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窗边,不料对方早已看到他,并且还拿着一顶变形的爪皮帽在雨中挥舞着。
等等力这下子想逃也逃不了,只好举起右手轻轻地向对方挥手。
不一会儿,一手拿着黑色雨伞,一手拎着瓜皮帽的金田一耕助便冲进社长室,张大眼睛、十分生气他说:
“警官,你也未免大胆小了吧?”
“事实上,我正在思考要不要去……”
“我说的不是本条直吉的葬礼。”
“那你是指什么事?”
“你是不是一看到我就想躲?”
“哈哈哈,你怎么知道?”
“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是因为从计程车内看见你那一头白发,才决定下车的。”
金田一耕助把湿答答的雨伞往社长室的角落一放,又把被雨水淋湿的爪皮帽和外套挂在衣帽架上,最后坐在等等力面前的椅子上。
“葬礼进行得如何?”
“场面挺盛大的,像加纳警官、高轮及玉川警局的搜查人员都列席参加;此外,还有不少凑热闹的民众和媒体也都来了。对了,我还看到令郎荣志哩!不过我们并没有打招呼。”
“荣志去那里之前,还到我这儿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莫名其妙的话?啊!如果是关于搜查工作的机密,我就不多问……”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既然会告诉我,就表示这件事必定已经传到你的耳里了。”
“究竟是什么事呢?”
“听说命案的搜查人员都认为,假日木匠中心有可能不是杀人命案的第一现场。”
“这样啊!”
“被害人身上插了一把七、八公分长的扁钻,只要不把扁钻拔出来,小心地搬动尸体的话,血水应该不会流出来的,所以吉泽有可能是在他处遇害,然后再被凶手用某种交通工具载到假日木匠中心。
再说,命案现场发现的那支扁钻虽然是中心贩卖的商品,但如果凶手在事前就已取得,不论什么时候都能下手。吉泽平吉那一天六点左右离开假日木匠中心,却在七点到八点之间遇害,所以从六点到七点之间,只要有人曾经见过吉泽平吉,便有机会认出和他在一起的凶手是谁。”
“换句话说,只要知道吉泽平吉离开假日木匠中心之后去了哪儿,就不难找出命案的第一现场。如果能够找出命案的第一现场,凶手自然就无所遁形喽?”
“嗯,理论上是这样。”
金田一耕助沉思了一会儿,一边抓头,一边说道:
“我想请你提醒荣志一件事,不过这不是我的看法,而是阿修的意见。说不定你也已经注意到了。”
“你是指……”
“听说被害人吉泽平吉不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右耳上都会夹着一支十公分左右的蓝色铅笔。”
闻言,等等力突然睁大眼睛,眼中闪着光辉。
“警官,你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
“嗯,我第一次在本条会馆看到他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对吉泽平吉来说,那支铅笔就彷佛是他身体的一部份。可是在假日木匠中心发现吉泽平吉的尸体时,那支铅笔并没有在他的耳朵上!”
“你是说在尸体四周也没有找到那支铅笔吗?”
“搜查人员并没有找那支铅笔,或许警方不知道那支铅笔和吉泽平吉的关系。”
“好吧!我会立刻通知荣志注意这件事。如果他们没有在假日木匠中心寻获那支铅笔的话……”
“阿修说,如果现场真有那支铅笔,就表示那里确实是命案的第一现场。不过,要是凶手也注意到这一点而故意把那支铅笔放在现场,那就另当别论了。”
“嗯,我这就打电话给荣志。”
事后回想起来,多门修的提议果然是判定凶手的关键。
恐吓信
等等力挂上电话之后,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刚才我们谈论的事,我已经通知荣志了,不过老实说,我有点想退出这次的调查……”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念头?是不是荣志说了什么?”
“没有,荣志什么也没说,他反而还鼓励我。只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自己,如果我没有擅自离开岗位的话,本条直吉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接下来等等力又嘀嘀咕咕他说了一大堆,他以前就是一个非常有责任感的警官,所以遇到这种状况难免会更加自责。
金田一耕助轻叹一声说:
“早知道你会这样想,我今天就应该拉你去参加本条直吉的葬礼。”
“你为什么这么说?”
“今天的治丧委员会会长是法眼滋,他一开始先念一段悼文,接近尾声的时候,他突然哭了起来。
本条直吉的儿子德彦也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他的妹妹直子更是当场嚎陶大哭。若你看到这样的情景,一定会立刻燃起斗志。唯有早日缉捕凶手到案,才能安慰本条直吉在天之灵,并让他的家人不再叹息,此外,还有一件事让我觉得十分可怕……”
“哪一件事?”
“本条直吉坠楼死亡跟‘发怒的海盗’聚会的时间,实在配合得太完美了。”
“金田一先生,你想说的是……”
“如果你离开岗位是偶然,那么法眼铁也那天晚上出现在本条会馆也算是偶然喽?”
“金田一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我离开岗位跟法眼铁也出现在本条会馆又有什么关系?”
“我想说的是,本条直吉被杀似乎是太多偶然堆积而成的事件。但是凶手或许认为这一切不过是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罢了,如此一来,凶手就会越来越嚣张、得意,而这也就是我现在最担心的事。”
“你担心‘发怒的海盗’的成员将会一个个遇害身亡?”
“嗯,这就是我现在最害怕的一点。”
“但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警官,关于这一点,我想先请你看样东西。”
金田一耕助从胸前取出一本笔记本,笔记本当中挟着一个大型的信封,他一脸黯然地将信封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等等力面前。
“警官,这张照片……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等等力一看到那张照片,两颗眼珠子几乎要飞了出来。
“金、金田一先生,这不是山内敏男的人头照片吗?”
“是的。”
“你是从哪里取得这张照片的?”
“在我告诉你这件事之前,请你先看一下这几张手稿。”
等等力一面看着金田一耕助交给他的手稿,一面感到额头上的两根血管渐渐贲张起来。
“这是我今天早上收到的限时专送。”
“寄件人是谁?”
“法眼夫人。夫人昨天在铁也的房间里找到这些手稿和照片,她立刻把这些东西寄给我。对了,这里还有夫人写的一封信,信上说这份手稿是铁也的笔迹。”
“那法眼夫人的意思是?”
“法眼夫人说,也许凶手将信和这张照片一起寄给铁也,铁也看完信之后,一怒之下便把信撕毁;但是日后他发现这封信十分重要,于是凭当时的印象把这封信重新写一遍。”
“金田一先生,你是不是已经注意到法眼铁也跟这个人头的主人长得十分相像?”
“嗯,我注意到了。”
金田一耕助神色凝重地叹了一口气说:
“今天在葬礼开始以前我问德彦说,那天铁也为什么会来本条会馆?结果德彦说,铁也好像有什么事要问他父亲,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又不方便说出口,于是他只好一直在旁边等待机会,没想到后来就发生那件不幸的事件。”
“这么说来,法眼铁也会出现在‘发怒的海盗’的餐会上也是一种巧合喽?”
“嗯,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地方。”
金田一耕助缓缓地抓着头,不过可以感觉得出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身体有些微的颤抖。
等等力再次看着铁也的手稿说道:
“金田一先生,看来新的‘恐吓者’就要出现了。”
凶手的动机
“之前我们完全猜不透凶手杀本条直吉的动机,既然不知道凶手行凶的动机,自然也就无法推测出谁是凶手。然而,当我看了今天早上法眼夫人寄给我的这张人头照片,以及铁也的手稿之后,便觉得一切就快真相大白了。正如本条直吉所说,恐吓者经常会有生命危险。”
“你是说本条直吉恐吓法眼铁也?”
“不,如果是这样的话,本条直吉就会知道应该对什么人采取防范措施,又怎么会使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呢?”
“那么你的意思是……”
“‘恐吓者’应该另有其人,而且凶手就是‘被恐吓者’,他认为本条直吉是恐吓者,所以才想杀他。”
等等力眼睛连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金田一耕助,突然间,他猛吸一口气说:
“这么说来,法眼铁也可能误以为恐吓自己的人是本条直吉,所以才故意让他从屋顶上摔下来……可是法眼铁也不是有不在场证明吗?当本条直吉发出惨叫声、从窗外摔下去的时候,铁也还在甜蜜之屋啊!”
“警官,听说法眼铁也是个推理小说迷呢!他的房间里摆满中外推理小说,因此,这当中或许还有一些我没有注意到的圈套。”
金田一耕助烦恼地望着等等力说:
“警官,你不是说在命案发生之前,你曾经到过会馆的顶楼,当时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我们看见本条直吉摔下去之后,先是急忙下到四楼去,后来才去楼顶。
你第二次上顶楼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跟你第一次看到的不同?任何细微的改变都好。”
“你这个问题实在让我很难回答,我头一回上去的时候,有对新婚夫妻在顶楼欣赏夜景,还有几名工人在那里工作,除此之外,好像没有什……”
等等力才说到一半,便突然张大眼睛惊叫道:
“对了,我第二次再上去的时候,就没有看到那条绳子了!”
“警宫,你说的绳子是怎么一回事?”
“金田一先生,顶楼有个飞机库,那个飞机库的屋檐突出围墙五十公分左右,屋檐下侧一公尺处钉有铁制的双头钻。我第一次上去的时候,看到一个双头钻上挂着一条长约三公尺左右的绳索,因为绳索是对摺挂在双头钻上,所以看起来只有一公尺半……”
“警、警官,那条绳索是挂在哪一边?”
“当时我并没有特别从围墙往下看,不过从绳索的下端被下面透出的光线隐约渲染的颜色来看,或许是在甜蜜之屋的正上方吧!”
“我明白了,这就是凶手的圈套。”
“你、你是说……”
“警官,凶手有可能趁着本条直吉到厕所呕吐时,先勒昏他,再利用电梯把他抬到顶楼,将他的身体推进绳环,然后把绳索旋转至极限,自己则回到原先的房间。
一旦凶手松手,绳索自然在空中乱转,本条直吉的身体也因此往下掉。
但是在本条直吉摔下去之前,他突然整个人清醒过来,所以才会在空中发出凄惨的叫声。
凶手等大家前往‘弥生’房间探视之际,再爬上顶楼拆掉绳索,便大功告成了,这样一来,凡是在甜蜜之屋里的人都有非常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等等力哑然失声地看着金田一耕助,过了一会儿,他呼吸急促地说道:
“你是说这些都是铁也设下的圈套?”
“警官,让我们换个角度来看这件事吧!大部份的恐吓者之所以恐吓别人,不外是想从中捞得一些好处。但是你想想看,凶手如果恐吓铁也的话,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更何况,你别忘了,当时铁也还跟我们一起搭乘电梯下四楼呢!”
“这么说来……”
“恐吓者的目标另有其人,而且是比铁也更具勒索性的人物。”
“难道是法眼由香利?”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不需要把这么重要的手稿和照片寄给我了。你再想想看,当时没有跟我们一起下四楼,独自爬上顶楼的人……”
“法眼滋?”
等等力压低嗓门说出这个名字时,全身竟忍不住地颤抖着。
金田一耕助整个人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等等力。
“法眼滋一直是个温柔体贴的丈夫,他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但是有一天,他突然接到一封恐吓信,为了避免自己的幸福毁于一旦,他只好杀掉那个威胁他的人。”
“可是,今天这个杀人凶手竟然还担任本条直吉的治丧委员会会长!”
金田一耕助无奈地点点头。
“那么,寄恐吓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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