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如果没有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也许老徐就会一直这么对着天上的夕阳看下去。但那也只是如果。小说是多变的,现实却是残酷的。现实没有那么多的悬念,没有那么多的跌宕起伏,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永远不会存在如果。
那天应该是星期六吧,双休日的时候学校通常都会非常冷清。没办法,大家都忙啊,还有大把大把的青春需要耗费。
出于一种习惯,到了晚上十一点的时候,老徐拿着手电筒到一二七八这四栋教学楼都查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人之后锁上了大门。学校的规定是十一点寝室熄灯,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床上,到处安静得吓人。
老徐关上大门之后,又在周围溜达了几圈,确定没有人再在外面游荡之后才转身弯腰驼背地回屋。
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老徐人老,耳朵却不差,他清楚地听见从教学楼的某一间教室里传出一阵断断续续的歌声。这大半夜的居然还有人唱歌?老徐愣了一下,头一个反应是会不会有艺术系的女生图清净跑来练歌结果被锁在了教学楼里。
然而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老徐这时候已经听了一阵,立刻听出那果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听起来有气无力,飘飘渺渺。她唱的是至少二十几年前的老歌,带着一种奇怪的音调,现在这年头,会唱这样的歌的年轻人几乎不存在。
大家都知道老歌的那种腔调,在这里我也就不用多形容了,总之配上那种有气无力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渗人。那种感觉,绝不亚于你在半夜走路时一抬头看见长发飘飘的满神时的那种恐怖。
教学楼两旁的绿化搞得很好,树啊草的长得密密麻麻。这时候路灯已经熄了,只剩下老徐手里的电筒发出点微弱的光,长长地打出去成为一条笔直笔直的光束。于是那些树啊草的在光束的作用下就显得更加深邃幽暗了。
在树根的部位潜伏着几团黑乎乎的影子,其中夹杂着几点碧绿碧绿的光芒,换个方向就看不见了。那是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在这个世界上,流浪的动物总是比流浪的人还要可怜。
老徐在几栋楼之间转悠,几圈之后发现歌声就是从面前的七栋传出来的。这时候,歌声变大了,似乎越来越深的夜晚让那个唱歌的人更加放心大胆起来。
无论任何人在这种时候都难免害怕,但老徐没办法,因为这是他的工作,他还不想等到明天早晨接到通知说某某学院的女生因为回寝室回得晚而被关在教学楼里一整夜。那将是对他的强烈质疑。
抱着这样的心情,老徐把大门打开,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
楼梯里很黑,黑得就像被墨染过一样。越往上走,歌声越清晰。现在老徐已经非常肯定地知道唱歌的人就在这栋楼上了,应该是在五楼吧,或者是六楼?
老徐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二楼和三楼之间的拐弯处,手电筒打上去最多只能找到三楼到四楼拐角的位置。光是沿直线传播的,这是我们在初中时就知道的道理,所以我们也能清楚地猜想到,手电筒的光线一旦射出去,立刻就会被前面深不见底的黑夜给吞噬得干干净净。前方远处的地方,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相比近处而言,那种光线明暗的对比反而更能突显出前方的黑暗。
世界就是这么神奇,因为对比,所以更加有差异。
这时候,一股冷风突然“噗”地朝老徐卷了过来,一下就把他吹了个透心凉。初春的夜风最是冻人,老徐立刻打了个寒战,眼睛朝风的来源出轻轻一瞥,立刻看见一条白色的东西飘了过去。老徐的心一空,后背立刻就贴到了墙上。
冷风还在继续,一股一股的吹过来。那好像是一条白色的一角,在夜风的作用下拂动。终于,老徐看清楚了,那只是某间教室外面的横幅,掉了半拉下来,在月光的作用下红色也变成了白色。
这时候歌声却突然停了,老徐诧异地一抬头,浑身都颤了一下。他听见了脚步声,来来回回,上上下下。他静静地听了五分钟,那脚步声就毫不停顿地响了五分钟。老徐的心再一次凉了下来。
这时候应该有十二点的样子了,是谁大半夜还会在楼上走来走去?那个唱歌的人呢?或者说他们是同一个人,先唱歌,唱完了之后就来来回回地走?这样的人还是正常人吗?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也渐渐地停了。那个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的声音就这么突然地又消失了,就像它来的一样突然。这回老徐是彻底愣住了。这时突然有一点红光闪了一下。
老徐一怔,再等一会儿,红光又是一闪。几乎是触电般的,老徐“唰”地把身子转了过去,死死地盯住了那点红光。是电梯!在这个时间,万籁俱寂,电梯居然开始运行了!
那个红色的数字开始跳动,它的颜色和它跳动的频率在这时候看起来都带着一种难以言述的诡异。先是6,然后是5,后是4,最终,电梯在三楼停住了。老徐所在的正是三楼。
电梯的门慢慢朝两边分开,一股冷风从里面猛地窜了出来。老徐的身体立刻僵住,里面竟然空无一人。老徐不知道应该怎么从科学的角度来解释这样的事情。
他靠在墙上,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慢慢关上。数字一连串地跳动,四,五,六,最终,楼层数字停留在六楼不再变动。老徐伸出一只手颤颤地按下开关,电梯没有丝毫反应。
电梯坏了?或者电梯没坏?想了等于白想,电梯有且仅有坏和没坏这两种结果。老徐开始战栗了,他听见有种奇异的“咯咯”声正从自己的上下两排牙之间钻了出来。电梯已经停留在六楼,而他现在就在三楼,那么在六楼又能看见些什么?在那里是否也能看见一部空的电梯上上下下?
小说是虚构的,总有规律可循。然而现实没有导演,变幻莫测,任何事情都可能在下一秒发生。
老徐的手电筒往上照过去,前面可以看见的依旧只有吞噬一切的漆黑。他只能慢慢地走上去,这是他的工作。
六楼上,电梯门大开着,看起来活像一张张开的大嘴。那里面连接的狭小空间,就是它的胃囊。老徐看着那个电梯口,慢慢地就迷糊了,不知不觉中就走了进去,伸手按下一楼。
电梯开始缓缓下降,一切正常。看来电梯没有坏,老徐这样想着,脑子里有种迷迷糊糊的东西捉摸不定。
六,五,四,就在电梯到达四楼时,上面写着三的那个按键突然亮了起来,就像突然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指给结结实实地按住了。这时候,老徐浑身一个激灵终于清醒了,浑身的汗毛立刻一瞬间全都竖了起来。
老徐疯狂地按着一楼那个按键,早已经老旧的按键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古怪声响。而那个写着三的按键,始终亮着。终于,电梯缓缓地来到了三楼。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门缓缓地向两边分开,一股冷风夹杂着一阵近于死亡的气息瞬间裹了进来。老徐浑身颤抖,立刻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连手电筒掉在地上都来不及捡。
老徐就这样一路冲下楼,立刻手忙脚乱地把门给锁了个结结实实。这时候,歌声又开始了,唱的是:“我们妇女不自由……扎耳哭,戴耳环……”电梯的数字慢慢闪动,停在六楼再也没有下来。
转身跑回去的时候,老徐终于把那点迷迷糊糊的东西给捕捉到了。他终于想起来,六楼的电梯好像在昨天下午就已经坏掉了,六楼的电梯门根本就打不开!
第一卷 异事谈 第五十六章 夜半歌声(又一次)
第二天一大早,老徐就疯了一样地冲进了公安局,连说带动作地比划了半晌才总算把整件事情说清楚,惊惶之色不言而喻。于是立刻就有一队警察飞速赶来学校。
刺耳的警笛声再一次响彻整座校园。朋友们,请原谅我又一次用这句俗套的话做了故事的开端。
紧张的调查取证工作立刻展开,周围围了大批不明所以的学生。但这一次警察们很明显地没有帮上什么忙。电梯依旧是坏的,教学楼的大门一直锁得好好的,出事期间只有老徐一个人留下的痕迹。最关键的是,也根本没有任何人员伤亡。
经过一系列的分析和排除,最后的结论只剩下一个:老徐出现了幻觉。老徐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孤单老头子,老伴儿走得那么早,儿女也不怎么管他。这样的老人总是会特别孤僻,而特别孤僻的老人就迟早会多多少少地出现一些精神方面的问题。因此,幻觉的说法放在老徐身上似乎很行得通。
警察们在教学楼里忙进忙出了一阵,除了帮忙叫工作人员来修好了电梯之外什么也没有弄出来,结果这件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但我们都知道,事情绝不会这样潦草地就结束了。正如我方才所说,小说是虚构的,总有规律可循。然而现实没有导演,变幻莫测,任何事情都可能在下一秒发生。
后来我想,如果这件事在这里就止住了,那它才是真的恐怖的,因为它如此无规矩可循,它将会无处不在。但现实毕竟不是小说,很快它就又出现了。这就是现实与小说的距离所在,小说可以留下疑问,可以给人点儿悬念,但现实总有因果。
大概是老徐那件事发生之后的第三天夜里,也就是第二周周二的夜里,一个叫做郑丽的大一女生上完晚自习回寝室,路过七栋时再一次听见了那阵奇怪的歌声。
这是一个胆大的女生,她有着和我一样超强的好奇心。同时,她也是灵异事件的热衷者,最大的愿望就是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写出一个诡异的故事。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了。
当时的具体情况是这样的:那个女生听见从楼顶上传下来阵阵歌声,虽然不知道唱的究竟是什么,但凭着它的调子也能大概琢磨出是很多年的老歌了。抱着一种好奇的心情,郑丽居然坐着电梯来到了七栋的六楼。
朋友们,我必须得说,听到这里时,我对她的佩服敬仰之情已经如滔滔长江之水。不过这明显是一种很不高明的行为,作为一个势单力薄的女生,我们还是不应该这样冒险的。
这时候的电梯还是很正常的,也大概是因为现在才十点多一点儿,即使会有什么异常现在看起来也还早得很。电梯顶部发出一种老旧的“嘎吱”声,慢慢慢慢地升上了六楼。
然后,门口“叮”的一声响,电梯门朝两边缓缓地拉开了。一股阴冷的空气立刻夹杂着霉败潮湿的气味一起冲了过来。当然,这里面还有一种类似死亡的气息,只是郑丽感觉不出来。
郑丽不是巡夜者,她没有手电筒,只有手机上能够朝前射出一点点微弱的光线,但很快就被四周漆黑不见五指的空气给吞噬了,连一条光束也找不出来。
整个世界只剩下电梯里发出的那一点点光线,昏黄的,模模糊糊,把外面扫出一层薄薄的水雾一样的朦胧光彩。然而,随着电梯门缓缓关闭,这点儿光彩也终于消失了,整个世界只有手机上那一点萤火虫般的亮点拼命地放出点微光。
这时候,郑丽终于感觉到害怕了。这时候,那阵歌声突然停了。这时候,“嚓嚓”的脚步声突然响起了,来来回回,上上下下。那声音听起来既像在四楼,又像在五楼,甚至像在六楼。一切故事正重复着老徐先前的遭遇,有条不紊。
事情果然不会这样结束!
突然,一点红光闪了一下,紧接着又闪了一下,是电梯!郑丽浑身颤了一下,身子绷得直直的靠在了墙上。电梯上的数字慢慢跳动,三,四,五,六。到六楼时,电梯停住了,然后固执地关着那两扇门,整个世界在这一刻突然死寂了。
隐隐约约的,光亮从电梯里透了出来。这部老电梯已经接近了快要报废的年龄,它的门已经关不严了,两扇门之间露着一条五毫米左右的缝隙,不宽不窄,刚好能看见里面的东西。
郑丽悄悄地趴在电梯门上,看了进去。里面的光线灰蒙蒙的,显得很不真切。郑丽的眼睛朝各个角落都转了一圈,里面什么也没有,这样一部空荡荡的电梯居然从三楼上了六楼!
突然“叮”的一声响,电梯门缓缓地朝两边打开了,就像一只怪兽慢慢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郑丽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凝固了。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电梯门,瞬间失去了移动的能力。
“你要进来吗?”这是一个女生的声音。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怪模怪样的唐装,头发梳成一条长长的大辫子搭在胸前。她的脸色和她的衣服一样苍白。郑丽一瞬间愣住了。
那个奇怪的女生就侧过身子把郑丽让了进去,她的长相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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