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却根本用不上,因为你很难去模拟猫的思维。所以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自己亲自去面对黑猫,目睹它的行为,再进行一个判断。于是他将精神转移到第二个疑点上。
第二个疑点虽然目前没有答案,但相对而言,其调查起来就会简单得多。对于704房客的身份无法确认这一点,燕长锋有一点意外,也有些不满。他知道这根本不是无法查出的问题,而肯定是各刑警们为老陈等人的死亡吓破了胆,不敢深入调查下去。不过这也没有太大关系,他相信以自己多年的办案经验,不用多久就可以令这个问题水落石出。
第三个疑点,老陈临死之前究竟看到了什么呢。燕长锋点了根烟,在心中细思起来。从老陈临死前的模样来看,他应该是承受极其大的惊恐。可是法医事后从老陈放大的瞳孔中却找不到任何的残存信息,似乎当时的现场就是一片黑暗。那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会令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刑警吓得肝胆俱裂而亡呢?另外,老陈的弹匣为何会掉了下去呢?因为正常来说,除非是自己动手,否则很难有人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弹匣从一支被紧握的手枪中卸掉。可是对于一个身处危险中的人,他怎么可能去卸下自己的弹匣呢?另外从事后的检测来看,老陈生前曾扣动过扳机。那么他肯定是不知晓自己弹匣已掉落的事实。燕长锋倒吸了一口冷气,那究竟会是什么东西卸掉老陈的弹匣呢?苏阳,还是黑猫?似乎都不太可能。那难道屋子里就是还有第四个人,而且是无影无形的?燕长锋的头开始疼了,“为什么总要指向鬼呢?”
他干脆跳过这个问题,眼睛盯着老陈临死前用力拉门的姿势,心头飞快地转了起来:从老陈的动作来看,他当时肯定是极力想打开门,逃出去,但他却又弄错了开门的方向——阳台的门是往内拉的,而不是往外推,于是以为打不开门,从而让自己陷入彻底的绝望中。可是卷宗上写明,老陈当初为监视苏阳,曾在上领公寓住过一段时间,那么他不可能不知道门的打开方向啊。“难道他把阳台的门当作了大门?”燕长锋心头一震,他总觉得在老陈进入704房间的时候,有一刻中他的意识是被剥夺了,也就是说,有另外一股精神力量占据了他的大脑,让他做出了一些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的动作,比如移动到阳台门口,卸掉弹匣,甚至可能最终导致老陈死亡的,也就是这一股神秘的精神力量。
在燕长锋所经手的案件中,曾遇上过一个以精神能量自杀的案例。死者是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家庭妇女,约有四十岁。在死前的一个月中,她总是不停地对家人说,她见到了耶稣,人们正在用钉子钉入他的手心、脚心,最后用长矛刺中了他的心脏。后来时,她又改口说,她看到耶稣进入了她的身体,她在替他受难。随后,她的手心和脚心就开始自动流血,不见伤痕,但却有源源不断的鲜血汩出。这种现象一直持续了一个星期,后来一天她的家人一觉醒来,发现她已经死了,心脏位置凝固着一滩血渍,似乎真的是被一支长矛刺中似的。他家人怀疑是谋杀,就报了警。法医在对尸体进行检查后发现,死者的全身皮肤表面并无任何伤痕,内部的血管却断了,那情形,更像是有一股大力撞击到她身上,将她的心血管震裂。但很显然,世间并没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除非是武侠小说中的那些高手,可以一掌震断别人的血脉。后来,法医根据死者家人对她生前异常情况的描述,得出结论说,她是被自己杀死的!她想象自己是耶稣,正在承受着钉死在十字架的酷刑。由于她对于宗教信仰的虔诚,她对这个结论深信不疑,从而在潜意识中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操控,制造出代耶稣受难的模样,最终死亡。
出于好奇,燕长锋后来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发现该案例并不是孤立的,全世界到处都有这种叫做“圣痕”的现象发生过,即在人的身上,出现与耶稣最后受难一样的伤痕,而出现“圣痕”的人,几乎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心理学家将这种现象归结于心因性紫瘢(没有明显的原因自发的失血),并对这个现象进行进一步的研究,最后发现,这些人身上都有以前创伤的痕迹,也就是,在他们以前的生命历程中,曾经受到过伤害或者虐待。心理学家据此分析说,这些人的性格中多半存在着童年或者旧经历的阴影,其性格比较抑郁甚至孤僻。他们无法对外拓展自己的个性,将这些心理上的伤痕转移出去,只好加强对内心的求索。而宗教信仰无疑为他们的伤痕找到了一个理想的精神出口。他们一方面将自己的伤痕交予上帝,相信上帝会抚平它,但另一方面却又在刻苦的修炼之中,试图达到更高的境界,以向上帝靠拢,即“我要努力成为我能成为的人”。这种与上帝同一性的强烈渴望,会导致出现“圣痕”,因为那代表着上帝对他的同一性认同的标记,从而他实现了将以往的伤痕消抹去、重获心理上的新生。
燕长锋怀疑,老陈也正是死于心因性紫瘢,这源于他个人心中的阴影,而这阴影,可能来自于他的个人经历,也有可能出自职业的压力。对于一个警察来说,其职业特点决定了他生活中要时常面对凶杀、血腥与残暴,而这些阴暗的事件,会在他的心理上打下烙印,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甚至扭曲着自己的个性。而老陈极有可能有过更为惨痛的伤痕,这些记忆藏在他的潜意识深处,并被上领公寓704房里的神秘精神力量所激发、放大、扭曲,从而触及恐惧及死亡的按纽。
燕长锋叹了一口气,为老陈的悲惨命运生出了一丝哀伤的情绪。他再燃上一支烟,在烟雾中,暂时忘却血腥气味的袭来。
一根烟燃尽,燕长锋基本上已经确定老陈是死于自己的精神力量。因为在黑暗中,他什么都不可能看到,看到的,只能是自己想象中的情景。燕长锋的心里微微地颤抖了下,对这个案件产生了一点退缩之意。他不害怕跟任何有形的东西作对,哪怕对方多么凶残、无情,他自信都可以应付得来,但若对手是一个无形无体却又无处不在的精神能量的话,那么他就不知该如何应对,就像是一个拳击手,对着对手,哪怕只是一个沙袋,他都可以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出拳方式、速度及方向,给予对方打击,但若是面对着空气,那么他就不知道该如何出手了,更遑论取胜。最为重要的是,燕长锋并无法在心底确认自己真的是纯净无暇,无所畏惧,可以不受外界邪气所侵染。喜怒哀惧爱恶欲,所谓七情,人皆有之,只是有所分重罢了。
燕长锋将思虑转到其他6个警察的死亡上。小张的死亡最让他警惕,他是在执行任务时,被一个已经制服的吸毒者突然拿刀砍下脑袋。燕长锋觉得,如果那一个吸毒者所言的有人在他耳边说“杀了他,你会很痛快”不是推脱责任之词的话,那么只能说明这一个声音要么是他吸毒后精神恍惚出现的幻觉,要么是有外来的精神能量在对进行他短暂性的催眠,而这个精神能量有可能是来自于与杀死老陈的同一股力量,也有可能是小张自己潜意识中下导的指令。如果是前者,那么将是可怕的威胁,证明那股精神能量可以自由地移动空间;如果是后者,那么小张又为何会下达“杀死自己”的指令呢?是否就是有人在他的潜意识中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定时炸弹?燕长锋对这个词产生了兴趣。他继续推敲:第三个警察是在追赶罪犯时因为紧急刹车,被抛出车外,为一辆SUV所碾碎脑袋。第四个警察是在刷牙时,被地板滑倒,牙刷穿透喉咙而身亡。第五个警察是被同事用一把误装了子弹的“空枪”所打爆脑袋。第六、七个警察则是坐大巴时与前面装载钢筋的货车相撞,脑袋被钢筋插成了血葫芦。是否他们的死亡,不管是意外还是突发,都与大脑中的定时炸弹有关?
燕长锋越想越乱,这样的结论实在与他平时的思维大相径庭。“难道已经有外在力量在左右着我的思维?”他大吃一惊,“如果是,那它是准备引导我往真相方向探寻呢,还是让我远离事实?”
想到此,燕长锋决定不再用脑子来破案,而要改成用腿,即多方收集线索来寻找突破,而不再是用推理。他收好资料,起来将资料放进文件柜里。在他即将关上柜子的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脊梁一阵麻意,好像身后有无数双的目光在冷幽幽地盯着自己。他猛地转过身去,资料室里空空如也,只有日光灯依然在尽职地散发出惨白的光芒。燕长锋一寸空间一寸空间地扫描过去,渐渐地,他发现眼前的景象变了,整个屋子里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眼睛,藏在桌子背后,藏在日光灯里,藏在天花板上,这些眼睛全都如死鱼眼睛一般地翻白,冷冷地盯视着他,但似乎又根本没有将焦点落在他身上,而是如一把利刃穿透他的身体,直钉在文件柜上。
燕长锋用力地摇了下头,所有的眼睛幻象全都不见了。他举起袖子,缓缓地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转过身去,瞥见柜子里关于602凶杀案的文件卷册,心头一震,慌乱地再转过身去,身后仍是一片的空寂,只有日光灯幽幽的冷光在营造着凄清的氛围。他飞快地合上柜子,极力让自己镇定地走出资料室,但冷汗却控制不住地渗透了出来,将衬衣打湿。
出了资料室,燕长锋发现,已是晚上七点,大部分同事都走了,仅剩下一些留守值班的警察在吃饭。他们看到燕长锋额头密密的汗珠,眼神中都闪过惊惧之色。
燕长锋跟同事道了一声别,拖着疲惫的身体出了警局。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他感觉身体略微回温了点,但回想起资料室里的那些眼睛,心中犹然缭绕着一丝的恐惧。他想起之前“看见”的那些眼睛,总觉得它们注视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那些602凶杀案的卷宗,而他,丝毫不能阻挡这些眼睛的猎取,或者说,在这些眼睛的眼中,他燕长锋根本就是透明的,不足挂齿。
这样的糟乱感觉,在燕长锋的警察生涯中,从未出现过。他隐隐地有一丝后悔,不该为好奇心所驱动,来查这一个案件。但心中同时又有一股不服气的声音在涌动着。“我会找到你的,幕后凶手。”燕长锋在心头暗暗发誓道。
他在街上随便找了一家小饭馆,解决了晚餐,回到家中,开始计划下一步的行动。他略微思索了下,决定从苏阳、朱素家人和上领公寓704室房客的身份入手,寻找线索。
苏阳在此案中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他是此案中唯一见证了整个过程并且可能还存活的人,所以只要找到他,许多的疑点也都迎刃而解。对于寻找苏阳,目前有两条线索,一是他两年前曾出现在步云花园中,这说明他极有可能仍在广州,而且就在步云花园附近;二是他跟赵利旭的妹妹赵利蕊在一起,那么找到了赵利蕊,无疑也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苏阳。想到此,燕长锋的精神顿时振奋了起来。
临睡的时候,燕长锋特意将所有的门窗都检查了一遍,确认都关闭了,才安心地上床安歇。平生他第一次失眠。他认知到,自己之前将602凶案想得太简单了,或说过于高估自己的能力,造成现在孤军奋战的局面,而且前方有无尽的凶险在迎接着自己。现在,燕长锋只能祈祷着可以尽快找到苏阳,然后最终面对的,不要是“鬼魂”之类的虚无物。
那是否苏阳可能就是策划这一系列凶案的凶手呢?燕长锋心头一动,翻身坐了起来,打开台灯,细细地想了起来。
显然,苏阳是有这个嫌疑的,首先,上领公寓704一案,他就绝对难逃干系;另外,他是第一个找到朱素尸体的人,尽管老陈的报告中写说,他是在梦游的状态下做到的,但若他之前没有经历过,又怎么知道尸体是藏在音箱里?这是连老陈等七个警察搜查了半天都没有察觉的地方,他一个凡夫俗子,又如何可以透视到呢?燕长锋突然想到下午自己的推论:苏阳当初进入704室时,极有可能是处于梦游的状态。那么他是否也有可能在梦游的状态下杀死朱素,并分尸藏进音箱里呢?还有啊,陈丽娟的人头藏在他的天花板上,证明陈丽娟的死肯定也与他有着关联,不排斥也是他作案的可能性,当然了,他有可能仍是在梦游的状态下。因为老陈的报告中写到,他与苏阳同住上领公寓605室时,苏阳凌晨时突然爬起,开门出去,拿了把菜刀准备杀他。这足以证明苏阳有梦中杀人的习惯。如果这一切真是他干的话,那么就简单了许多,只需要查到他杀人的动机即可。虽然暂时手头上并没有这方面的资料,但根据燕长锋目前的整理,基本上可以断定朱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