天气很好,教室窗户都开着,但气氛却很凝重。上课铃在沉重的空气中响了,新的导师走进教室。年轻的男老师意气风发地在黑板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从学生时代开始人家就叫我“维特”,你们也这样叫我吧。
突然这么说教人不知如何是好,但这里我们就叫他维特吧。
——话虽如此我可没有烦恼喔。
听到这句话没有任何人发笑。
——喂,你们也看看书啊。
维特夸张地摆出叹气的样子这么说。他的名字叫做良辉所以昵称维特(* 这是日文谐音的转换游戏,良辉维特的日文为ウェルテル,“良”意为“好”。),被套上“少年维特的烦恼”也可以理解。但是喂,拜托你也看看班上的气氛啊。我的感觉是这样。
——喔,差点忘记了。直树感冒请假……还有其他人缺席吗?
维特确认开学第一天的出席状况,亲热地直呼同学的名字,然后立刻开始自我介绍。
我中学的时候绝对不是认真的学生。背着爸妈抽烟、讨厌某个老师就乱整人家的车子……但是二年级的时候班导师改变了我。只要有谁有事情,就放下正课诚恳地跟我们谈。为了我也花了有五堂英文课吧……哈哈。
老实说八成没人在听维特自我介绍。大家在意的是直树感冒请假的事。
我知道那当然是假的,但至少小直还没转学让我松了一口气。不少人偷瞟修哉。修哉虽然做出好学生的样子面向老师,但看起来并没在听老师说的话。即便如此维特还是兴致勃勃地说个没完。
——我今年春天刚刚被学校聘用,二班是我带的第一个班级,很值得纪念的。我不想对大家有先入为主的成见,所以你们一年级的导师写的品行行为报告我没看。大家可以坦然面对我。有什么困扰都可以来找我,不要把我当老师,当大哥好了。
先是维特,现在又是大哥。大家、大家叫个不停。开学典礼前漫长的班会最后,热血沸腾阐述自己理想的维特,用新的黄色粉笔在黑板上写了满满的大字:
ONE FOR ALL! ALL FOR ONE!
我不知道悠子老师是怎么看我们每一个人的,更何况还写了小直跟修哉的品行报告更是难以想象。但要是维特好好看了报告的话,我想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
黄金周结束进入五月半,教室里的气氛比较安定了。小直还是没来学校,大家也都避着修哉。
然而大家可能是习惯了避着修哉(这种讲法很奇怪吧),并没表现出对他的厌恶,而是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样自然地躲着他。凝重的空气也沉稳下来,变得理所当然,也就没那么令人喘不过气来了。
有天晚上电视播了一个以教育为主题的节目。
节目里介绍了某处的中学“利用早晨小班会短短十分钟,全班一起阅读。”阅读不只可以丰富感性,还能提高集中力,增进学习能力。我一面看着电视一面想起了修哉。
第二天教室后方就设置了班级图书馆。是维特从自己家带来组合柜跟书做的。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旧货,大家一起读书丰富心灵生活吧!
虽然他很单细胞,但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只不过看到排排站的书我都呆掉了。连对长得不赖的维特开始有好感的志保她们也都退避三舍。三层的组合柜最上层全部都是“劝世鲜师”的著作。
维特看见大家对他费力做的班级图书馆反应冷淡不知是否有些不满。我们在他担任的数学课堂上做习题,他走到教室后面,拿下一本书突然开始大声朗诵。
——我对宗教毫无兴趣,但是在浪迹天涯的时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随身带着圣经。马太福音第十八章里有这么一段:“一个人若有一百只羊,一只走迷了路,你们的意思如何?他岂不撇下这九十九只羊,往山里去找那只迷路的羊吗?若是找找了,我实在告诉你们,他为这一只羊欢喜,比为那没有迷路的九十九只欢喜还大呢!”……我在这里看见了教育的真谛。
维特念到这里合上书,慢慢地开口。
——今天我们不上数学课了,改开班会。大家一起讨论直树的事吧。
他大概觉得直树是迷途的羔羊吧。维特连习题答案也不对,就教我们把课本收起来。小直不来上学的理由开学第一个星期是感冒,之后就变成身体不好。
维特这么说了。
——在此之前我都骗大家说直树是因为身体不好所以请假。但直树并不是装病逃学。直树虽然有想来上学的意志,但是他心里有病让他来不了。
意志跟心似乎是在同一个地方吧。这是维特自己的解释还是直树的妈妈说的就不得而知了。
——一直瞒着大甲镇对不起。
我觉得维特这样道歉有点可怜。小直或许的确心里有病,但是不知道他之所以这样的原因只有维特一个人。那天悠子老师告白的事件真相,没有任何人传出二班之外。老师离开教室以后,全班的手机都接到同样的简讯邮件。
把二班里的告白传出去的家伙就是少年C。
为了联络方便,班上所有人的邮箱地址都互相登录,但这是谁发的却不知道。
维特提出一个建议。
——我们来创造让直树想上学的环境吧。
大家都默不作声。连平常附和维特无聊笑话的健太都低着头不语。维特好像以为大家是在认真地考虑他说的话,满意地开始说了好几个方法。搞不好他本来就没打算征求大家的意见。
——大家把上课的笔记送到直树家吧。
教室里明显不情愿的“ㄟ——”声此起彼落。
——亮治,你为什么这种态度呢?
维特问声音最大的亮治。亮治露出“糟了”的表情,低头顺口说出了个好借口:“因为我家在反方向……”
——这样大家轮流影印笔记,我跟美月每星期送到直树家一次好了。
为什么是我?因为今年我是班长(顺便一提副班长是祐介),而且我家离直树家很近。我忍住没露出不情愿的表情也没反对,维特却对我说:
——美月是不是在跟我客气?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美月没有绰号吗?
看来维特是不满意我不叫他维特。虽然如此也不是除了我之外全班每个人都叫他维特啊。大家都叫我美月,所以我就说没有。就在这时候绫香大声说:“美蛋!”的确我小学低年级的时候几乎全班同学都这样叫我。
——这不是很可爱的绰号吗!很好,从今天开始我也叫美月“美蛋”了。其他人也叫好吗?能当同学是缘分啊。大家就这样打破彼此之间的隔阂吧!
拜维特热心地呼吁之赐,我从那天开始再度被人叫美蛋了。
*
第一次送笔记去直树家是五月第三个星期五。小学低年级的时候我常常跟直树的二姐一起玩,去过他家很多次。
迎接我跟维特的是直树的妈妈。
好久不见的伯母跟以前一样,梳妆打扮得好好的。
小直喜欢吃松饼当点心。我切洋葱流眼泪,小直拿着我最喜欢的手帕来说,妈妈不要哭了。小直参加书法比赛得了第三名呢。
小直、小直……我跟小直的二姐玩,他根本不在场,但伯母总是说小直的事。
我以为把笔记送到就可以走了,但伯母却请我们进客厅。维特虽然有点迟疑,但似乎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
我也曾经在客厅跟小直玩扑克牌黑白棋之类的。小直的房间就在客厅正上方的二楼,二姐总是对着天井叫:“小直拿扑克牌来。”姐姐现在在东京上大学。我抬头望着天井上方,但是看不出小直在不在。伯母端出红茶,对维特说:
——小直会有心病都是去年的导师害的。要是所有老师都跟您一样热心,那孩子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看伯母的样子,小直应该没有把结业式那天受到的制裁告诉妈妈。要是知道的话,伯母应该没办法这么沉着地发牢骚。
没有跟妈妈说,就表示小直自己一个人在苦恼。伯母一面避免谈起那次事件,一面继续责怪悠子老师。或许他以为儿子只是卷入意外事件也说不定。
小直没有要出现的样子,结果我们像是专程来听伯母的怨言一样。但是煞有介事跟伯母应答的维特还挺得意的。至于话听进去多少倒是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