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画的是一副风景画。高高的楼房,空空的街道,远处阴霾的天际透出一点血色的残阳。那栋楼昏蒙蒙的,门窗破旧,里面没有光亮。从窗外外面往里看,全是一个个深邃的黑洞。
我看着那幅画一点一点的完成,突然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有几分像呢,但究竟有多像呢,仔细看看,又好像一点儿都不像了。我又想,昨天的那个梦是不是真的梦呢?我会不会又在梦游,梦游着到了那个有“奈何桥”的地方。
然而,一切都没有对证。梦就是梦,现实就是现实。梦不是现实,现实也不会变成梦。我的一切猜测永远都只能是猜测。
班上要拍照,好像是搞什么活动,要用照片拿来做成幻灯片配着音乐放给大家看。永远都是老一套。我很快地收拾好就过去了,对于班上的活动,我还是比较积极响应的。其实主要也没我什么事。
等我过去的时候,我才知道照片已经基本照好了,只剩下最后一张全班的合影。举着相机的是一个年轻老师,姓宋,他举着相机,一丝不苟地指挥着我们的表情队列。我站在第一排靠右的位置,跟随着宋老师的指挥不停左转右转。
我站立的位置总是不对。宋老师循循善诱着说:“舒陌,你往前走点儿。”我就往前走了一点儿。他又说:“舒陌,你继续往前走。”我就又往前走了一点儿。
一阵风刚巧在这时候吹过来,把宋老师的头发从后面吹向前面。他的头发有点长了,浓密的头发扑过来,刚好把他的眼睛挡了个严严实实。他嘴里还在说:“舒陌,你继续往前。”
一种巨大的恐惧突然把我包围了起来。
不过我承认我太敏感。照片很快地拍好了,同学们一哄而散,各干各的事情去了。我闷闷地走在校道上,心里有种怪怪的说不出的感觉。不是因为那个梦,不是因为宋老师,我总觉得心里忐忑不安,就像要发生什么。
朝前走,不要停。朝那里走呢?为什么不要停?我满脑子都是那句奇怪的话。为了把这些奇怪的事情从我的大脑中驱赶出去,我开始思考过几天考试的事情。下个星期三考试,今天是星期四,明天下午开始没有课。那个人的意思是不是说让我一直往楼上走?楼上会有什么?
我使劲摇了摇头。明天晚上看一会儿书,后天再看一上午,应该就差不多了。等星期一再把重点背一遍。那个梦会不会有什么警示作用?它是不是要告诉我什么东西?还是等星期二晚上再背吧,不然到了星期三就该忘了。
最终,我没能对考试之前的复习做出一个合理的安排。我的心思已经完全被那个奇怪的梦给占满了。我的思维早就已经开始混乱,我必须承认,我对于学习的热情从来没有高涨过。
天开始阴下来了,我看了一眼天空,已经有大片的乌云从天空另一端蜂涌过来,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布满整片天空。我还沉浸在思考之中,突然发现面前多了一团阴影。
我诧异地抬起头。那是一个男生,肤色黝黑黝黑的,看不清长相,因为他正仰着脖子直愣愣地望着天空。他的前面,或者说是我们两个前面是一栋高楼,不知是拿来做什么的。
这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间,校道上空荡荡的看不见几个人。那男生就这么直愣愣地仰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跟着他的视线往天上看了一下,什么都没有。我又仔细看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有。我确定自己的视觉没有出现问题。
这时候,男生突然说话了。他的声音哑哑的。他说:“你看见了吗?”我一下子愣住了。我扭头看了那个男生一眼,他并没有转头,他还是直愣愣地看着天上。我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和我说话。我问:“你在和我说话?”
“你看见了吗?”男生继续问。我看着他,他只给了我一个侧面,我只能看见他的一只眼睛,一只耳朵,半边鼻子,半边嘴。他的嘴很大,嘴唇的颜色红红的。我问:“你看见什么了?”
男生的头突然往我这边侧了一下。我终于发现,他的嘴的确很大很红,然而他说话的时候,嘴唇翻动的幅度偏偏又很小很小。他说:“你看见了吗?”我突然感觉有点害怕了。到现在,我只听见他说过三句话,而每一句都是一样的内容。我并不能判断他是不是一个正常人。
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我说:“我问你看见了什么?”那人沉默了,半晌,突然缓缓地把头扭了过来。他的肩膀没有分毫移动,只有头转过来一个九十度的直角,看起来诡怪异常。“有人。”他说。
我愣了一下:“什么有人?有什么人?”突然,一团阴影带着破空之声猛地朝我们笼罩下来。我只看见面前一道灰影闪了一下,耳边就听见“嘭哧”一声,就像一个布袋子裂开的声音。紧接着,一股热乎乎粘腻腻的液体就飞溅到了我的身上。
“跳楼。”那个男生慢悠悠地说完了后半句话。我已经晕了过去。
第一卷 异事谈 第六十五章 诡梦(那是梦吗)
迷迷糊糊中,我总算做完了笔录。我很庆幸我及时地晕了过去,所以还没有看见接下来的东西。据当时围观的学生所说,跳楼的人脸部着地,五官已经彻底破碎,偏偏还有一点意识,眼珠子转了几圈之后居然还眨了一下。
等一切都结束已经是晚上八点之后,天早就黑了。我慢悠悠地往家里走。楼梯上的灯早已经坏掉,打过几次电话,可物管始终没有派人来修。小姨也不在,我注定又要一个人守着漫漫长夜了。
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我好不容易把钥匙翻了出来。打开门进去,里面空荡荡的,显示着一种没有生气的死寂。这至少证明里面的确有几天没有人住过了。我慢慢地朝里面走了几步,突然站住了。
里面有人!不,应该说里面藏着人!他正静静地潜伏在某一个角落里,冷冷地窥探着我的每一个动作。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感觉,但它又是那么清晰,不容忽视。里面黑糊糊的,仅用视觉什么信息也无法得到。
渐渐地,我好像还听见墙壁的某处传过来一种奇特的“唰唰”声,很有节奏,很轻微,就像是一只壁虎贴在墙上的那种爬行声,听起来冷冰冰,滑腻腻。我的手慢慢地滑到墙上的开关那儿,终于“啪”的一声把电灯按亮了。
一个人立刻出现在我面前。
我吓了一跳,差一点就叫了出来。仔细一看,原来那只是一张巨幅照片,小姨在上面嫣然而笑。应该是在我会学校之后才贴上去的。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只吐到一半,我就再一次愣住了。窗户竟然不知不觉地开了,一股冷风吹进来,我的心立刻凉了半截。小姨不会不关窗户,那这窗户是怎么回事?我慢慢地朝着那扇窗户走了过去。
我说过,这个世界幽深得可怕。就在我靠近窗户的同时,那扇窗户也在小心逃避着我的窥探。它正以一种极慢极轻的方式慢慢地合拢。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看到这儿,朋友们,你一定会告诉我,是风吹得吧。那我必须告诉你,你见过什么样的风能够吹动推拉窗吗?这个世界的可怕之处正在于有时候它并不屑于隐藏,它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出现,弄得你毛发倒立,弄得你胆战心惊。
终于,我站在那扇窗户前面了。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在上面碰了一下。那扇窗户立刻就不再移动了。它静静地停在那儿,就像一张巨大的没有五官的面孔,它看着我,我却不知道它想要干什么。或者确切地说,我也的确从窗户上看见了一张脸。
那张脸的五官非常模糊,头发长长地遮住了眼睛。他看着我,四肢呈“大”字型直直地朝四周支楞着,就那么像壁虎一样悬在窗户上一动不动。
他不动,我也不动,我们都静静地观察着对方。我任凭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一样。他的颜色很淡,整个人看起来淡到几乎透明,不像一个实体。从我的角度看起来,他更像一条影子。
窗户上映出的影子!我的头皮一炸,“唰”地一个转身看向后面。
后面什么也没有,周围都是熟悉的家具,布置很简单,所有角落一目了然。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只能算是那个节能灯泡。它好像已经用了很久了,伴随着电流的“滋滋”声会有那么一瞬间的暗淡,尽管很快地恢复原样。
想到身后的窗户,我又立刻转了回去。那条“大”字形的影子已经不在那儿了。我看见它时,它的四肢正在飞快地滑动着,就像游泳一样。在窗户上游泳?我感觉毛骨悚然。
这时候,他已经四肢并用地到了靠墙的位置,很快就会消失不见。他的四肢在窗户上摩擦出一种奇怪的“唰唰”声,我可以很轻松地判断出,那正是我刚进门时听见的奇怪声响。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路游到了墙壁那边,他的眼睛在头发后面冷冷地窥视着我。
直到他消失时,我才总算反应过来,猛地把窗户推开了。冷风一瞬间涌过来包裹了我的全身,那种冰冷刺骨的寒意,是这个时间段特有的感觉。我趴在窗台上,看着那个影子飞快地游到了一楼。随着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它渐渐变成了白色。我愣住了。
这时候,他说话了,他的声音也像影子一样,或者因为那本就是属于一条影子的声音。他说:“舒陌,你过来,你跟我走。”我的脑子一热,居然真的紧跟着他走了下去。
我必须说,我走的是窗户。我站在窗台上,身体一下子转了一个九十度的角。我的双脚踩在墙面上,我的脸朝着一楼冰冷的水泥地,我的身体和水平线保持了一致。我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走了下去。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我原来是在做梦。
街道四周死一样的寂静,天地混沌一片,空气阴冷而且潮湿,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我迷迷瞪瞪地往前走,那个声音一直告诉我:“舒陌,你过来,你跟我走。”我就继续走,没有停。
就这样,那三个血红血红的大字很快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还是那样龙飞凤舞。我又来到了“奈何桥”。
那一端还是高楼,我终于确定,它和我的画真的很像,一样的腐朽衰败,一样的沉静幽邃,窗户里都是一个个隐秘的黑洞。这一次我没有直接走进去。于是那个声音尖叫起来:“你为什么停了?你继续走啊!你不能停!”我固执地没有移动。
于是那条影子又变得透明起来。他挥舞着灵动的四肢,飞快地在原本是固体的墙壁中游动着,他朝着楼顶游了过去。墙壁上照应似的出现了一圈又一圈水样的波纹,他就这样徜徉在其中,乘风破浪。
突然“啪”的一声,什么东西从天上直直地掉了下来。我正往前迈步,脚立刻被那个不明飞行物绊了一下,膝盖一弯,“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我低下头把那东西捡了起来,是一块木牌,上面刻着字,我却一个都看不清楚。
我抬起头再去追逐那条游动的影子,那条影子已经到了楼顶。他贴着墙壁上,突然转过身来。他的转身方式如此奇特,不用扶不用动,直直地就原地翻转了一百八十度,看起来就像是一张被铲子翻了一转的烙饼。我诧异的时候,他突然冲着我笑了。
“哐”的一声巨响,我终于清醒过来。我眯着眼睛看了看窗户,关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梦就是梦,我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迎着清早的阳光狠狠地伸了个懒腰。
“哐”,又是一声。这一次不是在做梦,我清楚地感觉到大门连带着整个房间都狠狠地震了一下。还没等我回过神,接二连三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大有不把我家大门砸破誓不罢休的意味。
“谁呀,谁呀?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活了?”我一脸嚣张地把门打开,却没看见一条人影。或者说,那个人已经被他手里高高举起的蛋糕彻底挡完了。我愣了一下,这又是哪出儿?
“Happybirthday!”曾毅晖拖长了声音,不经过我的同意直接一溜烟进了我的房间。“喂,喂,少女闺房,男人不得入内。”我条件反射就要把他拽出来。
“闺房吗?还真没看出来。”曾毅晖笑嘻嘻地摇头,“反正我没看出来你这房间比我的干净到哪里去。”我气得就要敲他,立刻被他手上的大蛋糕给挡了回来。“这不你生日吗。”曾毅晖一脸委屈地看着我,“我怕你一个人在家里寂寞,大清早的就跑过来陪你,结果你还这样,连句谢谢都没有。”
我愣了一下,发现曾毅晖的表情一瞬间黯淡下来:“我爸去世早,我妈成天工作也不管我,我知道过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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