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京美一直安然无恙地躲在幕后,酝酿出一种的奇特的自信。
由起子的脖子被细绳勒紧,身体变得像石头一般沉重,京美既熟练又冷酷地享受这种诡异的快感。
京美由过去的杀人经验中,清楚知道人一旦失去抵抗力之后,身体会变得更重。
由起子已经像一团破布似的地瘫在乌鸦的笼子旁边,没有花多少时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切都如京美的计划一样完美。
京美跪在地板上,冷静地从由起子的脖子上解开绳子,她把细绳卷成一圈,然后环视厨房内部。
她看到厨房有一把切生鱼片的菜刀,这也是京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因此厨房里当然会有菜刀。
之前,她勒死“蒲公英”的老板娘之后,整晚做着噩梦,害怕老板娘会复活。
这次京美学聪明了,她先从抹布架上拿抹布包住菜刀,小心地不要留下指缝,接着右手握着菜刀,左手将由起子的身体翻过来。
由起子的身上还穿着塑胶雨衣,京美解开雨衣的钮扣,看见里面穿着一件很厚的毛衣。
京美一脸厌恶地咋舌,并把毛衣从下面往上翻开,由起子还没发育完全的乳房在内衣下若隐若现,膨起的样子很可爱。
京美摸了一下膨起的地方,发现由起子再度醒来的几率很大。
正当京美重新握紧菜刀,准备往由起子内衣膨起的地方挥刀的那一刹那……
“啊!”
京美一边发出尖锐的惨叫声,一边用手按住左眼,鲜血不断从她的指纹间流出来。
乔因为肚子饿,又长时间被关在笼子里,情绪相当不好,自然会攻击手拿利刃的人。
被它尖锐的嘴这么一啄,京美的左眼失明了。但光是这样,它还不满意,只见它气愤得羽毛倒竖,再度猛烈攻击京美的另一只眼睛。
“呀!”
京美以双手遮住脸,趴在地板上哀号。
京美仔细策划要如何封住由起子的嘴,而且这个计划十之八九会成功,没想到她却忽略还有这只乌鸦的存在。
乔锐利的嘴和爪子一直攻击京美的头部、耳朵、脖了,在狭窄的厨房里面,黑色羽毛四处飞散,京美的惨叫也不断响起。
过了一会儿,京美总算恢复冷静,她伸出手去寻找菜刀。
她重新握紧菜刀,愤怒地从地板上爬起来,打算跟这只可恶的猛禽战斗。
乔也不甘示弱,继续攻击京美的右眼。
“哇啊!”
京美好不容易躲开乔的攻击,她沮丧地放掉菜刀,双手紧紧地遮住脸。
“乔,安静!”
霎时,屋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当京美知道从六叠大房间冲出来的男人是志村刑警时,她立刻用一只手按着左眼跑向玄关。
此际,正好有两个人从外面冲进来。
京美一看到来人是谁,一阵屈辱感顿时自心中升起,全身的力量尽失,当场瘫坐在地上。
夏本谦作背对着外面晦暗的光线,有如巨人一般站在京美的面前。
志村刑警将京美的两手铐起来,夏本谦作与姬野三太看到京美被啄伤的左眼,不禁开始发抖。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时乔竟然安静下来。
“我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先躲在这里监视,结果一不小心就在橱子里睡着了。”
志村刑警自言自语着。
谁也没料到京美完美的最后一击竟然会败给一只乌鸦。
第二十章终曲
秋意渐浓,S·Y先生在都市一角过着神仙般的生活,根本不知道“日出社区”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只觉得自己失去一处散步的地方,因而感到寂寥。
金田一耕助告诉他对面那些建筑物就是最近发生命案的“日出社区”时,S·Y先生睁大眼睛说:
“我也……”
他犹豫一下,继续说:
“我一直很注意那件案子,没想到那里就是‘日出社区’,更没想到你跟那个案子有关。”
S·Y先生就是这么粗心,金田一耕助不会因此而取笑他。
“案发当天晚上,我从S警局打电话给你,可是听说你那天吐血了。”
“对,那天是日本球季的第一场比赛,我正在看电视转播……”
“你又太激动啦!是不是在电视前面手舞足蹈?”
金田一耕助知道这位老诗人年纪虽大,却像小孩一般容易兴奋。
“怎么会!”
S·Y先生苦笑着说:
“对了,听说你们找到画家水岛浩三了,他的情况好象很严重?”
十一月七日,京美被逮捕的当天傍晚,警方找到失踪已久的画家水岛浩三。水岛浩三在冲向国铁赤羽车站的月台时跌了一跤,后脑勺撞到铁柱子而不省人事。
被送到医院后,大家才知道他就是画家水岛浩三。
“他也是个可怜人……”
金田一耕助露出严肃的表情说:
“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说,他是欲求不满型的男人,因此对别人的感情问题很有兴趣……应该说是过度有兴趣;后来在他制作怪信的期间发生命案,他慌张得想要躲起来,可能是疑心生暗鬼的关系,他在赤羽车站将同车的乘客误认作刑警,因此急忙想要跳下月台,结果跌倒了……复原后,有一只脚不能正常走路。”
那座小山丘还没有被挖掉,S·Y先生爬上去之后,金田一耕助也跟着上去,他的裤裙上粘着很多草的种籽。
“我只看报纸的报告,对所有的细节不是很清楚。”
S·Y先生呼吸有点急促,坐在枯黄的草地上。由于医生严格禁止,他今天没有带爱犬卡比来走动。
“听说那封怪信的第一个制作者是京美?”
“是的。”
金田一耕助在S·Y先生身旁坐下来,正好面对“日出社区”。
“京美不希望姨丈和年轻妇人结婚,因为在社区那种狭窄的房子里,实在很难跟新婚夫妻住在一起。
她担心到时候自己会被赶出去,基于自我保护的心理,才想破坏这桩亲事,其中还包含嫉妒的情债。和京美有血缘关系的姨妈年纪比姨丈大,姨丈现在的未婚妻又他小一轮,于是她‘接收’了姨妈——梅子的嫉妒心。”
“就算如此,也用不着捏造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啊!”
“但这是破坏亲事最具效力的战术,而且,如果将矛头指向自己,就不会有人怀疑她了。”
“真是可怕的女孩!”
“的确是很可怕。”
金田一耕助说完,两人陷八一片沉默。
S·Y先生将手上的拐杖放在枯黄的杂草上之后,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看着金田一耕助问道:
“后来那封怪信又回到她手上吗?”
“是的,这应该叫天谴吧!”
金田一耕助先向S·Y先生打声招呼,才点上香烟说:
“那封怪信的事情经由社区一位太太的口中传到水岛浩三耳里,对欲求不满的水岛浩三来说,这是最好的‘游戏材料’。
而且,娘娘腔的水岛浩三对中伤他人这种事情有异常的兴趣;他先寄一封中伤京美的信给夏本谦作,没想到夏本谦作行事谨慎,他把那封怪信毁掉,于是水岛浩三的第一炮遂成了空炮弹;紧接着,第二炮射向姬野三太、就此引爆这桩命案。”
“怎么说?”
“京美误会那封信是她的同性恋人——‘蒲公英’老板娘为了要拆散她和夏本所寄的。”
“她是因为同性恋关系破裂而犯下罪行的吗?”
“是的。”
金田一耕助看着对面的“日出社区”,露出烦恼的眼神说:
“这件案子表面看起来非常复杂、诡异,但是剥去外皮露出核心之后,原来是受同性恋这种异常癖好诱惑的女孩想回复正常,却误会同性恋人要阻碍她,于是将她除掉的单纯案子。”
“不过那个女孩才十八岁,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真是残忍至极!”
“根据某位心理学家说……”
金田一耕助说话的神情越来越严肃。
“近来,年轻人似乎对于同伴之间的关系有很宿命的从属意识,战后的社会中,青少年与成年人之间有代沟,他们通常都不太信赖成年人,因此就在同伴中寻求信赖。
年轻人深怕被所属团体的其他人排挤,在这次的事件中,夏本谦作、姬野三太、户田京美和宫本玉树四人构成小一个团体;夏本谦作突然疏远京美,京美推敲原因可能出在怪信上,随即陷入绝望深渊中,她以为大家都在排挤她。”
“原来如此……”
S·Y先生点点头,接着说道:
“而且内容虽然是虚构的,却因为是她自己捏造的事实,所以打击更大。”
“是的,再加上怪信中最后一句‘检查处女膜’说到她的痛处……京美可能爱着夏本谦作,所以这句话可说是非常严重的控诉,让她感到非常绝望,因而自杀。”
“可是她没死啊!”
“是的,不过面对这封怪信,她的身体却无法做出任何辩解,所以她一定很恨老板娘。”
“她还误会怪信是老板娘寄的。”
“案发当天晚上,老板娘也在偷偷检查外国杂志,京美在杂志里面发现‘LadiesandGentlemen’这串文字,于是怒火攻心,用计邀老板娘上床……老板娘自然无法拒绝。”
“可是……”
S·Y先生稍微停顿一下,问道:
“须藤达雄在这个案子里面又是担任什么角色呢?”
金田一耕助语气沉重地说:
“那个男人在这个案子里,只是个被杀害的悲剧角色而已。根据京美的供词,她杀了老板娘之后,发现外国杂志里面夹着一张寄给老板娘的怪信,内容写着:‘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要扮演‘白’还是‘黑’,请决定好……’京美这时才知道老板娘也是怪信的被害者,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她把怪信撕毁,正要把撕掉的信收好的时候,却听到伊丹大辅的声音。”
“再来呢?”
“她慌忙关掉电灯在黑暗中观察状况,没多久伊丹大辅走了,于是,京美急忙打开里面的门锁,正想要出去时,须藤达雄又醉醺醺地闯进来,京美马上跑到工作室拿了一支锥子躲在二楼寝室。
不过,她没想到须藤达雄会跑上二楼,当他一打开拉门,京美手中的锥子立刻插入他的胸膛,接着他往前扑倒的时候,锥子连柄都一起插进去……这件案子就是这么单纯。”
原来一桩单纯的案子竟弄得如此离奇、复杂,这是由于人类制造出来的各种不同人生形态,以及洋子的异常嗜好所造成的吧!
她好象从就读东京女子专科学校的时候就有这种倾向,后来却跟一柳忠彦生下胜子,可见有一段时期她同性恋的癖好已经矫正过来。
这种癖好会再度萌芽的原因,是因为战争的缘故,当时一柳忠彦应召入伍,缺少慰藉的她因此再度变成同性恋……
与其说是她的嗜好,不知说是无法摆脱的宿命。
“对了,金田一先生。”
两人沉默了一下子,S·Y先生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
“我在十月十一日中午的时候,在这座山丘上看到一个男人拿着望远镜在看那个社区,那个男人跟这件案子有关吗?”
金田一耕助顿时哑然无语,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可爱的老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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