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地方,门通常只是做个样子而已,并没有门扉,因此那里是大伙认定最危险的地方。乾刑警则负责警戒辰藏爬上来的葡萄园附近。
可是这么一来,就出现一个死角。
那个死角就在金田一耕助和矶川警官藏身处的脚下。那里盖着一间很大的仓库,仓库的屋檐与主屋的屋檐略微相接,因此,金田一耕助、矶川警官所在的位置无法看到屋檐下的状况。
恐怕凶手是趁大家被辰藏引开注意力的时候,穿过后面的葡萄园,躲进仓库下面,在那里等候适当时机。
辰藏家的灯关了之后,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当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由佳利御殿”的人也已经都入睡了。
霎时,一阵啪卿啪卿的声音响起,“由佳利御殿”的侧面突然亮了起来,这时候大伙才发现仓库着火了。
凶手是一开始就计划放火?或者是刚才辰藏的举动,促使凶手想到这一招呢?
不论答案是什么,所有监视者都没有料到凶手会使出“放火”这一招。
凶手似乎没有发现这栋房子已经在严密的监视下,一听到四处发出的喊叫声,立即冲进坡路下的葡萄园。金田一耕助瞥到凶手的背影,发现那正是十日傍晚在仙人顶跟他擦身而过的老婆婆。
金田一耕助立刻追了上去。
“警官,你留下来,把屋里的人叫醒,我去追凶手!”
“失火了!失火了!起来!起来!”
金田一耕助一边喊着,一边撩起裤裙摆冲进葡萄园里,跟他一起行动的是乾刑警。
立花警官留下来跟着矶川警官、山本刑警负责救出由佳利一家人。
凶手不断穿越葡萄园,终于冲到坡道下的村路。他奔跑的速度比不上金田一耕助和乾刑警。眼前出现了围绕蓄水池的堤防,凶手若要爬上堤防,还得花一番力气呢!
当时火势已经延绕到主屋,“由佳利御股”变成一团火球,附近因火光的照耀而恍如白昼,映出凶手绑着大姊头的模样,下身穿着条纹工作裤。
她已经爬到堤防上,可是下一瞬间却又像枯木倒落似的,掉到堤防的另一边。晚一步到达的金田一耕助跟乾刑警爬到堤防上时,凶手的身体从头到脚都陷入营水池的泥土里,顿时动弹不得。
由于周围的泥土非常深厚,不能随便靠近,只有等青年团的人接山回来再进行打捞凶手的工作。然而那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而这时候“由佳利御殿”已经化为乌有。
连日干旱的天气,使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很干燥,火势延烧得特别快速;而且消防团的人大都被调去搜山,因此,灭火的人手不足,这也是矶川警官最感到自责的地方。
幸运的是,还好没有人畜受伤,只烧掉“由佳利御殿”。
由佳利等人什么东西都没带出来,只把患了老人痴呆症的老婆婆松子抱出来,完全不记得要抢救其他东西。
当大家确认“由佳利御殿”不会再延烧到别的地方时,便开始打捞凶手。参与打捞工作的数名青年团团员,包括了“龟之汤”的歌名雄。
金田一耕助一看到他,脸色随即一变。
“啊!歌名雄。”
金田一耕助奇怪的声音说:
“请你到那边去,这里有三、四个人就可以了。”
“为什么呢?金田一先生。”
“因为火灾现场比这里重要。那边拿水困难,当然是越多人帮忙越好,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烧起来。”
“不,金田一先生,我还是要留在这里。那边的工作找别人去做,我要第一个看看是谁杀死泰子、文子跟里子。”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看着歌名雄,然后轻叹了一口气说:
“是吗?那就随便你了。”
金田一耕助本来还想再说些话,嘴唇牵动了一下,可是又突然改变心意转开脸,来到矶川警官的后面。
矶川警官静静听着两人的问答,当他看见金田一耕助脸上苦恼的神情时,不禁大大地吸了口气,两只手掌用力紧紧握着,以致指甲都嵌进肉里面去了。
青年团团员在堤防上升起营火,并在堤防旁边迅速搭起鹰架,想用滑轮拉起凶手的尸体。如果不这样做,要打捞陷在泥水底部的尸体将会很危险。
从滑轮放下来的绳索一端已经握在歌名雄手上,他打算把绳子绑在凶手的腰际;他的身体被人倒提着从堤防上降到泥土上,在左右两边抓住歌名雄双脚的是胜平和五郎。
“歌名雄,行了吗?”
“行、行!胜平、五郎,抓紧我的脚。”
“好!”
高大的歌名雄伸长他的手臂,把绳索拉到泥土下面,在凶手的腰上缠了两圈,然后绑一个结说:
“好了,胜平、五郎,把我的身体拉起来。”
“我也来帮忙。”
立花警官也从堤防下来,拉紧穿着工作服的歌名雄的脚。
“好了吗?一、二、三!”
大伙合力将歌名雄拉上来之后,他好不容易重新在堤防上站好,额头上的汗水多得像岸壁之间的泉水,不停地往脸颊滑落。
“好!负责滑轮的,拜托了!”
“AllRigilt!”
滑轮开始转动,慢慢把凶手的身体从泥土里稍微拉上来一点。
“加油,还差一点,可恶……”
五郎带着斥责的语气吼道。
堤防上所有人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接着他们又大喝一声,凶手下垂的身体两端被大伙从泥土中拉出来,挂在一公尺高的空中。
胜平手拿绳索喊着:
“等一下!歌名雄,这家伙杀了你跟我的妹妹,我要第一个看看他是谁!五郎,请你拿一条手巾去沾水好吗?”
“他还把我表妹的家给烧了!”
从泥土里被吊上来的凶手,整张脸都覆盖着泥土,看不出来是谁。
歌名雄用一种异样的眼神,凝视着被泥土覆盖的脸,这时候五郎拿了沾湿的手巾来了。
“歌名雄,拿去。咦?你怎么了?怎么在发抖?”
“五郎,手巾给我。”
胜平牙齿打颤地说着。他用抖动的手,将凶手脸上的泥土擦掉一半。
“啊……妈妈!妈妈!”
歌名雄凄厉的哭喊声,打碎了矶川警官的梦。
“矶川警官,你做噩梦了。”
金田一耕助很担心地探出半个身体问。
这里是本多老医生家中的房间,矶川警官跟金田一耕助两个人洗好澡就沉沉睡去,却梦到昨天晚上那件可怕的事情。
矶川警官松了一口气,用浴衣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
“真是令人无法置情!当滑轮将‘龟之汤’的老板娘吊起来时,她满脸的泥土以及歌名雄的惨叫声,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金田一耕助脸色黯然地点点头,接着又微笑着说:
“不过警官,你睡得真好。都快晚上七点了,该起床了吧!”
两人下了床,正在折棉被的时候,一子出现在屋侧走廊。
“两位醒了吗?东西放着就可以了。对了,金田一先生,有位吉田让治先生从神户来找您,他说你要的东西找到了,特地送来。”
“太好了!”
看着金田一耕助高兴的模样,矶川警官好奇地问道:
“吉田让治是谁?”
“是吉田顺吉的弟弟——吉田良吉的长子。矶川警官,我们再休息一下,让精神更加充足吧!”
第二十三章 可悲的真相
鉴定身分
昭和三十年八月十七日八点,相关人物聚集在本多医院里的房间,静静地等待聆听此次连续杀人案的真相。
其中有矶川警官、立花警官、乾刑警、加藤刑警,以及仁礼嘉平与妹妹笑枝,别所春江与女儿千惠子、经理日下部是哉。其他还有老医生和金田一耕助;年轻的本多医生还在“龟之汤”处理善后。
房间里面放着啤酒、小菜,还有果汁和水蜜桃等。可是,现在大家渴望知道的是凶杀案的真相,大家屏息等待金田一耕助娓娓道来。
“山本真是慢啊!”
立花警官从刚才就不断看着手表,一副焦躁不已的模样。
本多多罗放庵老医生说:
“山本?啊!对了,是刚才去接由良家人的刑警吗?立花,我看是没用的。”
“为什么没用?”
“全村的人都已经知道寨子是恩田的孩子,爱面子的由良家可能暂时不会跟大家有所接触。金田一先生,我们开始吧!”
“可是,我拜托敏即办一点事情,等知道结果之后,你们要问什么都可以尽管问。”
“啊哈哈!你真是慎重啊!”
老医生对矶川警官微笑说:
“对了,矶川,听我儿子说,‘龟之汤’的老板娘在跳入蓄水池以前,就已经喝下农药了?”
“是的,她好象早就下定决心要寻死。”
“‘龟之汤’的老板娘啊……真可惜,她是个很会说话的女人。”
这不只是老医生的感慨,在座所有人,甚至全鬼首村的人对于事情演变至此,都是既惊愕又感慨吧!
“对了,金田一先生。”
话匣子一开,仁礼嘉平也探身说:
“我听胜平说,你从以前就认定凶手是‘龟之汤’的老板娘,请问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
“啊!这……”
金田一耕助感到有点不好意思,猛抓着鸟窝头说:
“关于这个案子,我觉得有好几个人都有嫌疑。一开始只觉得说不定是老板娘,但问题是没有确实证据可以证明她跟命案有关,我是在泰子被杀之后才怀疑老板娘的。”
金田一耕助的话使在座人士一片哗然,立花的脸整个胀红,好象有话想说。
“啊!金田一先生。”
矶川曾官抢先一步说道:
“虽说只是怀疑,不过你应该还是有相当的根据吧!”
“没错。”
“可以请你谈一下吗?我们到底疏忽了什么?”
“你这样说,真是让我感到惶恐。”
金田一耕助苦笑着说:
“其中一点是根据辰藏说的话。泰子是在十三日晚上被杀,关于这件事情,辰藏说他七点左右从田里回来,经过‘椅子瀑布’前面,前往秤屋葡萄酒酿造厂喝酸酸的葡萄酒。
然后八点左右,他又来到瀑布前面,可是那时却有先前没有看到的升跟漏斗,而且事后回想,才想起当他走在上坡路前往酿造厂的时候,看到有个人影,拿着类似漏斗的东西冲进六道过附近的葡萄园里。”
“这件事情我也知道。”
“是的,让我们从凶手这一边来思考这段话吧!凶手在准备当天晚上的杀人工作,于是从酿造厂偷出升和漏斗,来到六道过的时候看到辰藏,于是他逃进葡萄园里。当时凶手一定知道那个人就是辰藏,既然知道了,为什么凶手还把升、漏斗留在瀑布潭,让辰藏带走呢?
是不是凶手认为辰藏会从酿造厂来到樱部落那一边呢?
这么说,凶手并不知道从酿造厂到樱部落之间的路,因为山崩而无法行走这件事。可是,从樱之大师前面的村路,就可以清楚看到悬崖崩塌,所以,凶手一定不是樱部落到这边沿路的住户;而且,樱部落位于这个村子的最尾端,再后面的住户就只有放庵先生与‘龟之汤’了。”
大家安位地听着,本多老医生不停点着头说:
“原来如此。这么说,凶手就是两个人其中一个了。金田一先生,你是基于什么特别理由,认定凶手是‘龟之汤’的老板娘呢?”
“是从里子的态度看出来的。”
“里子的态度?”
“各位也知道,里子以前绝对不会在别人面前露出身体。可是案发第二天,她就勇敢地拿掉头巾和手套,要让那个年纪的女孩下这么重大的决心,一定有某种重大的理由,于是我想到可能跟前晚的杀人案有关。”
“金田一先生。”
在旁边插嘴的是立花警官。
“你的意思是,里子知道杀死泰子的凶手是谁?”
“我想应该是。里子可能对自己做这样的解释:她觉得自己天生就这么丑,而且又过于在乎这个问题,导致母亲怨恨美丽的泰子,所以才会杀死她。于是里子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就不要在乎自己的美丑吧!
里子要让她母亲知道,自己虽丑却很幸福,请母亲不要鲁莽行事。这是可怜的里子所能做的最大抵抗吧!”
“金田一先生。”
矶川警官也探出身说:
“你的意思是说,那天晚上里子、御干和泰子、老板娘擦身而过,当时里子就发现那个老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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