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西方侦探小说创始人是19 世纪的美国作家爱伦·坡,他的《莫格街凶
杀案》、《金甲虫》和《被窃的文件》,由于故事情节富于戏剧性,注重
细节描写,推理合乎逻辑,至今脍炙人口。随后经英国的柯南·道尔、陶
乐赛·赛耶斯和阿加莎·克里斯蒂等作家的仿效推进,使侦探小说逐渐成
为一种流行的通俗文学样式。自本世纪30 年代起,它在美国的特定环境中
又有了新的发展,除了出现以达谢尔·哈默特和雷蒙·钱德勒开创的硬汉
派侦探小说之外,还衍生了许多旁支,诸如法庭侦探小说、犯罪小说、警
察小说、间谍小说、惊险小说、神秘小说、国际政治小说等等。这些名目
繁多的小说占据了西方通俗文学的很大一部分市场。
厄尔·斯坦利·加德纳是一位擅长写法庭侦探(—译公堂戏剧性派)
小说的高手。他一生写了146 部著作,其中最引人入胜的是以律师佩里·梅
森为主人公的85 部探案小说,每部均在美国销售百万余册,而这套小说全
球总销量已超过三亿册。美国影视界自1957 年把他的这些小说陆续改编成
电视连续剧《佩里·梅森》,由著名影星雷蒙德·布尔主演,一连放映达8
年之久,更使梅森律师成为美国家喻户晓的人物。
加德纳,1889 年出生于马萨诸塞州莫尔登市,父亲为矿业工程师。他
早年随父母到处旅行,曾在印第安纳州瓦尔帕莱索大学学习,中途辍学,
不久去加里佛尼亚州定居,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当打字员,1911 年获该州律
师资格,开始为穷苦的亚裔(包括中国人)和墨(西哥)裔人等出庭辩护。
他一生同情没有亲朋好友而遭受诬告的人们,专门帮助无辜入狱的人,为
他们仗义执言。他一方面从事律师工作,一方面开始为他报撰稿,正确地
揭示了美国法庭的内幕。直到1932 年,他除了每周从事两天律师工作之外,
每月均能写出20 万字的作品。自《移花接木案件》(—译《丝绒爪案件》,
1933 年)和《拗姑娘案件》(1933 年)大获成功后,他就完全脱离了法律
界,成为一名专业作家,后来一共发表了85 部梅森探案小说。他的第二套
系列作品是以地方检察官道格拉斯·赛尔比为主人公的侦探小说。第三套
系列作品写的是私人侦探库尔和法学家拉姆的神秘离奇的故事。他还写过
有关加里福尼亚半岛和终审法庭等方面的非小说类作品。 1970 年,加德
纳以81 岁高龄病逝。
《梅森探案集》中的主人公梅森,就像作者加德纳本人一样,是一位
刚正不阿的律师,在小说中自称要“全力以赴地为我的委托人而战”,“我
的特长就是拼博”,因此他常在法庭快要定案宣判时,出其不意地提出确
凿证据为被告辩护,使无辜者开脱,案情真相大白。这些探案另一特点是
作者特别注重法医在侦察过程中搜集和保存证据的重要性,从而判定死者
是意外死亡,抑或自杀,还是被谋杀,以免误判造成冤案错案。加德纳为
此在好几本小说的序言中都着重强调了这一点,并把著作献给他的一些好
友——技能高超、经验丰富的杰出法医学专家。
总之,《梅森探案集》的小说情节篇篇曲折紧张,扑朔迷离,扣人心
弦,使读者读来兴趣盎然,同时又可以使读者对美国光怪陆离的社会现实
面貌,形形色色的案件,尤其是对美国的法律、刑事法庭审讯的法制、律
师制度等诸多方面增进了解。
梅绍武
1997 年11 月写于
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
梅森探案集2
移花接木
李海滨译
1
秋阳的光辉投射在窗子上。
佩里·梅森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表情平静,
颔首不语,恰如一个棋手端注棋盘,思考着如何走下一步棋。他的脸上看不
出表情变化,有变化的只是一双莫测的眼睛。他给人的印象是一个善思敢斗
者,具有足够的耐心诱使对手一步一步接近目标,然后出其不意以一记重拳
打倒对手。
房间里沿墙摆放着一个又一个书柜,里面全是羊皮封面的书籍。一个大
保险柜放在房间的一角。除了佩里·梅森坐的那张转椅外,还有两把椅子。
这间办公室,仿佛秉承了其主人的一部分性格,透着一种不事雕饰,然而又
极具效率的气氛。
通向外间的门这时开了,德拉·斯特里特,他的秘书,轻盈地走进来并
随手带上门。
“来了一个女人,”她说,“自称爱娃·格里芬太太。”
佩里·梅森两眼直视着德拉。
“你认为她不是?”梅森问道。
“八成是瞎编的,”德拉说,“我在电话簿上查了格里芬这个姓氏,都
和她说的地址不符。有许多性格里芬的,但就没有一个叫爱娃·格里芬的,
自然,也没有看到她所说的那个地址。”
“什么地址?”梅森问。
“格罗夫大街2271 号。”她回答。
佩里·梅森随手记在一张纸上。
“我要见她。”他说。
“好的,”德拉·斯特里特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她没说实话。”
德拉·斯特里特身材苗条,目光沉静。她大约27 岁,平时总是用一双极
具鉴赏力的眼睛看待生活,似乎能透过表面,洞察本质。
她站在门前一动没动,固执地看着梅森,低声说:“希望在我们为她做
什么之前,你能了解到她的真实身份。”
“你说的是你的直觉?”佩里·梅森问。
“就算是吧!”她莞尔一笑。
佩里·梅森点点头。他的表情始终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里透出警觉。
“好吧,叫她进来。”
德拉·斯特里特走出房间并把门关上。几秒钟后,一个颐指气使的女人
走了进来。
这个女人30 岁上下,衣着考究,但给人以过分修饰的印象。她先扫了一
眼办公室,然后才看了看坐在桌子后面的那个人。
“请坐。”佩里·梅森说道。
她又定睛看了看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好像她认为男人们
在她进入这个房间时应该起身相迎,并以适合她的身份和地位的方式接待
她。
她本打算不理睬他的这一邀请,不过她还是走到办公桌前的一张椅子
前,坐了下来,然后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佩里·梅森。
“有什么事吗?”他问。
“你就是律师梅森先生?”
“正是。”
那双一直在谨慎地打量梅森的蓝眼睛,突然间用力睁大了,而那张脸的
表情也变得热切起来。
“我遇到麻烦了。”她说。
佩里·梅森点点头,仿佛这种事对他来说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见她没再说下去,他说:“来我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因为遇到了麻烦。”
那个女人似有满腹疑虑:“你不会轻而易举地让我对你说出一切。我去
见过不少律师,可他们大部分。。。
她突然打住了。
佩里·梅森脸上泛出微笑。他慢慢站起来,双手撑在桌沿,身体重心放
在两只手上,上身前倾,朝着对面的女人说:“是的,我知道。你所见的律
师大都有豪华的办公室,许许多多的职员出出进进。你给他们付大钱但却得
不到相应的回报。当你走进他们的办公室时,他们对你鞠躬致礼,恭敬有
加,然后狮子大开口,律师费高得吓人。可一旦你真正有了麻烦,你却不敢
去找他们了。”
她那双睁大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们对视了约两三秒钟,然后这个女人垂
下目光。
佩里·梅森接着说下去,语调平缓而有力,但嗓门并没有提高。
“不过,”他说,“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有活儿干是因为我全力以赴为
我的委托人而战。从没有人叫我去开办公司,我也从没有去做验证地产的事,
迄今为止我还没有订立过几份合同,我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办理取消抵押品赎
回权。来我这儿的人不是因为喜欢我眼睛的样子而来,不是因为我办公室的
布置而来,也不是因为在某一场所认识了我而来,都不是。他们来找我是因
为他们需要我,也就是他们需要我的特长。”
她抬眼看他:“那么你的特长是什么呢,梅森先生?”她问道。
他嘣出两个字:“拚斗!”
她频频点头:“这正是我想让你为我去做的。”
他重又坐下来,点燃一根香烟。房间的气氛蓦地缓和了,仿佛一场暴风
雨刚刚平息。“好啦,”他说,“我们在开头上已费了太多的时间。言归正
传吧,告诉我你究竟有什么事。先说你是谁,怎么想起来找我的。这样开始
也许会容易些。”
她开始说起来,语速很快,好像在背事先编好的台词。
“我已婚。我的名字叫爱娃·格里芬,住在格罗夫大街2271 号。我遇到
一件麻烦事,但又不便跟我的律师们商量。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朋友对我说
起你。她说你不同于其他律师,说你是真正地走出去,办实事。”
她沉默片刻,然后问:“这是真的吗?”
佩里·梅森点点头。
“我想是这样吧,”他说,“大部分律师都是雇佣手下人和侦探去办案,
让别人去调查取证。我可不这么干,原因很简单,我不相信任何人能为我的
案子办好这些事情。我接的案子不多,但要我接案子,就得给我可观的酬金,
我呢,自然会回报他们令人满意的结果。就算我要雇侦探的话,也只会让他
们去专心办一件事情。”
她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坚冰已经打破,她现在似乎更急于把自己的故
事讲下去。
“你看了报纸上对昨天夜里比奇伍德酒店抢劫案的报道了吧?出事的时
候,客人有的在大餐厅,有的在另几个包间。一个男子刚开始要抢劫,就有
人朝他开枪把他打死了。”
佩里·梅森点头:“我读了。”
“我当时就在那里。”
他耸耸肩膀:“知道谁开的枪吗?”
她低下眼帘,稍顷,又抬眼望着梅森的眼睛说:“不知道。”
他两眼眯起来,注视着她,皱着眉头。
她迎视梅森的目光一两秒钟,随后耷拉下眼皮。
佩里·梅森还在等她说下去,好像她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稍后,她又抬起目光,坐姿有些局促不安。“如果,”她略一迟疑,“如
果你可以做我的律师,我想应该告诉你实情。是的。”
梅森点点头,似乎不仅是因为判断得到证实,更多的是出于一种成功时
的得意。
“说下去。”他说。
“我们试着离开,却出不去。入口已被人看死。好像抢劫刚要发生、还
没开枪之前就有人给警察打电话报信,所以我们还没来得及出去,警察就已
将那个地方包围了。”
“我们是谁?”他问。
她盯着自己的鞋尖,含糊地说:“哈里森·伯尔克。”
佩里·梅森一字一板地说:“你是说哈里森·伯尔克,那个要竞选。。”
“是的,是的。”她抢着说,仿佛怕来不及打断,他会说出有关哈里森·伯
尔克的任何事情。
“你和他在那儿干什么?”
“吃饭,跳舞。”
“就这些?”他探询道。
“就这些,”她说,“看出不去,我们就又回到小包间,一直没露面,
直到警官们开始记录目击者的姓名。负责的警官是哈里森的一个朋友,他知
道如果报纸得知我们在现场这一事实,那将是什么后果。所以他让我们就呆
在包间直到事情处理完毕,然后偷偷地把我们从后门带了出去。”
“有人看见你了吗?”梅森问。
她摇摇头:“没有我认识的人。”
“好,”他说,“接着往下说。”
她抬头看着他,忽然问,“你认识弗兰克·洛克这个人吗?”
他摇摇头:“你是说编《轶闻纵览》的那个弗兰克·洛克吗?”
她嘴唇紧闭,合成一条线,无奈地点头表示默认。
“他怎么啦?”佩里·梅森问。
“他知道这事。”她说。
“准备捅到报上去?”他问。
她有点绝望地晃着头。
佩里·梅森用手指拨弄了一下桌上的镇纸。他的手形状很好,手指细长
但充满力度,好像随时要把对手捏个粉碎。
“你可以买通他嘛。”他说。
“不行,”她说,“我不能出面。这得由你去做。”
“哈里森·伯尔克呢,他为什么不能?”他说。
“难道你还不明白?”她说,“哈里森·伯尔克也许能解释清他和一个
已婚女人在比奇伍德酒店这件事。但他恐怕永远解释不清为什么要贿赂别人
以阻止一张专揭丑闻的报纸登载一件事实。他万万不可插手,否则他会陷入
圈套。”
佩里·梅森用手指敲着桌面。
“那么你是想让我来办这件事?”他问。
“不错,我是想让你来办这件事。”
“你出多少钱?”
这时她身体往前倾着,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听着,”她加重语气,“我得告诉你:记着下面我要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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