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 点,既锦莲如约来到既氏集团对面的小巷。她的手里握着通报器,只要她轻轻地按动按钮,既氏集团的精英保镖会随时随地地跳出来,制服柳邑巽。
然而她只是想知道全部事实的真相。她沿着狭长的巷子一路走下去,手指碰触在墙壁上,抹下白色的碎屑,发出“嗒嗒——”的声音。
然后,她感觉到身后人影一闪。两秒钟后,听到一个男人低缓而有磁性的声音。
“既锦莲——”
既锦莲停了下来,回过头。
立仁医院的柳邑巽此刻正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他穿著戴帽子的卡其绒衣服,将脸紧紧地隐藏在帽子里。
他的表情有些僵硬扭曲,脖子微微歪向一边,没有从前的温和平易,但也不似那夜登上直升机时的邪恶。
“柳邑巽——”既锦莲正对他,表情凛然,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我爸爸死了,他说所有的真相你最清楚。我哥死的时候,你也在场,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切的罪恶都是我做的,”柳邑巽面部不正常地抽动,“我表面上是立仁医院的主治医生,但暗底里却是BSO 的研究员,负责他们一切的医学实验——”
“你的父亲曾经拜托我研究‘复活计划’,想要令你的母亲起死回生,于是拿他自己做实验,可是实验失败了,他就因此而死——在既锦末身体内注射激素催生药物,也是我做的,他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既锦莲浑身颤抖,“你这个衣冠楚楚的禽兽!!”她一拳就着他的脸打了上去,柳邑巽被打倒在地。
他跌坐在地上摇了摇头,抹了抹嘴,慢慢站了起来,身体逆着光,脸上的表情却和刚刚完全不同,半边红肿的脸嘴角抽动,带着邪恶异常的笑容。
“既锦莲你居然打我?!”柳邑巽变得陌生起来,他一步一步地逼近既锦莲,面目狰狞,“我可不像哥哥那么听话,总是做好人——”
“哥哥?!”既锦莲慢慢地向后退,大脑一片空白。
“我叫柳邑党,我哥才叫做柳邑巽——亲爱的——”口口声声称自己不是柳邑巽的男人狠狠地抓住既锦莲的下巴扳正,然后将脸逼近,“既锦莲反正你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不如让我……”
男人的身体突然站直,他的面部痉挛了一下,全身顿时松懈了下来,下一秒,男人的表情仿佛变魔术一般,又恢复了一开始的焦灼不安,他的眼神柔和下来,面部却仍然扭曲着。
“锦莲,你看到了吧,”男人苦笑,“已经不用瞒你了,其实我的身体也有问题,我母亲当年怀的是双胞,却因为意外没有分裂完成,导致了我的脑里还有一个脑,而且还在一直存活生长,那是我的同胞弟弟柳邑党的,我们共享着一个身体——”柳邑巽表情痛苦地抱住头,使劲摇了摇,“我们相互争斗,想要完全主宰这个身体,他就快要赢了……在这之前,我要告诉你所有的事实,然后再与他一起毁灭掉,他不可以再做坏事下去——事实上,我是立仁医院的主治医生,而他才是BSO的研究员,既先生的实验之所以会失败,全部是因为他在我不自知的情况下加以破坏,既先生才会死……我一直不知道他在我体内存在,还经常控制着我的身体,扮演着双重身份……”
“说够了吧,大哥——你活了这么久,赶快歇歇吧,让我出来——”男人的表情一转,眉间积着浓重的怨气,狂笑不止。
“混蛋——”男人浑身颤抖,他还在挣扎,“绝不可以——”他从怀中拿出一个透明塑料小瓶,里面装着粉红色的块状药片,他将小瓶摇摇晃晃地放进既锦莲的手中,“既先生……除了让我研究……你母亲的复活……还希望我挽救你和锦末两人……因为你们也遗传了和你们母亲一样的病……你们的身体器官到了一定超负荷的时刻……都会成熟畸变——会撕裂胸腔喷涌而出——,开出莲花一样的物体,然而死去——”
既锦莲听到这里,惊骇地张大嘴无法合拢。她摇着头一边退后,一边喃喃自语: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不用害怕,锦莲——”男人用手掌猛地掌掴自己的心脏部位,“因为——药……已经研制成功了……你只要每天服用一片,服用30天后——你的身体便会康复——只是锦末已经……”
“既锦末已经死了啊,哥哥,哈哈,是我给他注射了激素催生药物,准备解剖他,可是你们正好闯了进来——”柳邑党邪恶的表情再次浮现,“哥哥那个傻瓜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他只想着救人,真没劲,可是杀人要有乐趣得多啊?!”柳邑党共享着哥哥的身体,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和掌控力,柳邑巽还在挣扎,“哼——子樱死了吧,敛行暗也死了吧?!不过他们都一样,身体都有问题,没有我的药,根本活不了多久——敛行暗如果不吃药,那个血喷得比河水还要多,哗啦哗啦——真是壮观——”
既锦莲本来涣散的眼神汇聚到一点,她站起身,嘴唇苍白抖动,“你说暗……”
“你哥,那个谁,既锦末,他对你这个妹妹还真是好呢——”柳邑党笑得直不起腰,幸灾乐祸,脸上没有半点同情的表情,“为了你情愿牺牲自己的性命——那晚本来想带着他一起上飞机,可是他身体里的器官已经开始异变了,就快要长出花儿来啦——他看见你了,不想让你看见他死前的惨样,不想你知道实情,所以居然求敛行暗,我不想让锦莲看见我这样,你赶快用枪杀了我——哎呀,还真是个爱护妹妹的好哥哥——比我那个傻大哥好多啦——我老哥从来不关心我——那好,既然这样,我说这个身体就不分给你用啦老哥,我一个人用正合适——”
杀哥哥的不是暗……不是……哥哥是为了我才自愿去死的——为什么为什么?!
既锦莲摇着头,神智迷糊,泪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满满覆了一脸。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失声痛哭了起来。
“邑党,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啦——”男人痛苦地抱住头,往墙边撞去,“哥——你有病——你想和我一起死吗——我可不愿意——”
柳邑党的灵魂似乎要破壳而出了。
“对不起,锦莲——邑党的罪恶让我来替他补偿——”柳邑巽抬起头,目光扭曲而悲伤,他用左手紧紧握住自己的右手,从怀里颤颤微微地掏出一柄手枪,闭上双眼,凭空对着脑门扣动扳机。
枪声响起,既锦莲看着柳邑巽的身体颓然倒了下去。
“哥哥——暗——”她流着泪,无力地瘫倒在柳邑巽的身体边。
听到枪声,埋伏在附近的既氏集团保镖纷纷从各个方向,大步大步地狂奔到巷口,只看见一地的血红中,柳邑巽侧身倒在其中,而既锦莲则泪流满面半昏迷地坐在一边。
尾声
我的名字叫作既锦辰,在15岁之前,我一直和母亲还有保姆生活在东湖区东苑山庄14号。我的母亲于5 年前去世,临死前她拉住我的手,告诉我我的父亲还活着是个大人物,他一定会来接我。
母亲说得没错,在她去世的第三天,我第一次见到了他。
他的头发有点斑白,穿著黑色的西装,表情坚毅,脸上带着世上所有父亲同样慈祥的笑容,然而我却憎恨这种笑容,正如我憎恨他一样。他一个月来看我一次,每次来都只坐一会儿,带着各种各样的食品和玩具,然后静静地离开。
就这样过了五年,在我15岁的时候,有一天,一个剪着短发,穿著黑裙子,长得像洋娃娃一样美丽的女孩子来接我,她的表情有些悲伤,她对我伸出双手,说,锦辰,我是你的姐姐,我来带你回家。
我跟着她走,然后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大房子里,在这里,我再次看到了我所谓父亲的照片,还有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年轻男孩子的照片,他的神情很像我。他们说,这是我的父亲和哥哥,但是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没有哭,也没有笑。我清楚地记得母亲临死前的那番话,我明明是他一次无奈下的选择,但是我从来不后悔爱上他,并且替你的父亲生下你。那一刻,母亲的笑容甜美,好象少女一般清纯,眼神明亮。
这个家庭相当地奇怪,那个我叫做姐姐的女孩在一个月后神秘地失踪了。我听佣人说,当他们那天推开她的房间时,什么都没有,只看见一屋子粉红色的莲花花辫,铺天盖地,在黑暗中散发着醉人的芳香。更奇怪的是,等警察赶来的时候,一屋的花辫居然全部凋谢枯萎,化成了碎屑粉沫。
从此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那个留着短发、穿著黑衣,眼神悲哀的我叫做姐姐的女孩。
于是我便成为了什么既氏集团的合法继承人,当我长大成人之后,既氏集团会真正由我接手管理。
只是,我一直有一个秘密,在我十岁的那年,我背着母亲偷偷下楼,然后撞见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看见我,眼神发亮,便抓住我的肩膀,用牙齿狠狠地咬了一口,眯着眼睛对我笑着说,不要忘记我——然后便离开了。
从此之后,他的牙印一直留在我的肩膀上,所以很多次,我才哭着闹着不想脱下睡衣睡觉。这个牙印很奇怪,每过一个月便会发烫发热一次,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印记并不消褪,反而越来越深,我曾经试图用水用药膏用尽各种方法擦拭它,却一点作用都没有。相反,这个牙印却渐渐地长成奇怪的图案。
他说,不要忘记我——
我一直没有忘记他,所以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再次到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