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露难色。
何思索了一会儿,抬起头,“Kathy。Chen,我来问下一个问题,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男人泼在你身上的水是冷水还是热水?”
“热??不不??冷??”Kathy。Chen眉头紧皱,细长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我??我??对不起??我记不清了。”
“陈小姐,我可以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何将医院的检查报告推到Kathy。Chen的面前,用手指指了指页面,“请看这里。根据医生的诊断报告来看,你的确有过皮肤红肿脱水的现象,直接原因便是曾遭高温度液体灼伤,加之皮下肌理组织并未有丝毫损伤,基本上可以推断出,这种所谓的液体就是热水。也就是说——”何饶有兴趣地看着Kathy。Chen,“那个男人泼在你胸前的水是热水,你是因为热水灼伤了皮肤——”
“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这样的,”Kathy。Chen思想开始混乱,站了起来,喃喃自语,“我知道有人想害我,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做事总有目的,总有获取,杀人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陈小姐,他们如若真的想杀你,他们的目的在哪里呢?”何步步紧逼。
Kathy。Chen突然平静了下来。“对不起,明早还有演奏会,我想休息了,请你们离开吧。”她走到墙边,白色的长裙角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在何的眼神示意下,五人退出了房间。
“从我的专业分析,这是一例比较典型的神经性迫害症,这与医生的诊断结果也不谋而合。”何关上门,转身对易说,“如若真是这样,这七天内基本上会风平浪静,但以防万一,易你似乎仍旧不能放松警惕啊。”
“不愧是既氏集团调研科的首席心理专家,所有的问题在你缜密的分析下都可以迎刃而解。放心吧,老何,Kathy。Chen这几日的安全包在我身上。”易笑,“说到工作能力,我也丝毫不会输给你。”
何点点头,转过身,面对着既锦末和既锦莲,“从公事的角度出发,其实我应该阻止你们参与这件事;但从私人的角度出发,我尊重你们的选择。不过请一定注意安全。”
“哈哈,锦末有我会非常安全。”易将手搭在既锦末的肩上,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拜托——”既锦末抽动嘴角。
第二天的演奏会,出奇地平静,亦出奇的精彩。
Kathy。Chen从头至尾,弹得异常流畅,没有出现一丁点失误。在这第二场演奏会未开始之前,其实各大媒体均将Kathy。Chen演奏时晕倒的照片放在了头版头条,纷纷预测她的病因,毫不顾及当事人的感受,甚至纷纷指出Kathy。Chen将无法完成随后的五场演奏会。然而,现实打破了流言。第二天,Kathy。Chen仍然上台演奏,甚至超常发挥了自己的水平,令各大媒体始料不及。
也许真的是幻觉。Kathy。Chen浸泡在洁白的浴缸中,抚摸自己顺滑如绸的皮肤。也许真的是自己因为筹备演奏会过度紧张也说不定。
她望向自己的胸前,几天前的红印已经消褪,仅仅留下淡淡灰色的痕迹。
可是——她皱了皱眉。
算了,也许是我多虑了。她自嘲,缓缓抹平她的眉。
烟雾缭绕,热气氤氲。
音乐柔和温润,像是催眠的咒语。Kathy。Chen随着音乐轻轻哼着旋律,终于放松地闭上双眼。
门外,编号A35032和A35037相视一笑。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音乐是她全部的生命。
接下来的几天,只能用风平浪静来形容。
何果然说的没错。易靠在Kathy。Chen房间的门外,暗自思忖。
“哎,老哥,你说是不是应该买一束花送给Kathy。Chen啊。”既锦莲跳到既锦末的面前,晃了晃脑袋,“等Kathy。Chen演奏结束之后,我一定要第一个上去献花,老哥你说好不好。”
“当然可以罗。”既锦末溺爱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暗依旧独自一人站在莲的身后,只是那样专注地看着她,却不说话。但她是喜欢她的,她用前所未有的温柔眼神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想到那个夜晚她的身体曾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向自己的怀中。
明亮的眼神,在黑暗中,几乎灼伤自己。
是那个叫做既锦莲的人啊。
门“咯吱——”一声地打开了。
Kathy。Chen一脸倦意地走出来,穿著华丽的红色绒裙,胸前戴着一串白色的珍珠项链,黑发高高绾起,雍容而高贵。
相比起前几日的淡色素雅,Kathy。Chen今日的装束使人眼前一亮。
“抱歉。想到今天是最后的一场演奏会,所以昨夜非常的激动,今天起迟了一点,对不起。”Kathy。Chen笑容可掬,她回过头来,“易先生,我想我要为几日前的鲁莽和无礼向您道歉,或许或许真的是我多心了。”
“陈小姐你的道歉我当然接受,不过如若你送我两三张有你亲自签名的绝版黑胶盘片那就更好了。”易嬉皮笑脸。
“没问题,演出一结束,请您过来拿好了。”Kathy。Chen莞尔一笑。
“哈。感激不尽。”易摸摸头,笑地没心没肝,“那么走吧,准备一下,Kathy。Chen,就让这场演奏会来个最为完美的结束吧。”
“嗯。”
“Kathy。Chen,等你演奏完,我上台献花给你哦。”
“多谢你。等我从国外进修回来的第一场演奏会,希望你们也能来参加。”
13日。下午14点整。
“著名钢琴演奏家Kathy。Chen的最后一场演奏会,即将在下午14点在本市WOLSE礼堂举行,历时3 个小时,这将为Kathy。Chen在出国进修之前的音乐之旅暂时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我们期待她回归乐坛后带给大家更多优秀的作品。”
舞台中央。绛红色的垂地幕布缓缓拉开。
白色如雪般洁净的灯光突然照亮整个广场。掌声雷动,如雨点般地打在身上。
Kathy。Chen站在舞台的一角,仿佛从天而降的天使,略带女子羞涩的笑,珍珠项链在灯光的映照下,发散出红色夺目的光。
她深呼吸一口气,她坐了下去,她举起自己的纤纤手指。
暗突然走到莲的身边。
“莲,我出去一下,等一会儿就回来。你好好呆在这里。”她的呼吸有些凌乱。
“好——”莲说得有气无力。她以为她是谁,她只是父亲派来保护自己的女保镖,她凭什么对我下命令。敛行暗你以为你是谁。
暗又走到易的身边,“我出去一下,你帮我照顾莲。”“啊。”易应了一声。
莲一甩头发,走出了会场。
既锦末亦蹑手蹑脚地向出口处飘去。
“末,你想去哪里。”易惯有的邪恶笑脸,猛地伸到既锦末的面前。
“拜托,易,我只是去一下洗手间。”既锦末有打伸上来的这张俊脸的冲动。
“我陪你去!!”最为温柔也是最不中听的话,从易的口中喷出。
“拜托,易,洗手间就在离这儿20米远的地方。”既锦末听到自己拳头握紧的声音,他努力抑制打人的欲望,“而且你还要照看莲。”
既锦末低头走出洗手间。
一个高大的男人匆匆擦过他的肩膀。
既锦末突然屏住呼吸。
一秒钟之后,既锦末的瞳孔开始放大,瞬间充满血腥的液体。
水寒。水寒。水寒。
他猛地回头,那男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那个他曾经以为只要不再提起不要想念便能忘记便能释然的名字,此时又蓦地清晰起来。
那个人,那个人。
不可能。绝不可能。
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
Kathy。Chen的房间。
位于JESE饭店十五楼的B 座5 号房间。
暗轻轻地推开门,顺手按上墙上的电灯开关。四周的摆设很整齐,井然有紊。
床的一角堆着Kathy。Chen黑色的行李箱,想来已经整理完毕。除此之外,和刚刚入住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暗的身体开始不停颤抖。
她打开衣橱看了看,空无一物。她跪了下来,朝床底看了看,又站起来,环视了房间的四周。
她发现了浴室的门,她快步走了进去。
没有变化,似乎一切正常。
暗顺着浴室天花板仔细地看下去,直到看到浴缸底部。
浴缸的水已经抽空,可是洁白的缸壁上却粘着若干块淡黄色的固体。
暗用手指轻轻地粘了一块,抬到眼前。
那是人的小块皮肤组织。
暗将目光汇聚到浴缸出口处,不锈钢铁盖上积满了薄薄的一层皮肤组织碎片。
暗将一直插在手袋里的另一只手伸出,手指上有已经风干的红色血液的斑迹。
‘要上场了哦,Kathy。Chen!
好的,好的,我来了。
陈小姐,请小心。
啊,谢谢你。‘
这是Kathy。Chen身体里的血。
Kathy。Chen身上的皮肤正在逐渐地脱落。
‘啊。是暗啊。Kathy。Chen已经在演出了吧。
啊——辛苦两位了。
这是工作嘛,辛苦也没办法啦。只是这个女人还真是疯狂哎,洗澡睡觉都在放钢琴曲。哎,你说她和人做爱时要不要也放曲子啊?哈~~~~~~~
是啊是啊,真是奇怪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我可不敢要!!‘
房间里没有钢琴,也没有播放机。
Kathy。Chen亦没有随身携带相关播放设备。
Kathy。Chen的房间里有钢琴曲的声音。
‘但是我们在帮陈小姐照X 光时发现一些奇怪的现象,比如陈小姐左侧肋骨第三根比普通人大很多,而右侧肋骨第四根却又比普通人小上不少。按常理说,这种情况极易产生先天性心脏畸变,就算没有,哮喘现象也会很严重。可是现在看来,陈小姐似乎一切正常。’
Kathy。Chen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成为世界著名钢琴家并不是因为她的天赋,而是因为——
她身体内的骨头可以发出钢琴的声音。
“哐铛——”
浴缸旁的水管突然断裂开来,暗闪到一旁。
水流进浴缸中,汇成淡绿色的水流,“吡吡——”地冒着不易察觉的白气。
“糟糕!”暗大叫不好,冲了出去。
黑压压的人群,静静地,静静地。
她居高临下,万人瞩目。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亦如她最初登台时的紧张局促不同。
她是真正爱上音乐的人,也是爱上在台上演奏音乐的人,想把快乐传递给别人的心情,并没有减过一丝一毫。
只是,只是,她恐惧了。
那不是她手指下弹奏的声音,那不是。
那如流水般欢畅的音乐,也正如鲜血般在她的身体内缓缓流动,啃噬她的每一寸骨头。
当第一次,她触摸钢琴,胸腔中奏出奇妙的音乐,父母用又怕又喜的眼神望着她,抱着她时,她开始明白,什么叫与众不同。她能攀登上幸福的顶峰,亦能跌落黑暗的谷底。
她过人的天赋,全部都是假的,那是用生命弹奏出的死亡之曲。
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是父亲临死前最后的遗愿。他没有说一句关心的话,只是,不能让别人知道,她所有美好下的罪恶,她所有成功下的幻觉。
她笑着落泪,笑着应允,笑着吻他的手。
很多个夜晚,她听到自己身体内骨头错位的声音,感受到骨头互相敲击的闷响感,如同利刃般割裂胸腔,几乎要将她撕碎。
这样的舞台真好,如若就这样死去的话,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如若有一天,我可以不用凭借骨头的歌唱,就能弹奏这样美丽的乐曲,那才是所有幸福的开始。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眼前开满大朵大朵红色涸醉的花朵。
她的手腕在流血,她的胸在流血,她的腿也在流血。
皮肤如同浮油般飘浮在血液里,慢慢地鼓肿,慢慢地脱离,她听到自己背部有蝉翼撕裂的声音,缓缓地,由紧渐松,忽然“砰——”的一声,自由了。
她的手指仍旧不停弹奏,她的骨头愈加激烈地敲击,迷离而梦幻,仿佛中世纪亘古的传说。血滴在白色的琴键上,一滴两滴,她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果然——果然不是错觉——
她在心中笑。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通向天堂的阶梯,倒塌了。
16点45分。
坐在观众席上的易看了看手表,合同时间结束了,看来一切正常。
易突然被人抓住衣角,猛地攥起。
“Kathy。Chen要死了!”暗的声音,她的脸色苍白。
“什么——”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在房间发现她脱落的皮肤!!”暗摇头,突然惊醒,“莲呢——易,她在哪里——”
“莲——她到后台给Kathy。Chen送花去了——”
“这个傻瓜——”暗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向后台冲去。
易和锦末也跟着冲下观众席。
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