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这样吧!拓马决定之后,躲在健身器材旁边的暗处。
他屏住气,竖起耳朵,留意空气中些微的震动。他听得见布料摩擦的声音,以及微弱的呼吸声。
拓马压低身子开始移动。这时候他的眼睛已适应黑暗,可以清楚地看见健身器材的样子。
突然传来“铿——”一声,这巨大的声响是从右边传来的。拓马朝声音的来源匍匐前进,并从器材的阴暗处缓缓地探出头。那个地方是用来做等张收缩训练的,就是最土法炼钢、使用杠铃来锻炼肌肉的训练方式。
拓马看到一个哑铃滚落在长椅旁边,刚刚的声音可能就是哑铃掉下来造成的。那么,对方在哪里?
想到这里,拓马突然感觉头顶上有东西。抬头一看,有黑色不明物体在天花板上拉着健身用的绳索垂吊着。只见这个黑色身影张开四肢一跃而下,拓马闪避不及,对方跳上他的背,双脚钳住他的身体,双手勒住头部。拓马拼命抵抗,抓住敌人的手腕试图拨开她。然而这一瞬间拓马心想,好棒的肌肉,光是抓住手腕他就知道了。对方接下来的举动更证实了拓马的论点,她猛力勒住拓马的脖子,这样的力道,要是一般男人早就昏过去了。拓马使出全力,终于把对方的手和自己的脖子分开。正想反击时,拓马感到右耳一阵剧痛,原来是对方咬了他一口。剧烈的疼痛让拓马忍不住松开手,同时对手也从他身上跳开。
拓马一回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比他还高的女生,她身上的肌肉不但结实,还微微反光。对方把手放入胸口拿出黑色的东西。拓马还没意识到那是手枪之前,身体率先反应往旁边跳开。随后枪口迸出火花,枪声响起。
少女追了过来,再度举起枪。拓马躲进运动器材旁边的阴暗处。这次她没有开枪,一方面因为四周太暗,一方面或许也因为她对枪支的使用不够熟练,如果不能保证在确切的距离内能够射中,她就不打算开枪,更何况枪里的子弹有限。
拓马静悄悄地移动。他摸了摸自己的右耳,触感相当湿润,应该流了不少血。疼痛如海浪般袭来,拓马环顾四周,试着分散注意力减轻疼痛,也一面寻找可以用来自卫的东西。凳子上方有一根用来架着哑铃的横杆,拓马拾起横杆,藏身在柱子的阴暗处。
他知道这女的正在接近他。她穿着运动鞋,但仍隐约可听到鞋子踩在地毯上的声音。
少女从右侧出现了!拓马从柱子阴暗处跳了出来,将手中的横杆往下奋力一挥,漂亮地击落少女手上的枪,接着朝对方的脸挥过去。然而握着横杆的手被少女抓住了,并从他手中夺走横杆。拓马看着对方的脸,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黑暗中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大略可以看见对方是个轮廓深邃、下巴瘦削的女生。这确实不是正统的日本人长相。
两人激战的结果,横杆从双方的手中脱落,滚到地上。拓马推开少女的身体,朝手枪飞扑过去。当他回头准备反击,少女已不见踪影。
这下他在明,敌方在暗了。
他举着手枪,绷紧神经,谨慎地观察周围的动静。少女一定会伺机扭转情势,所以拓马决心在她出手之前就要杀了她。处理尸体的问题之后再慢慢想,反正一定要就此一了百了。
黑暗让他很难感受到对方的动静,于是他再次考虑是不是要开灯。至少手里拿着枪,明亮一点对自己比较有利。
他一边观察四周,一边走到入口处。墙壁上有一排开关。
拓马望着室内,右手牢牢地握着扳机,左手放在电灯开关上。开灯之后,对方一定会慌了手脚,想必会有所反击,所以在这之前一定得开枪击倒她才行。
他调整呼吸,手指触碰电灯开关。
同时,拓马感觉背后有人。
还来不及回头,瞬间,拓马的后脑勺就遭到重重一击,全身瘫痪,一时失去意识。
然后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地上。周围依然一片漆黑,头部感觉很沉重,无法再站起来。即便如此,他知道有个身影俯视着自己,是那个女生——毒蜘蛛。从下面往上看,她的身型显得更加巨大。
完了——拓马在嘴里念着。
他刚才还拿在手上的枪,如今在少女手里迸出火花。
11
九月十三日,星期日。刚过下午一点,紫藤陪同山科在成城署的会议室里。
“一定是这样没错。”
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绀野警视看着从鉴识课来的报告书,说:“都是从吉村巡查的枪发射出来的子弹。”
“果真是这样吗?”
山科苦恼的表情,双手交叉在胸前。紫藤也是同样的心境,刚才前来的路上,他还一边祈祷事情不会演变成这样,然而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这么说的话,犯人总共击出三颗子弹了。也就是说还剩下两颗子弹啰?”
来自神奈川县警的日下警官说道。他有一头白发,还有一副学者的长相。被偷走的枪是新南部左轮式手枪,可以填装五颗子弹。
“可以说只剩下两颗子弹,也可以说还有两颗子弹。非得在紧要关头,这两颗子弹应该不会再任意使用。”绀野警视的发言代表了所有人的意见,这应该也是凶手接下来所要担心的。
就报案的顺序来说,警方先知道的是健身俱乐部的杀人案。
首先是路人发现卧倒在停车场的守卫,接着在建筑物内发现被枪杀的尸体。这大约是今天早上七点左右的事。
守卫没有死,只是头盖骨凹陷,身受重伤到目前为止还意识不清。推测凶器是掉落在一旁的钢制手电筒。
遭射杀的死者身份,查明是健身俱乐部的董事,同时也是健身俱乐部社长的女婿安生拓马。警方判断,心脏那一枪是致命的一击。室内有打斗的痕迹,地上还留有几滴血,看来可能是安生被咬伤的右耳所流的血。
从事件发生后不久,成城署立刻成立搜查总部。由警视厅绀野警视为首,以及小寺警部领军的十人小组加上搜查队员十五人。
一发生枪击案,警方首先认为和黑道有关。但警视立刻联想到山梨警官遭杀害的案子,便联络山梨县警,请他们送来吉村巡查所持枪支的相关资料。所有警察配枪的试射弹与试射弹匣都有纪录存档。
接获联络,紫藤和金井带着资料北上。虽然不能确定这名凶手与杀害吉村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但命案现场是健身俱乐部,不免让人和那间诡异的体能训练室有所联想。
然而在紫藤他们出发之前,又有新消息传来,这次是来自神奈川县警的情报。座间市的材料放置场发现有尸体遭人枪杀,于是提出子弹鉴识比对的申请。
神奈川也有两个被害人,而且两个都被杀了。在疑似两人乘坐的Land Cruiser旁发现一人遭勒毙,另一人在距离两百公尺外的废弃轮胎区遭人枪杀。
会发生这两起事件绝非巧合,于是山科也陪同紫藤等人前往。
鉴识结果如同绀野警视所述,是最糟糕的状况,也就是说,这两起案子都是杀害吉村的凶手所为。
针对三起命案,警方都分别成立搜查总部,但实质上是以联合搜查的形式进行。对于十号发生火灾事件以来的情势概况,山科已向警视厅跟神奈川县警的搜查员警做了说明。
“很难想像这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事。”
绀野警视叹了一口气说:“凶手在一个晚上杀了三个人,还有另一个受重伤。其中,安生拓马并不是一般人……凶手居然这样也能轻松办到,而且还是个女儿身。”
“如果以为她是普通的女生,那就错了。再怎么说,她可是靠自行车逃亡的家伙。”
山科说道。
“犯人的目标是什么?该不会是无目的杀人……”
成城署刑事课课长说道。
“不,应该不是这样。”
绀野警视断然否定:“若只是单纯想开枪,应该四个人都会被射杀,想想对方有什么动机比较妥当。就像山科他们说的,可能跟仙堂的死有很大的关系。”
“姑且不论健身俱乐部的事,我们这里处理的杀人案还在进展当中。”
神奈川县警的日下警官发言:“经过调查得知,昨天晚上八点之后,被害人在本厚木车站周围开车闲晃,一直到半路都还和他们在一起的同伴已经证实了这一点。他们的同伴还表示,命案现场是他们在车上搭讪女生成功之后会去的地方,到那里去的目的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说被杀的这两个人,先前曾经跟这个巨人般的少女搭讪吗?另一名刑警似乎跟紫藤想着同样的事情,说:
“搭讪怪物,不要命了。”
他半开玩笑地说着,但没有人笑得出来。
“好难想象她究竟长什么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啊?”
看着绀野困扰的模样,山科说:
“现在我们正在针对仙堂进行详细的调查,希望借此揭开她的真面目。”
山科用强劲的口吻说道。
讨论完接下来的搜查方向之后,山科与金井前往座间署,紫藤则与两位准备向安生太太问话的搜查员警一同前往,一位是成城署的田代刑警,另一个从本厅来的根岸警官。田代刑事是个中年男子,不苟言笑,给人高阶军官的感觉。相较之下,根岸警官感觉较聪明机敏,给人青年实业家的感觉。他们两个似乎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据他们说,应在更早之前就要跟安生的妻子问话了。然而安生太太在知道丈夫的死后,不堪打击昏倒过去,所以才耽搁了一些时间。
“安生家那里的住宅区规划得好漂亮,都是有钱人在住的。”田代有些妒忌地说。
安生惠美子在家。她的双眼又红又肿,应该哭得很惨吧……家里来了很多人,所以她带刑警们到会客室去。
“我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当根岸问起犯案动机时,惠美子挺直背脊毅然地如此回答。她似乎也很意外警察居然会问她这种问题,她瞪着三位员警的模样,实在不像是不堪打击而昏倒的妻子。原来千金小姐也会有这种表情,这真是让紫藤开了眼界。
“那您先生最近有没有比较奇怪的举动呢?”
根岸继续问道。
“最近他很忙,回到家也很晚了,看起来很累,但是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是这样的,昨天先生在俱乐部加班的事,请问您是否和谁提过呢?”
“并没有……”
惠美子正要否定时,突然又“啊!”了一声,说:“昨天很晚的时候,我接到一通电话,那时刚过十二点。对方问我先生在不在,我回她说在工作还没回家。问起她的名字,对方就突然挂电话了……真是的,我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
她像是犯下什么打错一样,沮丧地用手捣住双颊猛摇头。
三位刑事彼此交换眼神,点点头。
这证实了凶手没有到安生家,而是直接去了健身俱乐部。
“那是怎样的声音呢?”
田代询问。
“是个女生的声音,有点沙哑……而且总觉得口音有点不一样,感觉像是外国人在讲话。”
“外国人?”
紫藤忍不住附和道。这倒不令他感到意外,他之前多少就猜到了。毕竟身高一百八十、一百九十几公分的日本女生的确是相当罕见。
“只有那通电话吗?”
根岸问道。惠美子优雅地点点头,接着说:
“不过,在那之后我还接到我先生的电话,他说他运动一下再回来,要我先睡。”
“当时是否和您先生提到这通电话的事情呢?”
“是,我跟他说了。”
“那他怎么说?”
“他说怎么这么晚还有人打来,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之后,您先生一直到早上都没有回家,您不觉得奇怪吗?”
“是觉得有一点怪……但他之前也会在事务所过夜,所以我也没想到他会……”
惠美子欲言又止。她紧咬嘴唇,眼眶泛红,然而还是努力地不让众人看见她落泪。
之后根岸询问安生拓马的交友状况。惠美子说,她先生在工作上跟私生活都没有得罪什么人。
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紫藤一边看着陈列在架上的奖杯与奖牌。他刚在成城署得知,安生拓马是名举重选手。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结束自己的部分后,根岸询问紫藤。紫藤端正了自己的姿势,开口问道:
“您知道仙堂这个名字吗?仙堂之则,先生向您提过吗?”
“仙堂……”
惠美子在口中复诵了一次后,摇摇头说:“没有。”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这个月的九号、十号,您先生是不是出门了?”
“九号、十号是星期三和星期四吧?”
惠美子脑海中回忆着那天的行程,想了一会儿,回答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