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人接。”
“你问一下他住在什么地方,向小田总业事务所。”二宫又给小田总业去电话,这次是今村接的,说还没与社长联系上。
“大清早消防队就来了,社长他到哪儿去了呢?”从那满不在乎的语气来看,他们根本就没想到社长会失踪。
“今天早上我给他家去过电话,他家里人说,昨晚去看望土屋先生了。能不能告诉我土屋先生家在什么地方?”
“在(土界)市的田出井町,大阪监狱附近。”今村回答完后,紧接着反问,“我们事务所的门被弄坏了,不是你撬的吧?”
“事务所的门怎么啦。”
“今天早上来了一看,门锁被撬掉了。不过什么也没丢。”
“是昨天那两个土地收购商干的吧!他们在事务所呆到什么时候?”
“那两个家伙天黑后才回去的,等社长等得不耐烦了。”
“恐怕他们不会再来了。”
“你的车怎么办,一直放在我们事务所前面吗?”
“对不起,今天或者明天就去取。”
“若来晚了,小心把那轮胎拆下来加工了。”今村开了句玩笑,放下了电话。
“土屋的家在田出井町。”
“好,去看看。”
“想再喝一瓶啤酒。”
“傻瓜,仁田正在找我呢。”
“你可真勤劳,真能干啊。”二宫以讽刺的口吻说,“我认识的帮会的头头,全是一群懒汉。”
“时代变了。在帮会里,整天打麻将的那些家伙,只能永远当个小卒。想喝好酒,想抱漂亮的女人,就得从早到晚不停地奔波。”
桑原叼上一支烟,站了起来。
十三
二宫降低车速,在双行线上缓缓而行。左侧是老式住宅街,并列排着一个个小房子;右侧5米多高的水泥墙一直伸向远方。监视塔上的大型探照灯对着四周高高耸立。
“令人怀念的地方,我在这里面服过刑。”桑原说,在大阪监狱里,暴力团方面的罪犯比较多。
“大墙里面的那些人,也排座次分高低吗?”
“那当然啦。像川坂会、薰政会的头目那个级别的人,总是趾高气扬的,指使着周围的一群小喽罗。我看了后就暗下决心,一定要当上首领。”
“在里面还想当头,难道就不思悔改吗?”
“想悔改当初就不进黑道了。在里面整天只想着一件事,出狱后该怎么干。”
“有小老弟代替大哥或帮会长去自首的吗?”
“你看有关暴力团的电影太多了。眼下的黑社会也人情淡薄了。现在,有时为了保全自己往往把武器交出去。”
“怎么交?”
“很好办。给警察去个信儿,说我已经洗手不干了,把手枪放在某某车站投币式存储柜里啦,就行。”
“哦,这么干,够狡猾的。”
“这也是和老警的一种交易。有时警察主动来到我们帮会,低三下四地求我们说,这个月我们工作没取得什么成绩,请在某某车站存储柜里放上一支吧,等等。”
“腐败透顶!”
“从你嘴里说出这种话,真令人吃惊。是不是你酒后开车、违反规则停车被警察处分以后,在此发泄不满呢?”这时,车从一家酒店门前经过,一个戴棒球帽的老头正往卡车上搬啤酒箱子。停下车问他土屋的家是否在这附近,老头说在下一个十字路口往左拐,第三家就是。土屋家住的是平房,好像新建的,作为篱笆而栽的桂花树还没长大,用丙烯板建的车库还崭新崭新的,一辆红色的别克车停在里面。
“有车在,应该有人在家。”
“你去看看,如果土屋在家,问一问情况。”
“别在那指手画脚地指挥人,我又不是你的部下。”二宫说完,下了车。他按了一会门铃,但无人回答。来到车库,用手摸了摸车罩,还相当热,看来关掉引擎还没多久。再按一次门铃,从门的里面传来微弱的声音,好像有人从门镜往外看。
“来了,是哪一位?”终于有人回答了,是个女人的声音。
“我是二宫,小田总业的建筑顾问。”
“小田总业的……”门开了。一个小个子女人从门缝探出头来,头发扎成一个垂髻。
“突然打扰,很对不起,请问土屋先生在家吗?”
“父亲在是在,可是身体有些……”
“我已经从小田社长那儿听说今尊大人在生病,我只想谈10分钟。”说完,二宫递上了名片。她稍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应允了。二宫被让到一进门旁边的和式客厅里。房间里正开着空调,很凉快。壁龛里设着佛坛,上面摆着一个中年妇女的照片。
“这位是?”二宫指着照片问。
“我母亲。”
“对不起,不应该问这个。”
“没什么,过世已经7年了。”
“那么,家里只有你和父亲两个人?”
“不,还有个哥哥,已经结婚了,住在东京。”看上去她很老实,举止言谈也很文雅,年龄大约三十出头吧。虽然她很漂亮,却不是二宫所喜欢的那种类型。
“我去叫我父亲。”说完,她走出房间。二宫跪在佛坛前,点燃几根香,又敲了几下木鱼。他并不想拜什么,只是想做个样子给土屋看,以便让他产生好感。打开拉门,一个男人走进来。白头发,额头刻着深深的皱纹,眼睛小而圆,身穿天蓝色衬衫,外面按一件麻线的对襟外套,并不像想象的那样憔悴。
“我是土屋。”他边说边坐在坐垫上,然后把二宫的名片放在桌子上说,“从小田那里听说过你的情况,很不容易呀。”
“没什么,这是我的工作嘛。您的身体怎么样了?”
“已做过心脏搭桥手术。”土屋用手按着左胸说,“看上去像个好人,可还是干不了什么。冠心病加上心律不齐,走到哪儿就得把药带到哪儿。”他说的药大概指硝酸甘油片吧,这是心脏病患者的常备药品。
“今天早上往贵府打了好多次电话,您出门了吗?”
“噢,在香丘大和川岸有片市民农园,我在那儿种了点蔬菜。女儿是护士,值夜班刚刚回来。”
“呀,有护士在身边,就不用担心啦。”二宫讨好地笑着说。
“今天,找我有事吧?”土屋盘上腿说。
“我正在找小田社长。听他的女儿说,社长看土屋先生来了。”
“我和小田也好久没见面了,只是偶尔打一打电话。”
“最近的一次是什么时候打的?”
“发生火灾的第二天,谈了20分钟左右。他净说些泄气的话,我给他打气,告诉他必须振作起来。”土屋低下头,尔后又看着二宫说,“小田怎么了?”
“他从昨天晚上开始去向不明。12点之前,给家里打电话说,住在这附近的旅店了。”
“怎么,又拿我做挡箭牌,他还没断吗?”土屋笑着说。
“还没断,是指什么说的?”
“小田外面有个女人,好像原来是阿信野一家旅馆的服务员。记得我还听说过,他在住之江给那个女人租了一处房子。”
“这件事小田夫人知道吗?”
“大概知道吧。不过,家丑不可外扬啊。”关于那个女人的姓名、住址,土屋说他都不清楚。过了一会儿,土屋又补充说:“小田夜里不回家住是常有的事,很快就会到会社里去的。”不会吧,土屋先生,二宫想。每天都要接受现场调查,又从山谷的河水里检查出氰酸,哪还会有闲心去会女人呢。若是为了逃避水谷或仁田追杀而躲到女人那里的话,倒是合乎情理。
“再等一下看看怎么样,若真是遇上什么危险,家属会去找警察的。”不了解事情内幕的土屋,说着满不在乎的话。
“对于天濑计划,土屋先生也投资了吧?”二宫突然想到这里,便随口问道。
“噢,投了一点,但没多少钱。”
“投资的一共有多少人?”
“嗯,10个人左右吧,不过全是小股投资。”
“其中小田总业的主顾比较多吧?”
“嗯,个人和企业各占一半吧。”
“找没找过拆迁会社及大企业建筑商,请他们也投资呢?”
“找过几家,可是全都被拒绝了。嗨,大家都在为处理建筑垃圾而犯愁,却谁也不想出钱。”
“有哪些商社、企业拒绝了呢?”
土屋扳着手指回答:“有兴国、旭、富士工、九日、舟越、产建,还有几家记不起来了。”
“舟越建设方面是谁负责的?”
“不清楚,反正是中途就不干了。”
“舟越建设有个子会社,叫FK不动产,您听说过吗?”
“没听说过。”土屋摇着头。
“那么,本藏环境开发会社您知道吗?”
“也不知道。”
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二宫想了想,觉得没有了。于是把手放在膝盖上,低头施了一礼说:“打扰您这么久,非常感谢,我该告辞了。”
“对不起,连杯茶也没给您倒。”
“呀,您不必客气。我走了,请您留步。”土屋想起身送二宫,二宫谢绝了。
咦,奇怪,怎么搞的?桑原的宝马车不见了。来到马路中央四处观望,仍不见踪影。也许买烟去了,二宫原地等了一会儿,可突然又想到我为什么非要等他桑原不可呢。
这个瘟神,爱上哪去就上哪去吧,反正同意书在我这儿。二宫摸了摸夹克的内兜。桑原也许又被警察抓去了,于是二宫朝与监狱相反的方向走去。我终于摆脱桑原啦,二宫想起桑原那副连吼带叫的表情,觉得十分滑稽,反正什么时候需要桑原的话,往他手机打个电话就行了。二宫来到路边等出租车,他想先去锦田取回自己的那辆车,然后再向今村说明情况,让他派人去找小田,如果需要的话,也可以向警察报案,让警察帮助找。
二宫选择了一条几乎没有行人的小道向北走。当走到变电所旁边的时候,发现有两个男人正从对面走来。一个戴着墨镜穿黑色运动服,另一个烫着短夜发穿白色夹克。两个人一声不吭地盯着二宫径直朝他走来。
不好——二宫预感到。小路左边是变电所的栅栏,右边是食品加工厂的围墙,前后一个行人也没有。二宫站下回头看看,后面有一个身穿红色条纹衬衫的光头男人朝自己走来。
这几个家伙,大概是陵南帮的吧——二宫突然想到。也许是神经过敏,在大白天里难道还敢抓人?二宫又想。
前面的两个人一步一步地逼近,跑是跑不了啦。再回头看看,光头把右手插在衣兜里,嘿嘿地笑着一点点靠近。二宫原地不动被三个人围了起来。
“哦,二宫先生。”戴墨镜的人先开口说,“你连宿舍和办公室都回不去了,成了流浪太郎了。”
“你,你们是什么人?”
“和你一样,是流浪太郎。”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二宫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他想会不会是土屋告的秘。如果是,就说明土屋与神荣土砂勾结在一起了。不,也许是因为桑原被他们抓住了王宫又想。
“这你就别管了,先跟我们走一趟。”
“上哪儿去?”
“问这问那的,真吵嘘,你给我闭嘴!”
“我要是不去呢?”
“那就在这儿结束你的狗命!”二宫吓得面无血色,头一下子涨了起来。
“开个玩笑,别那么害怕。不过你很有骨气,在哪修炼的?”
“我是个正经人,你们黑社会那套在我这行不通。”
“什么他妈黑社会白社会的,痛快点跟我走!”
“好吧,我跟你走,不过有件事你得告诉我。”二宫的声音有些嘶哑。他的正面是戴墨镜的那个人,左面是望发,右面是光头。要想撞倒其中一个而逃跑的话,只有撞那个累发,因为他个子最小。于是他问髦发说:“是你们绑架小田的吧?”
“哈哈,你在胡说什么?你这小子,脑袋有毛病。”戴墨镜的一边笑着一边对望发和光头说。就在这时,二宫突然弯下腰朝烫髦发的和戴墨镜的两个人中间冲过去。“混蛋!”戴墨镜的人用膝盖猛撞二宫的侧腹部,二宫被撞倒在地上,当他翻身要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太阳穴遭到重重一击,他失去了知觉。
又腥又臭的烂鱼味直呛鼻子。这里是灰色的天井,铁锈色的屋梁,无灯罩的荧光灯,石棉瓦的墙壁。二宫醒了过来,发现身边是水泥袋子和几个人的大脚。
“你醒啦?”
“……”手被反绑着,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鞋已掉下来,扔在自己的头部附近。
“这是哪儿?”
“是啊,这是哪儿呢?”很熟悉的声音。想起来了,是水谷。带网眼的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