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上的人已廖廖无几。在一排排长长的板棚下边,有些地方还站
着集体农庄的女庄员,她们把一堆堆胡萝卜、香菜、腌黄瓜摆在柜台上。一
些来晚的主妇提着篮子走到她们跟前。鸽子在空柜台之间大摇大摆地走来走
去,几只麻雀在忙碌地觅食。
脏污的、被踩过的雪在脚下咯吱咯吱作响。
但是数不清的日用小百货、小五金、图书和食品商亭、小摊和小商店一
个紧挨一个地顺着围墙一排排摆开,生意十分红火。集体农庄庄员把带到城
里来的货物全部脱手以后,现在正急欲买东西。
谢尔盖和德米特里·彼得洛维奇跟着年轻的侦查员沃洛佳,环顾着四周,
横穿过几乎整个市场。一个日用小百货商亭周围聚集了许多妇女,沃洛佳在
不远处停下来,用眼睛指给谢尔盖看。
一个脸膛绯红而肥胖的人戴一顶鹿羔皮帽子,在柜台后边懒洋洋地走来
走去。他不住地打哈欠,同时礼貌地用手轻轻捂住嘴,故作宽容地对围在商
亭跟前的妇女说着什么,从货架上一会儿取下带闪闪发光的玻璃纸包装的男
衬衫,一会儿取下小镜子,一会儿拿小瓶装的香水,一会儿又拿别的什么给
她们看。后来,他消失在通向外屋的门后边,只一刹那功夫便出来了,又拿
出一些不知什么纸包,不经意地往柜台上一扔,仿佛感到惊讶:谁会对这些
玩意儿感兴趣呢。
谢尔盖警戒而不引人注意地对他观察了一阵,然后斜眼看了看德米特
里·彼得洛维奇。
德米特里·彼得洛维奇起初漫不经心地向四周打量着,但很快,他的注
意力被他们旁边那个日用小百货商亭吸引住了。
“认得出来吗?”谢尔盖悄声问。
“好像是他。”德米特里·彼得洛维奇浑身发抖,犹豫不决地回答说,
眼睛始终盯着那个卖货人。
“您不要那样老盯着他看,”谢尔盖提醒道,“否则他很可能也会认出
您来。”
“是啊,是啊,当然。”
德米特里·彼得洛维奇把目光移开了,由于出乎意料而打了一个哆嗦。
“天哪,这是她。。”
“她是谁?”
“那个姑娘。您瞧,在柜台紧头上。她刚来。看见了吗?戴着灰鼠皮帽
子。没错儿,百分之百是她。看见了吗,她在跟他说话?哎,我现在肯定这
就是他。”
果然,卖货人一看见那姑娘便兴奋起来,忙不迭地隔着柜台向她俯下身
去,结果那些女顾客挡着,一时竟看不见他了,而那姑娘马上离开了商亭。
谢尔盖回头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沃洛佳。
“沃洛佳,您看见那个姑娘了吗?”
“什么样的姑娘?”
“就是刚才站在柜台那里,戴着灰鼠皮帽子的?”
“没看见,谢尔盖·巴甫洛维奇。”
“那我们就试试看,找一找她。真见鬼,刚才还在这儿站着呢。”谢尔
盖懊恼地说。
他们急急忙忙地在市场上转了一圈,但哪里都不见姑娘的踪影,只好回
到汽车这里。
他们离开一小时以后,商亭的后门打开了,戴灰鼠皮帽子的姑娘走到商
亭和围墙之间的狭窄的过道上。她东张西望地看了看,带着调皮的微笑对送
她出来的谢苗诺夫说:
“哎,我走了。我希望现在已经可以走了吧?”
谢苗诺夫点点头,一把将那姑娘搂在怀里,贪婪地吻了吻她的嘴唇,然
后小声问:
“你爱我吗?”
“当然。要问多少遍才行呢?”
“你要当心,”谢苗诺夫忧心忡忡地说,“下一次你不许再干蠢事。你
差点儿把那些人毁了。我不是说那个案子。”
“是他们想要去旅馆的。而那里,据说。。”
“我们知道,”谢苗诺夫神秘地笑了笑,“一切都知道。”
“我可是替你担惊受怕了一场。”
“替我!鬼知道你把他们带到哪里去。”
“我知道吗?我以为。。”
“算了,算了。你已经把一切都讲清楚了。已经摆脱出来了。”
姑娘委屈地撅着嘴,但她的双眸里却闪着调皮的眼神。
“你真是个女妖。”谢苗诺夫心软了,一边说,一边又把她搂在怀里。
姑娘柔媚地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开,挥了挥戴着花色手套的手,向他告别,
然后一边顺着围墙跑去,一边在商亭后面躲躲藏藏。她走到其中一个商亭跟
前,推开一扇小门,来到大街上。看来,这条路她非常熟悉。
半小时以后,商亭里又闯进一个人来。谢苗诺夫对他发脾气说:
“你死在市场上才好呢。懂吗?你可找到开商店的地方了。”
在回局里的路上,谢尔盖问德米特里·彼得洛维奇:
“您下榻在什么地方?”
“啊,说实话。。现在还没有地方住。”德米特里·彼得洛维奇不好意
思地笑了笑,“他们答应说,旅馆里可能会有床位。。可是那里的值班经理
却那么个劲儿。。这一夜我们是在长沙发上度过的。。”
“好了,我们给您安排旅馆,作为对警惕性和自我牺牲精神的奖励吧。”
谢尔盖微微一笑。
到了局门口,他下了汽车,轻轻按住德米特里·彼得洛维奇的胳膊肘说:
“现在汽车送您到您所要去的地方。一小时以后,您就可以在旅馆办住
宿手续了。谢谢您做的这一切。那好,我们还会见面的。”
“这要谢谢您才是,我。。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感到不好意思。”德米
特里·彼得洛维奇难为情地、含糊地低声说。
谢尔盖一边上楼,一边勉强保持住平衡,不致使脚踩空。这是怎样的收
获啊!现在可以逮捕谢苗诺夫了,他的这些罪证确凿无疑。跟这个酒鬼对质,
这是其一。身份证在哪儿?怎么落到那个受骗者手里的?哼,您不知道?同
科洛斯科夫对质,这是其二。您坦白吗?不?把您押送到莫斯科。在那里跟
受骗者对质,这是其三。这一切,尊敬的谢苗诺夫,掩盖是掩盖不了的,说,
谁是同谋,钱在哪里——一句话,您要老实交代,争取减刑。
谢尔盖讥讽地笑了一下。“怎么样,”他问自己道,“喘过气来了吧?
血压降到正常标准了吧?那就开始周密地思考吧。”是啊,是啊,毫无疑问,
十年前他就该把谢苗诺夫抓起来。而现在。。不,不行。您再逍遥一阵吧,
亲爱的,再逍遥一阵吧。我反正认识你,你不肯坦白你利用在火车上被催眠,
并被抢劫者的身份证进行的第四次诈骗,那么使用安眠药你自然更不会招认
了。这一点也会给你拿出证据的。到那时。。到那时你就别指望对你宽大了,
谢苗诺夫。两起凶杀。两起啊!最后一起——昨天旅馆里那个女人。你为什
么要杀害她,谢苗诺夫,杀害一个年轻轻的女人,目的何在?
谢尔盖已经来到走廊上,一边走,一边皱了皱眉头,习惯地咬起嘴唇。
他走到指定给他的办公室门口,用力把门推开。
罗巴诺夫懒洋洋地躺靠在桌子后边的沙发椅上,若有所思地吸着烟。看
见谢尔盖以后,他活跃起来:
“你可回来了。跟你在一起真能把人活活饿死。你把什么东西丢在市场
上了?”
“我在那里没有丢东西,我倒是在那里找到了东西。”
他那意味深长的语调使罗巴诺夫警觉起来。他赞赏地看了自己的朋友一
眼。
“哎,请拿出来吧。你找到什么了?”
“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你先拿起话筒,给旅馆打个电话,订一个双
人间。”
“给谁订啊?”罗巴诺夫担心地问。
“两位普通公民。他们已经在那里的长沙发上睡了一夜了。我想,够了。”
“得了,得了,你别杞人忧天了,”罗巴诺夫滑头地微微眯缝起眼睛,
“你倒成了个大善人。”
最后他还是给旅馆打了电话。值班经理一口咬定没有空床位,但她后来
让罗巴诺夫给旅馆副经理打电话。副经理更是叫苦连天,把客房紧张的状况
描述得一塌糊涂,并让他去找经理。经理让他再去找值班经理。几经周折,
房间总算定下来了。罗巴诺夫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呼哧呼哧喘着气,洋洋得
意地看了谢尔盖一眼道:
“这下你信服了吧?现在开始讲吧。。要不算了!我们先去吃饭。五点
多了,谢天谢地。”
食堂里已经没人了。服务员在做收尾工作,撤换桌布,在小卖部里把餐
具弄得哗啦作响。
“玛申卡!”罗巴诺夫喊道,“可以劳驾您一下吗?我们有急事。”
胖胖的女服务员带有责备意味地朝他那边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哎,又有什么事啊?”
“玛申卡,这是我的朋友,”罗巴诺夫巴结地说,“他从莫斯科来。”
“是吗?很高兴。只是。。”
“玛申卡,他的生活还是按着莫斯科时间。那里现在正是午饭时间,请
您设身处地地想一想。”
“谁又设身处地地为我想一想呢?从早上七点就开始干了。哎哟,这个
刑事侦查。你们生活有没有钟点?其他人来就来了,可是您的人,亚历山大·马
特韦耶维奇,我真不知道。。你们吃点什么?只剩下红甜菜汤和蒸肉饼了。”
“都端上来吧,玛申卡。剩什么要什么。哎,我们也许能为莫斯科的客
人弄个冷盘吧?”他无所表示地动了动手指,“再来一瓶啤酒怎么样?”
“哎哟,亚历山大·马特韦耶维奇,您在利用自己的权势。。”
她摆动着两条粗壮的大腿走开了。
“好了,”罗巴诺夫满意地说,“环境营造好了。现在开始吧。谁先讲?”
“向来是下级先讲,”谢尔盖用教导的口吻说,“请报告吧,少校。”
于是,罗巴诺夫立刻收敛了笑容,沉着脸开始认真地讲起来。
那个女人叫尼娜·维克托罗夫娜·戈尔利娜。她从莫斯科来。罗巴诺夫
已经给那里发了关于她死亡的通知书。莫斯科刑侦局明天将把有关戈尔利娜
的资料寄过来。现在已经知道,到旅馆来的不是她一个人,有一个男子送她
来的。他的特征很一般:年纪不轻,身体肥胖,穿着深色大衣,戴一顶鹿羔
皮帽子。在房间的桌子上发现两只杯子,其中一只杯子上留下了戈尔利娜的
指纹,另一只杯子上没有任何痕迹。还有,偶然发现戈尔利娜的身份证里夹
着一张从博尔斯克发出的电报收据。刑侦局工作人员已经去过邮电分局,找
出了戈尔利娜填写的电报用纸。电报是发往伏尔加格勒的,存局待取,收报
人是玛丽娜·弗拉基米罗夫娜·伊万诺娃,电文是:“我去你等。”莫明其
妙的电文。因此,应向伏尔加格勒发出委托,请他们侦查并审讯伊万诺娃。
还有一个有趣的情况:电报是两个星期之前拍的。由此可见,戈尔利娜要么
在昨天以前就住在市里什么地方,要么她昨天第二次来这里。罗巴诺夫请求
莫斯科把这一情况也查清楚。这就是目前所掌握的全部情况。
“嗯。一切都很蹊跷,”谢尔盖摇了摇头,“看来,戈尔利娜原本想要
去伏尔加格勒,让伊万诺娃等她。可她却到博尔斯克来了。不知是谁请她来
做最后一次谈话。于是她就来了。结果。。信在你那里吗?”
“在我这里。”
“信是从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发出来的?”
“不知道。没有信封。”
“这一切非常奇怪,”谢尔盖一面沉思地又说了一遍,一面掏出烟来,
“这里可以吸烟吗?”
“到我办公室去吸吧。玛申卡已经不时地在朝我们这边看呢。玛申卡!”
服务员急忙走过来,仿佛知道他们在进行严肃的谈话,一边收钱,一边
用抱歉的语调说:
“要是依着我,你们只管坐着好了。只是食堂主人要骂的。早该关门了。”
朋友二人踏着宽阔的楼梯,来到二层罗巴诺夫的办公室。
“开始吧,”萨沙迫不及待地说,“谈一谈你有什么新情况?你在市场
上找到了什么?”
“我在那里找到了某个谢苗诺夫。我还是按顺序讲给你听吧。。”
谢尔盖讲完以后,两个人默默地吸了一会儿烟,企图暗自把这一天当中
得到的情况做个比较,哪怕串在一起也好。罗巴诺夫首先打破了沉默:
“我告诉你,这简直是个字谜!画谜!闷葫芦!不明身份的人的方程式!
对于这样的情形还可以冠以什么名称呢?唉,要是能查明谢苗诺夫认识的那
两个女人当中的任何一个就好了!”
“‘要是这样就好了!’这正是必须查明的。”
“哎,我们现在要紧紧盯住谢苗诺夫。把他的一切关系都要调查清楚。”
“这是明摆的事。遗憾的是,有一个关系已经断了,”谢尔盖叹了口气,
“他当然会灭迹的,会把对这一关系引起注意的一切蛛丝马迹都灭掉,假如
他现在还没有灭掉的话。伊万诺娃相距遥远。。”
“正因为如此。。”
“是啊,你说得对。应该帮助伏尔加格勒的同志们把这件事搞清楚。那
里可能会留下痕迹。”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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