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局长的脸,“我不在乎媒体知不知道这件事,我只想要你抓住那个该死的畜生!”
“你不在乎?”局长说,“顾客要是知道在你的地盘发生这种事,你的销售会
不会受影响?”
“先生们,”霍顿察觉到两人的对立,走到他们中间说,“我们没有必要争吵,
都是一条线上的人,都想抓住凶手。如果合作事情就会更顺利。”局长冷冷地看着
他,“我不需要你的建议,中尉,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霍顿忍住冒到嘴边的骂人话,点点头出去了。拍照的闪光灯刺了他的眼睛,他
连忙低头向下看,地上是保安可怕的尸体残余,一块粘着血和骨头的衬衫碎片被风
扇的风吹得左右摇摆。他扭过头去。
对付这种事他确实力不从心了。
“阿莉亚娜,”霍布鲁克先生在班里踱着步,带着职业腔调说,“是底比斯的
公主。”
“克里特。”狄恩说。
老师停下脚步和讲解,望着他,其他学生的的视线也落在狄恩身上,“什么?”
霍布鲁克先生问。
“克里特,”狄恩诚惶诚恐地重复道,“阿莉亚娜是克里特的公主,你说成底
比斯了。”他低头看着书桌,看着手,对自己的发言感到很尴尬,不明白为什么会
指出老师的口误,也不明白他是如何知道老师讲错了。
老师点点头,“你说得很对,狄恩,谢谢你。”
课程继续进行。
二十分钟后,下课铃响了,尽管老师还在黑板上板书、讲解,学生们的书已啪
啪合上,笔已全部收好,他们站起来冲向了教室门。霍布鲁克先生回头拍了拍手上
的粉笔灰,“狄恩,”他说,“我想和你谈话。”
正要离开的学生们不怀好意地“噢”了一声。“我在外面等你。”凯文说着走
了。狄恩看见佩妮罗在望着他,心里感到很高兴。
等教室里没有别人时,老师走到讲桌旁坐下,他把椅子向前倾,双手交叉,看
着狄恩,“很显然,”他说,“你掌握了大量的古典神话知识。”
狄恩不安地移动着两只脚,“没有。”他说。
“是的。我想安排你自学,你比班里同学的程度要高,这门课只是神话的基础
课程,给初学者的一个概况,我觉得你上高级的课程会更有利。”
“不。”狄恩冲口而出。
“别过早做决定,再好好想想。我不知道你将来的学习计划是什么,但这会对
你的成绩大有好处。”
教室外面的大厅充满了喧闹声,到午餐时间了。狄恩焦急地看了一眼打开的门,
然后对老师说:“好的,我想想。”
“和你父母商量商量。你上这门课是浪费时间。”
“我会的。”狄恩把书和笔记本从书桌上收好。
霍布鲁克先生笑了,“我知道,该吃午饭了。去吧,但答应我一定要好好考虑,
好吗?我们以后再谈。”
“好的,”狄恩说,“谢谢,再见。”他走出教室。大厅里凯文、佩妮罗和她
的朋友维拉站在一起。他大步向他们走去,但佩妮罗一看见他,就和凯文挥挥手,
同她的朋友消失在去午餐的人群中。“怎么回事?”他问凯文。
“怎么了?嫉妒了?”
他还没想到那个。
“别担心,”凯文笑着说,“她是你的。我只是和她说说话,没有非分之想。
走,吃饭去。”
他们两人来到拥挤的餐厅。
狄恩排在凯文后面,正想偷听旁边的两个男孩说的黄色故事,突然,他感到肩
上被人轻柔地拍了一下,一阵麻酥酥的感觉顺着胳膊传遍全身。他转过头,正如他
所期望又害怕的那样,佩妮罗站在他面前,离得那么近,他甚至几乎能感觉到她皮
肤的细腻和光滑,以及嘴唇自然的红润。她微笑着向他点点头,但眉宇间流露出担
忧,眼睛里蕴含着微妙的关切,“出了什么事?”她说,“是不是有麻烦了?”
狄恩仔细望着她的脸。她真的在乎吗?是否对他有兴趣?他在裤子上擦擦冒汗
的手心,声音却没有显露他的激动和兴奋,“老师说我应该上高级神话课,可是学
校没有这门课,他就想让我自学。”
担忧变成了警觉,“你会去吗?”
她确实在乎他。
“不去。”他笑着说。
她的脸上浮起了两朵红云,“我是说,呃——”
凯文把头夹在他们中间说:“她喜欢你,对不对?上帝,直说出来不就完了,
躲躲闪闪真无聊,我得听你们两个先绕一个半小时的弯子,再听他分析一个星期。
她喜欢你,你喜欢她,你们互相喜欢,说全没有?”
现在轮到他们二人脸红了,尴尬地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和我们一起吃饭好吗?”凯文问,“好的,谢谢。”他自己回答。
佩妮罗有点犹豫地看着狄恩,然后望着一张饭桌说:“我本来要和——”
“叫她一起过来吧。”凯文说。他让他们二人在前面先走,“往前走呵,你们
堵塞交通了,是不是要我什么都替你们做好?”
狄恩和佩妮罗看着凯文,又彼此看了看,然后大笑起来。
午餐很快结束。
上课铃响了,凯文站起来,挥手说再见,赶去上第六节课,维拉在一旁等着她
的朋友,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佩妮罗看看狄恩,又把视线移开,“放学后你有事吗?”她问道,可仍不敢对
视他的眼睛。
“怎么了?”
“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学习,我是说,我的神话课有些问题没弄清楚,”她微笑
着说,“既然你是专家,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他知道她的功课根本没问题,但他决定和她配合,“好的。”他说。
“我们在图书馆见面。”她想了一会儿说,“或者你可以去我家,虽然不太安
静,但很舒服。”
“当然,”他说,“我很愿意。”
“你有车吗?”
他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没有。”
“没关系,我也没有。我们一起坐公共汽车去,我的一个……我的妈妈可以开
车送你回家。”
“快点!”维拉在一旁催促说,“我们要迟到了。”
狄恩笑了,“你要迟到了。”
“我们都会迟到的。”
“在哪儿见面?”
“放学后在图书馆门口。”
“待会儿见。”
他挥挥手,望着她向维拉匆匆走去。两个女孩穿过草坪走进教学楼。
铃响时他仍在呆呆地凝望着她们消失的地方。
公共汽车上的谈话不像午餐时那么轻松,因为凯文和维拉都不在,这给他们增
添了额外的压力,原来隐约的紧张此刻似乎就要一触即发,由于刻意的安排,这个
看似平常的约会不能让人相信仅仅是同学在一起自习。他们的谈话犹犹豫豫,可是,
表面的不安被他们之间自然的亲和力所战胜,当汽车到达葡萄园大门时,他们二人
即便不像老朋友,看上去至少彼此已不再陌生。
车在一条蜿蜒的砾石路上缓缓停下,他们下了车。佩妮罗用钥匙打开大门旁边
一个小柱子上的黑盒子,很快按了一串数字,关上盒子,大门就一吱”地一声开了,
“进来吧。”
狄恩跟着她进了铁门,走上弯弯曲曲的车道。这条路两旁长满了大树,像天然
的屏障,树的后面是一片用木桩支撑着的葡萄藤,整齐排列,延绵数公顷。在葡萄
园的另一边,他能看见佩妮罗家的几所建筑。
他低声叹道:“哇。”
佩妮罗咯咯地笑了。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建筑。”他说。面前高高的爱奥尼亚柱子顶上刻着涡卷
型的装饰,将葡萄园和停车场分隔,后面错落有致地座落着三栋豪华的建筑,走近
才发现它们的设施非常现代:金属状的空调系统,反射着阳光的窗玻璃,标识清楚
的专供服务人员进出的门,从远处眺望,这些建筑具有明显的古希腊风格。
狄恩想起他和妈妈租的小房子,他甚至从未幻想过住到这么大,这么豪华的建
筑里。他望着佩妮罗,两人间的差距突然好像不可逾越。
她看着他微笑着。
他试图回以笑容,想找点能让他听起来不那么傻的话来说,于是清了清嗓子,
“前几天我读了葡萄园的导游图,你们家没有列上去。”
“我们不让人参观,”她解释说,“葡萄园不对外人开放。”
“真的?”狄恩感到很吃惊,这个葡萄园好像是专为游人设计的,它的仿希腊
的建筑比其他可供参观的葡萄园更具魅力。他皱了皱眉说,“那么这儿为什么看上
去……为什么看上去像……”
佩妮罗耸耸肩,“园里的女人们想把它弄成这样。”
狄恩又看了看这个建筑群,突然感到不太喜欢,几秒钟前的兴趣和赞叹都烟消
云散,一种很不欣赏的感觉油然而生,差点造成了生理反应。他赶紧朝别处看,可
佩妮罗还是捉到了他的表情。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他摆摆手说。他再一次凝视葡萄园的建筑,感到害怕,手臂上起
了鸡皮疙瘩,这使他想起上星期对那座小山异常的反应。他咳咳嗽,想掩盖自己的
不安,“没事儿。”
佩妮罗点点头,在前面带路。他们走过葡萄藤和摘葡萄的工人,穿过停车场,
来到屋前的小径上,刚才的恐惧已经消失,等走到台阶上时,那种感觉已成为了记
忆。
“家,甜蜜的家。”佩妮罗说。
狄恩看着这栋三层楼的房子,“你一直住在这儿吗?”
“一直是。
“你肯定有个大家庭。”
“不是,只有我和我妈妈。”
“你父亲没有——”
“我没有父亲。”
他摇摇头,“只有你们两个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
“不是我们两个。和其他的……园里其他女人也在这儿住。”
狄恩点点头,没说什么。
佩妮罗在门廊强前停下脚步,转过来面对着他,“我知道那些孩子说些什么,”
她低声说,“但我不是同性恋。”
狄恩脸红了,“我不是说你是……”
“她们也不是。”她的声音很大,表情严肃,尽管她本来有些害羞,有些吞吞
吐吐,可此刻,她似乎比实际的年龄要大,比同龄的女孩要稳重成熟,“我知道,”
她说,“那些荷尔蒙分泌过剩的男孩是怎么想的。因为这房子太大而且很方便,所
以我们就住在一起。我们的葡萄园不是性俱乐部或者花花公子大厦,这里从来没有
发生过那种事情。我承认这些女人都是坚定的男女平等主义者,但这并没有任何过
错,她们咄咄逼人是因为她们不得不这样,她们是职业妇女,一切只能靠自己,没
有人帮她们,没有人鼓励她们,甚至在当初去别的葡萄园找工作时也没有人雇她们。
没有男人她们照样获得了成功,但这不能说她们就是同性恋。”她停下来喘了口气。
狄恩温柔地对她微笑,“我不在乎她们是不是同性恋,”他说,“但如果你是
同性恋的话,我就不到这儿来了。”
现在轮到她脸红了。
“你渴了吗?”她说,“冰箱里有橘子汁。”
他们走进屋子。
屋子的摆设不如它的外表那样令人叹为观止,家具和装饰风格都是现代的,舒
适、温暖、和蔼可亲。起居室里摆放着大屏幕的电视,报纸随意散落在矮矮的木茶
几上,沙发的扶手上摊开一本丹尼尔·斯蒂尔的小说。
狄恩感到比刚才稍微随意了些,她的家庭可能很富有,但仍过着和别人一样的
生活。
“厨房在这边!”
他跟着佩妮罗进了厨房,一位穿着褪色牛仔裤和简洁的白衬衫的中年妇女正在
切青椒,他们走进来时她抬起了头,和佩妮罗迅速交换了眼神,然后笑着对狄恩说:
“你好。”
狄恩也微笑着点点头,“你好。”
“狄恩,这是我妈妈。妈妈,这是我的朋友狄恩。”
佩妮罗的母亲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她,母亲身材娇小,肤色黝黑,女儿却高大而
且金发碧眼,母亲的外表平平,比实际年龄多了许多沧桑,和佩妮罗的天生丽质无
法相比。她们的共同之处是一种天生的羞涩和自然的端庄,尽管母亲看上去更谦恭、
更柔顺。
“你们想不想喝点什么?”
“是的,”佩妮罗说,“喝橘子汁吗?”
“我们有葡萄汁,今天现榨的。”
“好极了。”
菲丽丝母亲打开白色的冰箱门,取出一罐葡萄汁,小心地拿到案桌上。“你家
是哪儿的?”她取杯子时问道,“我想你家原来不在附近的城市吧。”
“我们刚从亚利桑那搬过来。”狄恩回答。
母亲递果汁给佩妮罗时,她朝妈妈笑笑。菲丽丝母亲总能让人感到放松和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