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拉乌尔承认。
这时天色已晚。代理检察长必须返回巴黎,鲁塞兰先生也开始饿得难受。
他低声问仆人,附近是否有好饭馆。
“预审法官先生,”拉乌尔·达韦尔尼说,“如果您肯屈驾接受我的邀请,我
相信我家的饭菜还不坏……”他也邀请探长,但探长谢绝了,因为他不想中断调查。
罗朗把拉乌尔拉到一旁,激动地说:
“先生……我相信您……我姐姐的仇可以报,对么……? 我很爱她。”“您姐
姐的仇是会报的,”拉乌尔肯定地说,“我特别觉得您能够……”他直视她的眼睛,
再次说:
“小姐,您明白,我特别觉得您能够帮助我……有一个重要问题有待解决。这
个问题,我们一点也不清楚。请时刻想着这个问题。想想您姐姐是否有敌人,一生
中是否有什么事引起别人妒忌或仇恨……如果有,请告诉我。
从我这方面来说,我竭诚为您效劳……我们会成功的。”
四、古索探长发起攻击
拉乌尔提供的、由费里西安作陪的午餐使鲁塞兰先生十分高兴,赞叹不绝。
“啊!这龙虾多鲜!……啊!这索泰尔纳的葡萄酒多美!……还有这小母鸡多
肥!……”“我知道您的爱好,预审法官先生。”拉乌尔·达韦尔尼对他说。
“唷!从谁那里得知?”“从一位朋友布瓦热内那里知道的,他参与过奥尔莎
克城堡案件的调查。在那件事上您表现出色。”“我?我只是顺乎自然罢了。”
“对,我知道您的理论。发生情感悲剧时,悲剧演员是通过感情的释放逐渐地驱走
黑暗,廓清案情。”“完全是这样。可惜今天发生的不是那种情况。抢钱,抢项链
……没什么意思。”“谁知道呢?也许有人设陷阱害伊丽莎白。”“对,锯断木阶
的那个陷阱。但您真的认为这是个阴谋?您认为这是两件事?”“预审法官先生,
千万不要把我看作有点小聪明的业余侦探……不是的……我读了不少书……绝不是
读侦探小说。我见了那些小说就厌烦……而是读《法庭公报》……读真实的犯罪叙
述。我从自己阅读的材料中取得一些经验和看法……有时正确,有时完全错误……
这些经验和看法,有机会时,使我可以随便闲聊……吓住那些二流警察……例如那
位老实的古索探长。其实一切都不清楚!只有一件事除外。”拉乌尔·达韦尔尼笑
着补充说,“这就是菲力浦·加维雷不想让人家知道他藏有钞票。但是,即使灰布
袋能找回来,里面东西没有了,去找还有什么意义?”“的确,”鲁塞兰先生说,
“窃贼首先想到的是解开口袋,取出里面的东西。因此,那些钞票恐怕难得找回来
了。”费里西安一直沉默不语,在席上他留心听拉乌尔·达韦尔尼说话,一直没有
插嘴。
下午三点钟左右,鲁塞兰先生把两个陪伴又带到铁线莲别墅花园里,再见到古
索探长。
“探长先生,怎样,有消息么?”“啐!没什么要紧消息。我到医院去打听热
罗姆·埃勒玛先生的情况,和医生们谈了谈。虽然他的生命没有危险,医生却不让
我刨根究底问他。他告诉我的,只是那个尾随他袭击他的人,似乎是从通向池塘的
那条死路出来的。”“那作案的刀呢?”“不可能找到。”“另一个受伤者呢?”
“一直很严重,还不敢去找他谈。”“没有一点有关他的情况吗?”“没有。”探
长停下不语,然后心不在焉地说:
“不过……我终于证实了一件有关他的事……”“嗬!什么事?”“是这样,
那晚上被袭击的人,昨天进过这花园。”“您说什么?进过这花园?”“就是这里。”
“怎么进来的?”“是这样,他趁费里西安·夏尔进来时首先潜入房子里,因为费
里西安在伊丽莎白小姐被害后,来看她的妹妹罗朗。”“后来呢?”“后来他和那
些听到枪声赶来的人和趁乱进来的人混在一起。”“肯定是这样么?”“我在医院
里询问的人都证明是这样。”“大概他是偶然和您同时进入别墅的。”预审法官对
费里西安说。
“我没注意到。”“您没注意到么?”古索说。
“完全没有。”“那就奇怪了。有人看见您和他说过话。”“那有可能。”年
轻人坦然说,“我跟警察和看热闹的人都谈过。”“您没有注意到一个身材高大、
一副蹩脚画家模样、打着起白点的大花结领带的年轻人?”“没有……也许见到过
……我弄不清……当时我心里正难过。”沉静了一刻。古索探长继续说:
“您住在这位达韦尔尼先生的一栋房子里?”“是的。”“您认识园丁么?”
“认识。”“那好,这园丁说,昨天响枪时,您坐在外面……”“是这样。”“您
当时和一个看过您两三次的人坐在一起。这人正是那家伙。不久前园丁在医院里把
他认出来了。”费利西安一脸通红,揩揩额头的汗,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我
不知道是他。我再次对您说,当时我心里难受,记不起他是否和我一起到了铁线莲
别墅,是否和我一起混在人群中。”“您这朋友叫什么名字?”“他不是我的朋友。”
“这无关紧要!他叫什么名字?”“西门·洛里安。有一天,我在湖畔绘画时,他
走过来和我交谈。他对我说,他也是画家,但目前他不知道什么地方可以代销他的
作品。他正在找工作。后来他想认识达韦尔尼先生,我答应替他介绍。”“您经常
看见他么?”“见过四五次。”“他住什么地方?”“我只知道他住在巴黎。”费
利西安恢复了镇静。预审法官因而低声说:
“这一切都说得通。”但古索侦探并不放松追问:
“昨天您看见他么?”“是的,在我住的小房子附近。那时我认为达韦尔尼先
生将回来,我可以介绍西门·洛里安认识他。”“后来呢?我下令让花园里的人都
离开以后呢?”“没有再见到他。”“但是,他继续在池塘边的房子周围转悠,在
附近一个下等小酒店吃了晚餐。有人几乎肯定昨晚就在这里附近看见他。他隐藏在
暗处。”“这我就不清楚了。”“您昨夜干些什么?”“我在自己的小房子里吃晚
餐,像平日一样,由达韦尔尼先生的门房替我做的。”“后来呢?”“后来我看了
一阵书,就上床睡觉。”“几点钟?”“十一点钟左右。”“您没有再出去么?”
“没有。”“您肯定?”“肯定。”古索探长转向他已问过的四个人,其中一个上
了年纪的人走上前来。
古索问他:
“您住在邻近一间别墅里,对么?”“对,菲力浦·加维雷先生的菜园过去一
点。”“这别墅的一侧有一条公共通道,通到池塘边,对么?”“对的。”“您曾
对我说,晚上十二点三刻左右,您站在窗口呼吸新鲜空气时,看见有人在池塘上划
船,后来到这通道的一端登岸。这人把您的小艇拉过来,并把它系在平时的木桩上。
他使用的是您的东西。您认出那个划船的人,对么?”“对。当时云分开来了。月
光照在那人脸上。他急忙躲到阴暗处。这人就是费利西安·夏尔。他在通道上逗留
了相当长的时间。”“后来呢?”“后来的事我不知道。我上床睡着了。”“您肯
定是这位费利西安·夏尔么?”“我认为可以肯定,不会错。”古索探长对费利西
安说:
“如此看来,您是在外面过的夜,不是在床上。”费利西安坚决反驳道:
“我没有离开房间。”“要是您没有离开房间,人家怎么可能看见您从小艇下
来,待在那条死路上呢?后来埃勒玛先生认为袭击他的人是从那条死路上出来的。”
“我没有离开房间。”费利西安反复说。
鲁塞兰先生保持沉默,为自己曾和这年轻人同桌吃饭而感到有些尴尬。
这小伙子为自己的辩护也太糟糕了。他望望拉乌尔·达韦尔尼,后者也是一声
不吭地听着,一直在打量费利西安。
拉乌尔不久插话说:
“探长先生,在等着调查查证这些传言之前,我可以知道您打算怎样对待费利
西安·夏尔么?”古索回答:
“除了搜集证据,我别无其他目的。”“探长先生,人们总是根据自以为预感
到的真相来搜集证据。”“我还没预感到真相。”“不可能。比如眼前的情况,可
以从您的讯问得出这样的结论:第一,您特别注重第二个惨剧,也就是钞票失窃和
夜间两次袭击;第二,费利西安昨夜在外面,利用小艇进入桔园别墅的花园,寻找
那藏着钞票的灰布包,接着,在清晨一点钟左右,他躲在暗处,不久尾随伊丽莎白
的未婚夫热罗姆·埃勒玛先生并袭击了他。原因不详。显然,您心里在寻思,袭击
另一个受伤者西门·洛里安的人是不是也是他。”“我没有寻思什么,先生。”古
索冷淡地说,“我不习惯被人讯问。”“我只是想冒昧地指出,”拉乌尔·达韦尔
尼继续说,“您似乎怀疑费利西安·夏尔与西门·洛里安是结伙作案。若真是这种
情况,费利西安·夏尔怎么可能又是西门·洛里安的同谋,又去袭击他呢?”古索
不作回答。拉乌尔耸耸肩。
“这样的推断是站不住脚的。”探长的沉默结束了这场对话。罗朗穿着丧服,
显得极为美丽,站在台阶上听他们谈话。
她挽了叔叔的手臂,两人到医院去探望热罗姆·埃勒玛。
拉乌尔不再坚持谈下去。过了一会儿,他对费利西安说:“我们回去吧。”他
向预审法官打了个招呼。
在路上,拉乌尔·达韦尔尼一直保持沉默。走到他的别墅门前,他把年轻人带
到客厅后面一间小工作室里,外面是被树篱隔开的花园一角。
他请年轻人坐下并说:
“您从未问过我,为什么我写信要您来看我。”“先生,我不敢问。”“这样,
您就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您装修这别墅并住下来。”“不知道。”“您不觉得好奇么?”
“我怕冒失。您没有问过我。”“问过的。我问过您的过去。您对我说,您父亲去
世多年,您生活相当艰苦。我没有再问下去,因为我感到您说话有保留,不想说自
己的事。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谈过。这样一来,我就不了解您的情况。今天……”他
停了一下,似乎犹豫不决,又突然下了决心说:
“今天,您似乎卷入一件糟糕的案子里,或者至少您难以解释您也许不知不觉
地扮演的角色。您愿对我开诚布公么?”费利西安解释说:
“先生,您也许不相信,您对我所作的一切,我是多么感激。但我没有什么隐
情要向您坦白。”“您的回答并不使我反感,”拉乌尔说。“像您这样的年纪,处
于现在的形势,是应该善于单独摆脱困境。要是您犯了什么罪,那该您倒霉。要是
您清白无辜,生活会给您补偿的。”费利西安站起来,走近拉乌尔·达韦尔尼。
“先生,您认为我是有罪的还是无辜的?”拉乌尔观察了他好一会儿。年轻人
眨眨眼睛,脸上缺少坦率的表情。拉乌尔说:
“我说不清。”翌日,举行了伊丽莎白·加维雷的葬礼。罗朗鼓起勇气一直走
到墓场,眼睛盯着那掘开的坟墓。
她扶着棺材,低声说些人们听不清的话。她肯定是告诉姐姐她绝望的心情,向
姐姐发誓永远不忘记她。
她挽着叔叔的手臂走了。这位叔叔曾和鲁塞兰先生作了一次长谈。虽然心情十
分沮丧,但他仍一口咬定没有钞票:
“预审法官先生,布包里没有一张钞票,不过是些信件和重要文件。我交给司
法机关的任务是寻找包着这些东西的灰布包。因此,在我去南部之前,我将写一份
诉状给检察院。”拉乌尔·达韦尔尼沿着池塘散步,接着坐在塘边看完早上的几份
报纸。
其中有一份显然是某位大胆能干的记者写的。这记者前一天不知藏在什么地方
听到并看到了这一切,提供了预审的全部详情,叙述了古索对费利西安·夏尔的使
人心慌的讯问。
“要在这种情况下工作!”达韦尔尼心绪恶劣地抱怨一句。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看到费利西安在那里工作。进了别墅他穿过前厅,走入
平时喜欢去那里思考事情或者作遐想的小房间。
一位妇女在那里等他。她没有戴帽,穿着一件朴素的衣裙,颈上围着一条红围
巾——一位陌生女人站在那里,漂亮的脸上现出各种表情,有痛苦、绝望、愤怒、
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