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另外的东西,依稀出现在这些脚印之中。
那是几个手印。
这些脚印既潮湿,又泥泞,人的手微微一按上去,就能产生明显的痕迹,虽然这些痕迹很难辨认,但是在某些部位还是可以分辨得出,这的确是人的手印。
这让林霖雨高兴万分。
他一直在寻找地下室的入口,现在这里出现了手印——试想谁会将手按在地毯上呢?尤其还是按在这样脏的足迹当中。但是如果地下室的入口在这里,情况就不同。假若那个入口出来并不容易,需要用手攀援,那么这些手指痕迹就很容易解释了。
他低头在这些痕迹附近仔细查看。根据脚印和手印的位置来看,地下室的入口应当就在楼梯内侧的这个地方——他用手在地面上划了个大致位置,发现就在他划定的这个范围内,地毯的边缘微微翘起,掀开一看,下面竟然是一块一米见方的木板。木板上有一个生锈的铁环,这就是地毯为什么翘起来的缘故。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拉住铁环,轻轻朝上一提,木板便被掀开了,露出下面一个方形入口,入口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一个声音传来:“谁?”这声音又让林霖雨一震。
这是鲁刚的声音。这声音仿佛是在遥远的地方才传来,带着一些沉闷的味道。
“鲁刚!”他喊了一声,不等对方回答,便探头朝内望去。这个入口下有一张简陋的木梯,他从木梯爬下去,爬了大约有两米深,这才落到地上。
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并没有铺上水泥。他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大约一平米宽,面前一条通道直通向前方,隐隐有烛光传来。
“鲁刚!”他又喊了一声。
“小林子!”鲁刚激动的声音伴随着铁链声传来。
林霖雨沿着通道朝烛光的方向走去,通道倾斜朝上,不多时便到了一个宽敞地下室。
他这才明白为何先前测量时断定地下室入口不在别墅内,但是入口却又偏偏在别墅内 ——这并不矛盾,地下室离地面很近,所以他能够听到鲁刚在室内发出的声音,但是入口到地下室之间的通道,却是深埋在地面以下两米左右,光靠他用手敲,自然无法探测得到。
他到了地下室,并没有立即看到鲁刚。
这是个大约有五平方米大小的空间,地面铺着水泥,墙壁也用砖块垒得很结实。四面墙壁上都帖着一道一道黄色的符咒,画得乱七八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些什么。
蜡烛就插在墙上一个小小的托盘里。
而鲁刚,站在墙壁角落里,惊讶而激动得看着他。
林霖雨在地下站定,这才看见鲁刚,一看之下,又是惊异,又是愤怒。
鲁刚的手和脚,都被一跟铁链锁住,铁链的另一端,用大铁钉钉在地下室的地板上。
“这是怎么回事?”林霖雨几乎要哭出来了。他抚摩着铁链,不敢相信他的朋友们竟然会这样对待鲁刚。虽然鲁刚就是那个神秘人,但是好歹大家也是同学一场,感情一向很好,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弄到这个地步?
鲁刚苦笑一声:“这也怪不得他们。”
当林霖雨在地下室遇见鲁刚的时候,陈若望等人在楼上的过道里,沉湎于回忆之中。蜡烛已经燃烧将尽,烛光飘扬欲灭,却是谁也没有注意到。
虽然只是短短几天,大家却已经被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弄得疲倦不堪,现在在这个过道里,伴随着烛光,听各人用缓慢的语调说他们的亲身经历,恍若隔世。
当时他们一直在为要不要进洞去看个究竟而激烈争吵,到了半夜,也没有争吵出个结果。白天在洞里转了许久,大家都很累了,见时间已晚,也就暂停争论,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那张照片,就放在客厅的红色木茶几上,照片上被压在石头下的人,孤零零的,一个平面的尸体,没有人理睬。
睡到凌晨时分,他们都被一阵声音吵醒了。
声音是从其中一间房间里传来的,在睡梦中,他们无从辨认是哪间房间,只听到一阵叹息,一阵哭泣,却又不知究竟是男是女。那声音似有若无,飘荡在夜空中,伴随着风声,呜呜咽咽,将他们惊醒。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大家都纷纷坐了起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的每一间房门都走出一个人,大家虽然被惊醒,还是依旧睡意朦胧,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吃了一惊。
才从梦中醒来,各人只顾着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留意自己身上的变化,现在互相看见,这才发觉——他们原本是穿着睡衣入睡,旅行装被放在床边的地毯上或椅子上,但是半夜醒来,在走廊里,每一张敞开的房门前,所有的人都穿着旅行装,全套装备,甚至连鞋子都穿得好好的。
“这是怎么回事?”陈若望不解地看看其他人,再看看自己。
大家都露出疑惑而惊慌的表情。
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每个人心里都忽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们九人,加上当时还没有来的林霖雨,一共十人,平时都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常常会产生一种他们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心意相通的现象,尤其在危险的境地下,这种心意相通更加明显,有好几次甚至帮助他们化险为夷。
现在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他们总觉得,就在这栋别墅里,小楼上,他们自己身边、面前,最亲近的这些人中间,有一种诡异的氛围产生了。他们不明白这种情况是如何出现的,那种感觉,萦绕心头,挥之不去。起先谁也不说,只是疑惑地互相望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有这种感觉,并不仅仅是自己——多年的默契,使他们从对方脸上发现,原来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同样的东西——但是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这种没来由的感觉,令他们浑身都有些发冷,一时都忘了追究旅行装是如何穿在身上的,与那种奇特的感觉相比较,莫名其妙穿在身上的衣服,倒仿佛不那么重要了。
互相看了一阵,差不多又是同时,他们忽然产生一种冲动,想要数一数人数。这种冲动毫没来由,但是每个人却忽然觉得,清点人数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清点之下,仿佛并没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他们一共九人,林霖雨当时并没有到。
他们在楼上,一共看到了九个人。
一共九人,看到九人,这原本就是应当的事情。
然而他们偏偏就是觉得不正常,仿佛不应该是这样的数目。
或许是因为刚刚起床,大家的头脑都不是十分清醒,理性似乎仍旧在沉睡,只是凭借一种直觉,让他们围绕人数这个话题,虽然没有说话,却各自一遍又一遍地清点着人数。
点到后来,刘莎已经忍不住数出了声:“一、二、三、四……………九……”她数完一遍,又从头再数一遍,寂静的空间里,除了她机械单调的数数声,就只有每个人剧烈的心跳回荡在耳膜。
这样的数数,竟然让所有的人都出了一头大汗。
每个人都仿佛被催眠一般,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刘莎一起,数着:“一、二、三、四……”他们觉得自己和别人的行为都十分怪异,甚至有些恐怖,九个人的声音整齐划一,仿佛一个人的声音,单调而缓慢地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过程。谁都知道这样不对头,但是谁都没有力量停下来。
正文 (29)
冥冥中,仿佛有一种力量在操纵他们,让他们感受到一些异样的东西,让他们觉得,人数并没有点清,而如果不点清人数,他们就无法摆脱那种异样的感觉。
就在他们一遍又一遍地清点着人数的时候,窗外的风,忽然吹裂了一根数枝,发出“卡嚓”一声脆响,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令他们蓦然一震,从机械的数数中清醒过来。
他们终于发现是什么地方不对了。
一共九个人,林霖雨没有来。
他们数数的时候,并没有数自己。
那就是说,他们应当数到的人数,是八个。但是他们数来数去,除了自己之外,仍旧是九个人。
这意味着,这楼上,一共有十个人。
谁是第十个人?
他们记得,刚才数的时候,并没有看见陌生的面孔。
但是他们也可以肯定,绝对没有看见林霖雨。
那么,为什么会有十个人?
并且每个人都穿着他们特制的衣服?
这个问题让他们心中一沉,心中泛起的恐惧,在大家脸上表露无疑。
倘若他们不是同时发现这个问题,或许事情不会不变得象后来那样棘手。
或者,倘若刘莎没有发出那样一声惊叫,也许他们就能找出那个多余的人是谁。
但是刘莎惊叫起来了。
她刚刚发现原来这里竟然多了一个人,并且从其他人脸上也看出了这一点,还没有等大家来得及仔细看看那个人是谁,她已经大声道:“怎么多了一个人?”她的话音刚落,眼前蓦然一暗,灯光骤然熄灭。
整个走廊陷入黑暗之中,大家不由自主得发出惊叫声。待众人稍稍安定,却又听见一阵极细的哭泣之声,蜿蜒飘荡于走廊上,如蛛丝般萦绕在众人耳边,凄惨非常。
众人只觉得一阵心悸,那声音无从捕捉,也无从躲避,就这样飘忽游荡,在黑暗中轻轻掠过耳膜,重重揉捏人们心脏。
“大家打开电筒!”杨飞大声道。
他的话提醒了其他人,大家赶紧回房,寻找旅行包,电筒就放在包里。
黑暗中,每个人都一时无法搜寻到自己旅行包的位置。陈若望分明记得自己将旅行包就放在床边靠窗的地上,但是此时去摸,沿墙根摸了个遍,什么也没有摸到。其他人也都发现自己的旅行包不在原来的位置上,鲁刚在黑暗中大叫:“我的旅行包哪里去了?”众人的旅行包,仿佛都自己长了脚,跑到另外的地方去了。
但是房间只有这么大,旅行包虽然不在原来的地方,却是谁也没有放弃,仍旧一阵瞎摸,终于,只听得乱翻乱摸的声音中,穿出轻轻的“咔”的一声,同时传来粟诚欢喜的声音:“我找到电筒了!”其他人在黑暗中直起身,朝门外看去,只见漆黑的走廊中,突然有一线微光,虽然不甚分明,却也能驱赶黑暗,以及由黑暗带来的恐惧。
大家不由欢呼一声。
欢呼声尚未落下,眼前蓦然一亮,灯光又恢复了明亮,整个走廊沐浴在电灯的光芒中,人们冲出房门,看见走廊中,粟诚举着电筒,呆呆地看着前面。
在粟诚前方,一扇房门仿佛被大风吹动,忽然“砰”地一声自己关上了。
关上的房门内,又传出了幽幽的哭泣声。
众人心中又是咯噔一下。
纵使他们再如何胆大,面对这些事情,也还是忍不住害怕起来。粟诚原本胆子不小,这时却脸色有点发白,他指着那扇传出哭声的房门,说出了他自己所见到的一切。
在他找到电筒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出去,与大家分享电筒的光芒,因此在所有人都没有走出房门时,他独自来到了走廊上。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出来的时候,很自然地就是面朝楼梯口,举着电筒照明。
就在大家纷纷出来的时候,他看见,面对楼梯口的那扇门,也就是现在林霖雨住的那扇房门,忽然自己动了几下。
那扇房门原本就是敞开的——所有的房门,在众人被奇怪的哭声吵醒出来后,就都是敞开的——那扇敞开的房门,自己动了几下。
由于门开的方向,正好朝向粟诚站立的地方,所有他可以看到房间里的情景。
正是这情景,让他心头一颤。
那间房间的门,虽然在来回摇摆,但是,粟诚却分明看见,那间房间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他用电筒照着那间房,照得里面清清楚楚,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而门,还在无风自动。
这一切,只不过是短短一个瞬间,却让粟诚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他立即想到,这间房,原本就是为林霖雨预备的,林霖雨还没有来,房间门又是谁打开的?
他还来不及想到其他,同伴们已经出了房门,就在人们出来的那一刹那,林霖雨的房门,便如众人所见,自己关上了。
哭声,也就在那个时候从门内传来。
他的话一说完,众人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凉,好似有一阵冷风从背后掠过。
众人慢慢聚到一起,面对着传出哭声的房间,竟然都没有勇气打开房门看一看。
他们在门口站了很久,渐渐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首先让他们发现的,是走廊里的灯。
他们当初从梦中被惊醒时,大家打开的都是自己房间里的等,走廊里的灯的开关,距离每间房都有一两米,任何人都必须走出房门才能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