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后来我就打电话去请教我的打字老师。我想,说不定就像我老师说的那样。”
“怎样呢?”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还是去你那边吧!而且除了这件事之外,我还想向你报告另一件事。我发现我……犯了一个非常大的错误。”
美弥子这句话让原本就喜欢追根究底的金田一耕助更加好奇了,他迫不及待地催着美弥子快来。
大约一小时之后,金田一耕助和美弥子在他住的旅馆房间里见面。
“到底是什么重大错误?我等了好久,来,快请进。”
“嗯,首先是打字机的事……”
美弥子略显苍白的脸上微微显出细细的血管,她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盯着金田一耕助。
“这并非是我个人的经验,而是我请教打字老师后才知道的。你应该知道打字机的键盘并不是按照英文字母的顺序排列的。”
“嗯,这个我晓得,昨天也在你家里看过了呀!”
美弥子点点头继续说:
“打字机键盘上的英文字母,是依照使用频率的顺序来排列,换句话说,最常使用的字母,会被排列在最常使用的手指位置上。因此在打字时,虽然是用十根手指头,但是哪一根指头打哪一个字母,都是规定好的,只要指法熟练,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打,因为键盘都是固定的。”
“请等一下,你说闭着眼睛都能打,那意思是说,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打了?”
“当然!”
“那么为什么会打错Y和Z”
“一般来说,打字机上键盘的排列都是一样的,但是我听说有一种卖到德国的机种,它的键盘排列顺序就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
“是的,它的Y和Z这两个字键和别的机器恰好相反。”
金田一耕助不由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开始用他的五指不断在头顶上乱搔,只见头皮屑到处飞扬。
“噗哧!”
美弥子赶紧用手帕掩住嘴,遮住自己的笑声。
“金田一先生!”
“哈!哈!对……对不起,这……这么说,卖到德……德国的打字机上,Y和Z的字键刚好是和一般打字机相反了?”
金田一耕助兴奋得舌头都打结了,他赶紧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气喝干,然后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把情绪平静下来。
美弥子看到他这样子也松了一口气。
“嗯,老师是这么说的。我是不懂德语,不过我想,可能在德国Y和Z这两个字母使用的频率刚好和英语相反吧!”
“原来如此,对了,这种机器在日本也有卖吗?”
“有啊!听说和德国有生意往来的公司,都是使用这种机器的。”
“这么一来事情就解释得通了!由于打字的人一向是用卖到德国的那种机型来打字,再加上在黑暗中,他又使用你们家那台打字机,所以才会打错Y和Z这两个字。”
“我家的打字机?金田一先生,我家的那台打字机怎么啦?”
“幄!没事,没事,我以后再告诉你好了。”
金田一耕助想起在椿家庭院深处幽暗的防空洞中,那个没有发现键盘上Y和Z的位置是相反的人,不由地苦笑出来。
(这个人终于露出一些破绽了!)
“谢谢你,美弥子,你实在帮了我一个大忙。对了,你不是说还有别的事要告诉我吗?”
美弥子凝视着金田一耕助的眼睛,又神情黯然地垂下头说:
“我犯了一个大错误……我真糊涂……但是当我知道这件事情搞错之后,反而越来越糊涂了……”
美弥子说着就从皮包里掏出一封信。
“金田一先生,这封信你以前也看过,但是现在请你再看一遍。”
美弥子拿出来的这封信,就是她第一次见金田一耕助时给他看过的椿英辅的遗书。
遗书的内容前面已经提过,为了读者看起来方便,我把它再写一遍:
美弥子:
请不要责怪爸爸,我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承受这么大
的屈辱和不名誉的打击了。若此事被揭露出来,我们椿
家的名声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天啊!恶魔吹着笛子来—…·我已经没有办法活下去
了!
美弥子呀!请原谅爸爸!
“这有什么不对吗?”
金田一耕助不解地望着美弥子,突然,他大声问道:
“难道这封信是假的?”
美弥子不等他把话说完,立刻回答:
“不,这确实是我父亲的笔迹。但是,金田一先生,这封遗书上并没有写日期,这就是一大疑点。”
“怎、怎么说呢?”
金田一耕助有些结结巴巴起来。
“我以前曾经说过,发现这封遗书时,是父亲失踪好久之后的事。那时我正想整理书库里的书,这封遗书就掉出来了。”
“嗯,这件事你说过。”
“那本书在这里……”
美弥子从皮包里拿出一本战前T书店所发行的《威廉海穆·迈斯特》的翻译本下集。
“这本书怎么了?”
“金田一先生。”
美弥子深深地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然后放慢语调,尽可能将事情解释得更明白些。
“虽然我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把这本书放进书库里的,但是我想,书库里有那么多书,父亲不可能把遗书随便夹在其中一本里吧?否则他怎么会知道,我是不是会拿起这本书、会发现遗书呢?因此,父亲把遗书夹在(威廉海穆·迈斯特)下集的时候,那本书一定是在我的书桌上。现在回想起来,我还记得这本书是父亲推荐的!”
“原来如此,那……”
“金田一先生,问题在于我是在什么时候将书放讲书库里的呢?昨天发生那件命案之后,我就想:再调查一下父亲失踪的那段时间家里所发生的事情.说不定能找出什么线索呢!于是,我翻开当时的日记……你看!”
美弥子又从皮包里拿出一本红色封面的日记本。
她用微微颤抖的手指着二月二十日的地方。
午前读完(威廉海穆·迈斯特)。
午后,整理书桌,把读完的书放回书库。
“看样子你是二月二十日把这本书放到书库里的.换句话讲,你父亲把遗书夹在这本书里,一定是在二十日之前。”
美弥子点点头.一脸焦急地看着金田一耕助。
过了一会儿,金田一耕助突然恍然大语地跳了起来。
“这……这么说,你父亲还没有受到天银堂事件的牵连之前,就已经决定自杀了?”
“金田一先生。”
美弥子痛苦地叫了一声。
“因……因此,你父亲的自……自杀,根本就和天银堂事件无关?”
“是的。如果从他把遗书夹在这本书里的时间来看,可以这么说。他并不是因为天银堂一案而自杀,反而是因为天银堂事件,才使他的自杀计划向后延迟了十天左右!”
美弥子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但是,她仍努力地不让眼泪流出来。
“哦在日记上写着,二十日的中午之前我已经读完这本书了,因此,父亲一定是在中午以后,趁我把书拿到书库之前,把遗书夹在书里的。之后,父亲就假借旅行之名准备到外地去自杀。不料他突然涉及天银堂的事件,因此,才把自杀的行程延迟到三月一日。我想,父亲绝对不愿背负着天银堂事件的嫌疑犯罪名而死去,他一定是等着自身清白获得证明后才肯自杀!”
金田一耕助的心里简直就像小船被大浪打翻一样的惊恐,这个发现不仅让美弥子深感惊讶,对金田一耕助来说,也同样是个非常大的打击。
“那么,你父亲的自杀,根本与天银堂事件无关,而是另有原因了?”
“应该是吧!只是我不明白遗书里所写的究竟是什么事。父亲说他不能再忍受那些耻辱和不名誉的事,如果这件事被揭露出来的话,椿家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美弥子带着痛苦的眼神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后说:
“金田一先生,起先我一直认为这些所谓的屈辱、不名誉和有辱椿家的名声等等,都和天很堂事件有关联。却没想到这封遗书是父亲去警政署之前所写的。金田一先生,我真搞不懂,父亲所担心的屈辱等等不名誉和有辱椿家名声的事,究竟是指什么呢?”
金田一耕助挤在人山人海的二等车厢中,脑海里浮现出美弥子忧郁的脸,他感到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缓缓升起,不但逐渐把美弥子包围住,也一点一滴地渗入他自己的体内。
所以,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查证椿英辅自杀的原因,以及一月十四日到一月十七日之间,椿英辅那段谜样的旅行。
(相信那里面一定藏有解开所有谜底的钥匙。)
火车穿过长长的黑夜,继续向西行。
喧闹嘈杂的人声慢慢沉寂下来,车厢里的乘客也一个个进入了梦乡。
但是,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万万没想到,还有一个和这件事有极大关系的人,也在这趟奔驰的列车上。
第14章、三春园旅馆
列车到达神户时,比预定时间晚了两个多小时。
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匆忙下车,改搭省线列车到兵库县,然后再坐山阳电铁抵达须磨,之后再直奔须磨寺附近一家叫做三春园的旅馆,等一切安顿妥当后,已经是十月三日下午一点多了。
虽然人生地不熟的,但他俩却丝毫不紧张;倒是一抵达神户就下起雨来,让金田一耕助心里隐隐觉得这趟调查恐怕不太顺利。
这间古朴的三春园旅馆,是二次世界大战后,少数未毁于战火的温泉旅馆之一。
在那次的战争中,神户当然也难逃战火的蹂躏,须磨一带大都被烧得精光,三春园旅馆是这一带仅存的建筑物。
在秋风细雨中,这古老的旅馆十分难得地保留住从前的风情。
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为了要住到最里面的那个房间,在这间规模不小的旅馆中,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交涉成功。
为了要避人耳目,金田一耕助这次前来调查并没有和当地的警方联系,而出川刑警也在这方面费了不少苦心,因为这是警方第二次到此地查案,旅馆里的人也对他们防备万分。
金田一耕助可以感觉到,在这间古色古香的旅馆中,到处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出川先生,我觉得这次的调查相当棘手,我看最好是稳扎稳打,不要太过急躁,饭还是照吃,澡也还是照洗,总之,一切顺其自然。”
金田一耕助尽管嘴上这样说着,却对进房服务的女服务生摆出一副提高警觉的样子,他目送对方慌张离去后,一边注视着纸门,一边对出川刑警说:
“喂,还是放机灵点的好!”
年轻的出川刑警立刻正襟危坐,一副责任重大的姿势。
出川刑警比金田一耕助小两三岁,是个身材矮短、粗壮的人,看起来颇有斗志与干劲。不过,比起金田一耕助,他的经验与老道就差得多了。
由于上回来此地调查椿英辅的刑警已经被调去办其他案子了,因此,这次警方选派了年轻的出川刑警和金田一耕助搭档。虽然出川刑警的经验不是很丰富,但做事认真的态度还是让人相当佩服,金田一耕助轻松地洗个澡,吃了午饭后,他塞了一些钱给女服务生,想套她们的话,但那些女服务生一个个都畏首畏尾的,由此可见,她们一定被老板交代过不准乱讲话,所以金田一耕助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差劲!每个家伙都守口如瓶。”
金田一耕助在心里暗自嘀咕着。
吃完饭,他目送着快速离去的女服务生的背影,对着出川刑警无奈地苦笑。
这时,一个四十岁左右、老板娘模样的女人拉开纸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欢迎光临,你们一定累了吧!请好好休息。”
她不愧是老板娘,客套寒暄得一点也不含糊;只是在那谦和的笑脸下,谁都可以看得出来有一抹防范的神情。
“啊;不……”
出川刑警慌忙坐正身子,瞪视着她。
“怎么啦?这位刑警大人是不是要问关于椿子爵的事呢?”
老板娘立刻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似乎不想提起这个名字。她这种表现,让金田一耕助觉得这个老板娘肯定不是简单的人物,而出川刑警大概也感觉到了。
“是的,正是这件事。啊!给你添麻烦了。”
出川刑警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搔搔头说。
“其实这也没什么!如果两位真是为了那件事,我觉得事情早已澄清过,而且也解决了……”
“不,我们原本也这么认为,但是在四五天前,东京又发生一件命案,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