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成员已遣散完毕,年轻人回过头,对着刘凯越和严苏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我是‘摩托党’的负责人,朋友们都叫我‘冷面’……这次是我管教无方又旁听偏信,二位兄弟见笑了。”
刘凯越见这位做大哥的竟如此豁达,反倒一阵脸红:“哎哟冷面老大,您这气魄可真是了不得,做大哥的能替一个犯错误的手下鞠躬道歉,风格高,风格实在是高,一看就知道是名老党员!刚才也是我性子急了,我也道歉,我严重地道歉!”年轻人听着不知是褒是贬,脸色又一阵阴晴不定。
严苏笑着说道:“我这兄弟说话就这样,不怎么过脑子,但对你冷老大的处事态度确实佩服得很!”
“你才说话不过脑子呢,还以为大家都跟你似的缺心眼儿!”刘凯越一翻白眼。
听严苏如此一说,这位叫“冷面”的年轻人反倒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忙岔开了话题:“二位今天是来慈济宫玩的吧?等会儿进了白礁村就能看见保生大帝的祖庙,白礁地方虽小却还挺有特色的,譬如说……”这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滔滔不绝地当起了导游解说,刘凯越竟也听得津津有味,傻兮兮的一脸神往之色。
严苏看着这自称“冷面”的混混头儿,见其眉宇清明,神情澹泊,不像是那种做奸犯科的宵小之徒,再回想刚才他叱骂光头佬的话语,看来“摩托党”应该不是那种欺压乡里的恶霸团体,心里不觉释然。
刘凯越听着“冷面”的介绍,越听是越有味,越听是越过瘾,不时还弄个提问插嘴什么的,没一会儿工夫,两人亲热得就差去登记结婚了。一时间忘乎所以,刘凯越便掏出合卺鲎吊坠向他讨个说道由来,“冷面”本是不经意地一看,不想看罢竟惊得跳了起来:“合卺鲎?真了不得,这是白礁村尾那幢寄尸宅子里的东西啊!”
看着“冷面”一蹦三尺高,刘凯越和严苏心里暗自惊惶,看来这合卺鲎吊坠果然是件离奇诡异的物事!刘凯越更是颤着声问道:“是不是寄存尸体……厄……的宅子啊,哎,我说冷面老大,这怎么听起来有点……恐怖片的意思?”
严苏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你小子是不是看鬼片看傻了呀,把它理解成停尸间不就结了?”说完这话,严苏才发现好象这称呼的糁人程度并没有丝毫减弱,自己反倒周身起了一层寒毛疙瘩。
“冷面”一张脸国画似的耷拉着,加重语气说道:“你们二位可别拿这个来开玩笑,有些东西真的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待会听我讲完,包准吓得你们一晚上睡不着!”
刘凯越胡乱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有点底气不足的囔道:“笑……笑话!立马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寻人启事’栏目问问,这21世纪的新中国有谁不知道‘不怕鬼十佳好青年’刘大胆儿啊……当年毛老爷子都说了: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这些怪力乱神的旧社会糟粕更是连纸老虎都不如!跟我来这套?别说门,连消防通道都没有!”
严苏见他好一番慷慨陈词,一对小短腿却抖得跟筛糠似的,禁不注调侃道:“得了吧你,开口闭口就上纲上线的。诶,刘总你这腿肚子遭电击了是怎么着,颤得也太离谱了吧?”
“就……就你眼拙!”刘凯越死鸭子还嘴硬着:“我这是运动完了放松……放松肌肉!别不懂装懂的!”严苏直接给了他个“鄙视你”的眼神算是答复。
待两人消停了,“冷面”接着说道:“这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事,到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后怕,一直希望自己看到的那些东西并不是真的……”
玄异支线…'完结' 014 螯现甘霖眼
原来,“冷面”就出生在这白礁村里,他本姓黄,叫黄仁勉,祖厝就在那村尾的寄尸宅子旁。当年黄仁勉刚满九岁,俗话说:“八岁惹人厌,九岁招人嫌”,这岁数的男孩子都皮得跟猴儿似的。
当时白礁村里这茬儿差不多大的捣蛋鬼约莫有六、七个,以黄仁勉为首,整天就在村子里惹是生非,不是掀了东家的屋瓦,就是砸了西家的水缸,好在闽南一带多是族氏自然村,从村头到村尾多多少少都算带些“面线亲”,大家都也迁就了,但这帮捣蛋鬼的屁股也没少挨自家长辈的鞋底子。
那年八月中正值大热,一瓢水泼在门前的青石板上转眼间连水沫星子都剩不下半点。
一天晚上,几个小伙伴正在村后滩涂的大礁上瘫着纳凉,神聊海侃的,不知是谁说了要到那寄尸宅子里去瞧个稀罕,大家听了齐声称好,觉着既刺激又新鲜。
说走就走,不到片刻,一帮子捣蛋鬼们就到了寄尸宅门前。这寄尸宅当时早已只是白礁村废置的杂间了,据说早年间郑成功在白礁举事抗清,兵荒马乱的时候,这儿是用来暂时搁置外姓人遗骸的,所以才落下这骇人的称呼。
只见寄尸宅一派残垣断壁,门扉半掩,月影班驳下竟是一番阴晦可怖的景象,似乎连周遭的空气都渗着丝丝寒意,几个都还只是孩子,纵是胆大也有个限度,只看得头皮发麻手脚打颤,当即就有人想打退堂鼓了。
黄仁勉的家就在左近,平日里也看得惯了,仗着小伙伴都在,倒没怎么感到害怕。当下就轻嗤一声说道:“你们几个胆小鬼,先前都说想来的,怎么到了门口却都吓得要尿裤子了?”其他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到底是该壮胆进去还是该拔腿走人。
这时另一个年岁较长的孩子接口道:“你阿勉家就在附近,当然不会怕了!有本事你一个人进去瞧瞧,再拣个稀奇物儿出来作证,我们才算是真服了你!”众人皆点头称是。
黄仁勉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再加上自小就是一条筋儿的犟脾气,此时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必会硬着头皮冲上前,于是咬咬牙,把心一横,招呼大家在门外等着,便径自推门进去了。
刚摸进门那阵子,黄仁勉还小心翼翼地缓步向前挪,待视线逐渐适应了黑暗,见周遭并没有想象中那些个棺材尸骨什么的,胆子反倒大了些,心中暗自嘲笑起门外的小伙伴们。
这寄尸宅呈长匣形,内里蛛网缭绕,残破不堪,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酸腐味儿,渐远处层层叠叠的一片黑影,依稀可辨是不知哪年哪月堆放在这里的杂件,黄仁勉正犯愁到底该取个什么东西出去当证物儿,忽然眼睛一亮,发现对门右侧地面上似乎有一圈石槛,不知围着何物,正当头的屋粱上悬着个黑呼呼的坠子,窗棂间透析进的惨淡月光正照在那古怪的坠子上。黄仁勉心中一喜,想着总算找着一个稀奇物儿,便猫着腰走近了,才发现那石槛正圈着一个井口大小的穴眼,四周七零八散地贴着些残破的黄裱纸,往里瞧着深幽幽不知通往何处,却依稀透着腥咸的气息,而梁上吊的竟是雌雄两只倒合着的“蹄蟹子”!
黄仁勉这下可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低声自语道:“奇怪,谁把这‘海公婆’的挂链儿吊在这了?”(“蹄蟹子”和“海公婆”皆是鲎的别称俗名)正待他想摘下那坠子时,忽然听到脚底下一阵“唏嗦”作响,低头一看,吓得黄仁勉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连叫都叫不出声儿,浑身的白毛汗“呼啦”一下全渗出来了。
只见几支粗若儿臂的巨大螯足从穴眼中探了出来,正划拉着那些黄裱纸呢!
“完了,这老鲎精见我动它的坠子,要出来祸害我了!”
他一想到这,心里更是怕得紧,急得双手在地上一阵乱摸,想要抓着个什么来防身,忽然摸着一扁长的硬物,估计是闩条之类的东西,赶忙抄起来,闭着眼没头没脑地对这那几支螯足一顿猛砸,只听得数声凄若枭啼般的诡异嘶叫后,便没了动静。
黄仁勉壮着胆子将眼皮抬起一道缝,见那穴眼周围溅落着几滩粘糊糊的湿渍,却已寻不着那老鲎精的踪影。一阵牛喘过后,黄仁勉缓过神来,回想起刚才令人毛骨悚然的经历,方才觉得实在是恐怖莫名,不禁“啊”地发了一声喊,逃命似的连滚带爬窜出门,不想慌乱间脚底打滑,竟一头栽倒在地上,脑门子在石阶上重重一磕,便不省人事了。
黄仁勉醒来时,已是两天之后了。那晚门外的小伙伴们听到他一声惨叫便跌出门来厥倒在地,忙七手八脚地把他架回家中,被黄老爹骂得狗血淋头,待几名家长闻讯赶来知悉了情况,立时便是一番暴揍,当场一片鬼哭狼嚎。
醒来后自知惹祸不小,黄仁勉赶忙老实地将事情经过头头尾尾说了一遍,黄老爹狠声说道:“亏得你命硬,若被那甘霖眼里的‘鲎仙姑’叼了去,你叫我们一家人怎么还活得了?往后再打进那寄尸宅的混帐主意,小心我打折你的狗腿!”
过了些时日,黄仁勉才从村子里的老人口中得知,寄尸宅里的穴眼古早时即有,称作“甘霖眼”,据说能通往南海的海枢。
民国时期,白礁村一名渔工在后滩拾得一只雄鲎,与寻常颜色不同,竟是赤褐相间,民俗传闻若捕得独鲎实属不祥之兆,本该当即归海放生,不想这名渔工竟有悖常理地将其带回家中食用。次日清晨,家人便发现这名渔工被残忍地碎肢身亡,室内室外血迹斑斑,一颗头颅不知所踪,只剩那血肉横糊的断颈和残破若败帛的手足躯体,村民们寻着血迹一路觅去,发现那颗头颅落竟在寄尸宅的甘霖眼旁,而血滓污痕却没于穴眼之内,那渔工老婆恸哭得几次背过气去,方才说出他昨日独捕了一只雄鲎食用之事。
村民们心知是那雌鲎沿南海海枢自甘霖眼中遁出所为,便派人专程至泉州请得一名方士,在寄尸宅前布坛铸炉,焚纸燃香,这道场祭了数日方才撤去。那方士还召来几名丹石侍童,在寄尸宅内闭门烧锻了近半月,以海乌金为质,铸了个“合卺鲎吊坠”以镇邪异,并行符作法封了甘霖眼,方才算是得以了结此事。
玄异支线…'完结' 015 那婆娘的威慑力
刘凯越和严苏听罢“冷面”讲述的这一番离奇经历,心中不觉“咯噔”一下,竟莫名地慌乱起来。
“冷面”依然沉浸在对陈年往事的追忆里,并未察觉二人神色有异。看得出,这件事对他的人生观和世界观都产生的极大的影响,至少,让他相信并不是世间所有事物都能有个所谓“科学合理”的解释。
过了半晌,“冷面”才从童年诡异恐怖的心灵印迹中抽离出来,重重地叹了口气,续而问道:“两位兄弟,这坠子究竟是从何而来的?该不会是你们早就进了那寄尸宅子吧?”
严苏反应机敏,打了个哈哈说道:“这坠子是头些时日一个朋友从南洋带进国内的古玩仿件,准备在大陆做批量复古玩具生产,可能和冷老大您说的那个‘合卺鲎吊坠’有点相似而已,这些个古早的东西大多都长成这样,指不定谁抄袭谁的……刚才这位刘总也说了,我们俩是‘流言蜚语’创意工作室的,干这活儿的都得时不时地到处体验生活,提炼灵感……苦是苦了点,为人民服务嘛!早就听说慈济宫保生大帝,那是响当当的名号,一直没得机会过来瞻仰,我们今天也是走得头一遭。”
“冷面”沉声不语,似乎不大相信。严苏见他这番神情,赶忙补充道:“冷老大您想啊,若这东西真是您说的那‘合卺鲎吊坠’,我们还能有命活到现在?要是我们早进了寄尸宅子并解了封印,那‘鲎仙姑’还不蹦哒出来把我们给‘咔嚓’了?!”
“说得也是……”“冷面”听严苏如此解释,觉得确实合情在理,便即不再胡乱猜疑了。
严苏暗自松了一口气,庆幸“冷面”没有继续深究下去,否则若让其起了疑心,之后二人再有所动作的话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毕竟白礁村是人家的祖地,这“地头蛇”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刘凯越忽然插口问道:“我说冷大哥啊,您老人家刚才说的还真叫一个玄,快赶上短篇科幻小说了!不过这‘甘霖眼’的名字起得倒挺矫情,还有就是南海海枢……这海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冷面”对眼前这位身手了得的“二楞子”挺有好感的,笑着答道:“兄弟抬举了,我只是以事说事,可不是瞎编的!‘甘霖眼’这名字的由来我是搞不清了,祖祖辈辈传下来也都这么叫的,反正年头不短……哎,据说这寄尸宅子还是依着这穴眼儿而建的,怎么说也该是明朝以前的吧?而至于‘海枢’,这可不是件东西,怎么说呢……似乎是通往海洋深处的一条……厄……算是通道吧,另一头究竟连到哪里,估计只有那老鲎精才知道!”
“听着就邪乎……”刘凯越一撇嘴:“但全都是没下文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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